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806年,繼位僅僅一年的皇帝李誦駕崩,李誦之子李純繼位。


    李純崇信佛教,對於長安城內發生的妖貓傷人事件早有耳聞,後又聽說金吾衛統領陳雲樵隨一年輕和尚離開,他便暗暗記在了心裏。


    此時李純登上皇位,立刻開始暗中調查此事。


    隨緣在長安雖然沒有隱匿行蹤,但真正注意到他的人並不多,空海已經迴國,白樂天母親去世,迴鄉丁憂,其餘在胡玉樓見到隨緣的人並沒有注意到他,找來找去,李純最終找到了唯一與隨緣正式有過一麵之緣的李少監身上。


    李少監早就對隨緣的身份有所懷疑,當下將隨緣的樣貌舉止一一描述了出來。


    聽完李少監的描述,李純依舊一頭霧水。他不是沒有遣人去尋過,但隨緣就好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一無所獲。


    就在李純一籌莫展之際,他在宗室族譜上意外發現了線索。


    “……大業十四年,高祖皇帝幼子(諱不詳)流落在外,寄於蘭因寺……貞觀九年,幼子已為僧,法名隨緣。高祖皇帝念,入宮以為伴,一月後離去……貞觀十九年,隨緣法師複入長安,三年後離去……隨緣法師贈太宗皇帝經書數卷,太宗皇帝甚愛之,後以經書為葬……太宗皇帝為隨緣法師計,繼九子高宗皇帝李治為其子,承襲香火,以為供養。”


    李純看著宗室族譜上非常簡短的生平介紹,這種生平介紹相較於其他宗室長篇累牘的記載,堪稱少得可憐。隻是在這短短的一頁紙內,他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秘密。


    高宗皇帝被太宗皇帝過繼給了這位隨緣法師,高宗皇帝駕崩後,武周代唐,後還朝於中宗李顯,曆睿宗李旦、玄宗李隆基、肅宗李亨、代宗李豫、德宗李適、順宗李誦至李純自己。


    李純是李誦的兒子,李隆基的的孫子的孫子的兒子,五世孫,李隆基是這位名諱不詳的隨緣法師的孫子的孫子,四世孫,也就是說他是這位隨緣法師的九世孫?


    大業十四年至今已經過去了一百八十八年了,這位宗室裏最神秘的隨緣法師已經一百八十八歲了???


    李純的確崇信佛教,但他首先是個皇帝,皇帝有一大反感一大不信,反感上頭有長輩,例如李淵之於李世民,這會讓他很別扭,不信的是長生,卻又追求長生。


    這位神秘的九世祖一下子把兩樣全占了。


    李純瞬間沒那麽強烈的想要找尋這位法師的感覺了。但想到李少監所說的前兩位皇帝都因妖貓而死,眼下天下並不太平,四處都有奇詭之事發生,李純陷入了矛盾之中。


    李純繼位尚未及冠,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自幼父親體弱,長輩們忙著爭權奪利,對他疏於管理,李純跟一個被強推出來的孩子沒什麽不同,對於一個成熟的帝王來說,親人不是最靠譜的選擇,但對於一個被強推出來的孩子來說,親人是他最依賴的存在。


    在這個神神鬼鬼的事兒都會發生的年代裏,即使呆在皇宮裏,有數千金吾衛保護,李純依舊感到不安。


    在掙紮了一番之後,李純還是選擇派人去蘭因寺看看。


    ………………………………………………………………


    外麵的喧囂聲由遠及近,很快就傳來了敲門聲,隨緣停下了手上的活計,看了一眼陳雲樵,陳雲樵沒有受到外界的影響,還在認真地挑選著菜籽,一邊聽隨緣講經。


    隨緣起身打開了寺門。陳雲樵的手藝很好,重新修繕的寺門沒有一推就倒。


    外麵站著一隊東倒西歪的金吾衛,為首的是一個武將跟一名宦官。


    “阿彌陀佛,不知諸位施主有什麽事?”


    “這裏就是蘭因寺?”


    那武將氣喘籲籲地問道。


    隨緣點了點頭,“不知諸位施主有何指教?”


    那武將終於把氣喘勻了,“陛下有召,隨我等入宮見駕。小和尚,走吧。”


    武將身後的宦官聽了這話,眼皮子直跳。


    武將不知道怎麽迴事兒,隻接到密旨來蘭因寺帶一個和尚迴去,這一路跋山涉水的,好不辛苦,心裏早憋了怨氣,說話衝了一些,他卻是隱約知道點兒內情的。當下趕緊出來打圓場。


    “您就是隨緣法師吧。”


    宦官擠走武將,弓著腰身,滿臉小心的笑意。


    隨緣點了點頭,宦官這時候看到了走過來站到隨緣身後的陳雲樵,臉上笑意更濃了。


    “哎喲,這不是金吾衛統領陳大人嘛。原來您辭官是來跟著法師修行來了。奴婢恭喜陳大人了。”


    陳雲樵點了點頭,默默地站在隨緣身後,也不說話,滿臉的戒備。


    “隨緣法師,可否借一步說話?”


    隨緣有些納悶兒,點了點頭,隨宦官往外走了兩步。


    宦官迴頭看了一眼金吾衛們,低聲問道“敢問法師高壽?”


    隨緣想了想,覺得這是個好問題,按照大唐的時間線來講,他都已經一百八十多歲了,按照實際情況來講,他也已經有五十多歲了,但如果僅僅計算這幅身軀的年齡,就隻有二十出頭。


    “貧僧亦不知年歲幾何。uu看書 ww.kanshu.cm ”


    隨緣搖著頭感歎道。


    落在宦官眼裏,隱隱證實了猜測。他繼續問道


    “法師可是給太宗皇帝留下過幾部經書?”


    隨緣點了點頭,那還是上次來大唐,隨師父師叔還有二師兄四人入京翻譯經文,離開的時候給李世民留下的呢。


    宦官輕輕地拍了拍手,瞬間眉開眼笑。


    “法師,陛下初登大寶,尚有頗多疑惑,想請您迴去解惑。還請法師看在陛下誠心的份兒上,辛苦一趟吧。”


    李誦不是去年登基的嗎?怎麽這會兒又成了初登大寶了?


    隨緣想了想,想到似乎自安史之亂後李唐王朝的皇帝就一個賽一個短命,而且世襲的亂七八糟,這麽算下來,李誦去年登基,今年駕崩似乎也不那麽出人預料了,畢竟還有交替登基、父為帝、子為帝、父又為帝的前科呢。出現什麽奇葩情況都不足為奇。


    宦官看出了隨緣的猶豫,跺了跺腳有些著急的說道“法師,陛下初登大寶,國家內憂外黃,您是陛下唯一的希望了,您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呀。”


    這麽一說,隨緣更猶豫了。


    他才不想參與到李唐後期的爛泥潭裏去呢。當下搖了搖頭,決絕了宦官的說法。


    宦官滿臉焦急,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法師,奴婢在來之前,陛下曾有言,您若是不下山,就讓奴婢把這封信給您,看了信,您要是還不下山,陛下說奴婢等也不用迴去了。”


    隨緣看著哭喪著臉的宦官,接過信,拆開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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