謝南書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感覺身邊好似有人,他才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是獄卒前來送飯,還帶來了一套男子衣服鞋子。


    “謝公子醒了?”獄卒討好地對謝南書笑,“這是陛下讓給您準備的,您洗漱一番,換好衣服,就可以吃飯了。”


    謝南書頭疼的很,感覺身上幾乎沒什麽力氣。


    但他仍舊強撐著坐起身。


    “我應該是發了高熱,勞煩你幫我弄些退熱的藥來。”謝南書隨手從頭上拔下支金簪,遞向那名獄卒。


    獄卒見狀,將手在褲子上蹭了兩下,才笑嘻嘻地上前接過金簪:“公子您真大氣,小的這就出去給您抓藥。”


    獄卒重新鎖好牢門走了。


    謝南書咬牙伸手將臉盆拉到身邊來,將掛在盆邊的澡豆打出沫子,卸掉了臉上的妝容,又迴手扯過來那套男子衣服,費了半天勁才將衣服換好。


    他又拆了頭發,隻用一根布條將頭發攏紮在一起。之前戴的首飾,他用塊帕子仔細包好,塞進了幹草裏。


    做好這一切,飯菜早就涼了。


    但謝南書毫不在意,拉過飯碗,用筷子努力往嘴裏扒著飯。


    謝南書想好了,他一定要挺住,要活著離開這裏。


    他要當麵問一問穆雲崢,奉文帝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


    就算他已經信了七八分,但他仍然想聽穆雲崢親口來說。


    隻要不是穆雲崢親口告訴他的,他終究是不甘心。


    就算自己真的上了穆雲崢的當,真的傻傻地鑽進了穆雲崢的圈套,那他也要當麵問上一問。


    謝南書不是要問穆雲崢這樣做的理由,而是想問一問,當穆雲崢設計這一切時,是否有考慮過他謝南書的想法,是否有想過,他謝南書可否想要這樣的感情。


    飯是糙米,菜是水煮青菜,謝南書口中本就發苦,因此也嚐不出飯菜是否難吃。


    反正他強忍著想嘔的衝動,硬是把飯都噎進了肚子裏。


    吃完最後一口,還握著飯碗的謝南書,就頭一歪,又昏睡了過去,就連筷子都還掐在他的指間。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謝南書聽到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


    他想睜眼看看是誰,可卻根本做不到。


    隨後他就感覺到,有人托起他的腦袋,灌了他一碗汁水。


    嗆鼻的藥味讓謝南書明白過來,這應該是方才那名獄卒。


    獄卒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謝南書一句也聽不清,喝完了藥,謝南書就又失去了意識。


    這一次昏睡,似乎持續了很久。


    恍惚間,謝南書感覺自己又被灌了幾次湯藥。


    等他終於退了高熱,能夠勉強睜開眼時,早已不知過去幾天了。


    幾天沒進食,謝南書卻沒有感覺饑餓。


    他就覺得渴。


    睜開眼後,他的目光就在到處找水喝。


    頭剛轉了一半兒,他就與欄杆之外的奉文帝對上了眼。


    “聽說朕一走,你就病倒了?看來,穆雲崢對你來說,很是重要啊。”奉文帝眼裏帶著笑意,“被自己如此在乎的人背刺,謝南書,你感想如何呢?”


    謝南書嘴唇幹得起皮,囁嚅了兩下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沒什麽特別的,應該和陛下你當年遭受背刺的感覺,是一樣的。”


    奉文帝瞬間就不笑了。


    他冷冷注視著謝南書:“你都知道了些什麽?”


    謝南書想笑,隻是嘴一拉扯,瞬間就裂開了兩道小口子,鮮血直接就冒了出來。


    他抬手擦了擦唇上的血珠:“我什麽也不知道。”


    謝南書確實什麽也不知道。


    隻不過,他覺得自己與奉文帝並無仇怨,可奉文帝那天全程的表現,分明就是在刺激他,折磨他。


    能讓奉文帝做出如此行為,隻能是奉文帝想要讓謝南書也同樣經曆一遍他曾經所經曆過的。


    謝南書感受得出來,奉文帝恨他。


    可奉文帝為何恨他呢?


    謝南書其實挺好奇的,也特別想問一問奉文帝。


    但他卻並沒有問出口。


    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就算他問了,奉文帝也未必肯說,說了也未必是真話。


    “既然你沒死過去,那對朕來說,可謂是好事一樁。”奉文帝眼神如刀,刮在謝南書臉上,“不過,你很快就會後悔,後悔你不如直接病死的好。”


    奉文帝一揮手,他身後兩名身著禦醫服飾的人,就走到了牢門邊。


    獄卒連忙打開牢門,兩名禦醫提著醫藥箱,直接邁步進到牢中。


    謝南書掙紮著想要起身,可他現在身上力氣仍然沒有恢複多少。


    兩個禦醫在他身邊蹲下,一個抓起他的手腕,緊緊握著不讓他動,另一個則從醫藥箱中取出一隻玉葫蘆,用小刀在謝南書腕上一劃,然後就將玉葫蘆的蓋子打開,放在謝南書腕下接血。


    不一會兒,玉葫蘆碧綠通透的肚子,就變成了暗色。


    謝南書使勁兒往迴拽自己的胳膊,另一隻手用力去打壓在自己身上的禦醫,可惜他的力氣太小,根本不起作用。


    直到玉葫蘆裝滿,兩人才給謝南書上藥包紮,然後起身出了牢門。


    獄卒又連忙將牢門鎖上了。


    謝南書瞪著奉文帝:“原來九皇子穆雲澈,是為你效命。”


    奉文帝點頭:“是,澈兒抓你取血,是授命於我。”


    “你要我的血來幹什麽?”這個答案在謝南書腦子裏,其實已經唿之欲出。


    奉文帝笑著,看著謝南書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物品:“當然是為了煉藥,你們不是抓 走胡老三了麽?他應該向你們透露了許多才對。”


    “胡老三說用我的血製藥,可以使人強身健體,可解百毒。”謝南書瞪著奉文帝,“可這世上也存在具有這些藥效的藥材,你為何非取我的血不可?”


    “那怎麽能一樣呢?”奉文帝搖搖頭,“胡老三知道的還不夠全麵。你是玉瀾國的人,玉瀾國人的血,除了胡老三說的那些功效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作用。”


    他直視著謝南書的眼睛:“玉瀾國人的血液,可讓人長生不老,容顏永駐,是煉製長生不老藥的絕佳藥材。而你,是這世上,最後一個擁有玉瀾國血統的人了。”


    謝南書毫無畏懼地迴視著奉文帝。


    看著看著,謝南書看笑了。


    奉文帝皺眉:“你笑什麽?你不相信?”


    謝南書邊笑邊搖頭:“我當然不信。一個擁有著長生血液的民族,為何卻不能長生?反而滅國了?這難道不好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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