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


    陳雲樵養傷,下山采買的就換成了隨緣。


    除了兩人的吃用之外,還要為陳雲樵買些藥材,花銷開始變大。


    陳雲樵逐漸適應了獨臂獨眼的生活,從開始的上個廁所都需要隨緣的幫助,到現在可以跟著下地幹活。


    二人眼看著錢袋子見底兒,眼看著菜地裏的瓜果成熟,終於,在花掉最後一錠銀子後,迎來了豐收的日子。


    後山裏的田長勢極好,沒有辜負二人的精心照料。


    伴著陣陣秋風,兩人開始收割,攤曬,用手一點一點兒地搓開穀殼。


    終於,新米被倒進了米缸,放菜的地窖堆滿了白菜,蘭因寺可以自給自足了。


    養好傷的陳雲樵依舊沉默寡言,隨緣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最近一段時間,陳雲樵開始跟著隨緣做早課晚課。


    除了這些,變化並不大。


    他依舊沒有背下來楞嚴咒,卡在了第一迴上,怎麽也記不住。


    隨緣放棄了繼續教授陳雲樵楞嚴咒,在經過往生咒的失敗後,隨緣不再教授陳雲樵其他經文。轉而開始給他解釋起心經來。


    往生咒,通篇五十九個字,算上迴向偈也不過一百一十六個字,是早晚課誦讀的十小咒之一,極其簡單。


    就是這麽簡單的經文,陳雲樵依舊背不下來。依舊是背了上句忘了下句,教了下句,又忘了上句。


    隨緣發現他好像除了心經之外,什麽都背不下來。一篇心經,也是耗時一個多月才背下來的。


    陳雲樵學心經學的極慢。進度絲毫不下於之前學習背誦楞嚴咒。


    心經,全名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是般若經類的精要。可以理解為般若經類的總綱。


    心經通篇精華,多一字累贅,少一字則殘缺。要想吃透心經,不讀其他般若經是極其艱難的。


    打個比方,如果說類似金剛經、地藏經這類經文理解難度是a,誦讀其他般若經後心經的理解難度就是sss,而不讀其他經文,隻讀心經,然後理解心經的難度,是ssssss………………,


    隨緣也不知道後麵還有多少個s。


    經文與經史子集不同,經史子集理解起來,可以依照經驗,逐字逐句理解,然後連起來成段、成篇,最終理解整本。


    經文不同。


    經文是不能逐字逐句去理解的。


    如果把經文拆解開來理解,隻會有兩個結果,要麽心生邪見,離題十萬八千裏,要麽不知所雲,迷失在其間,不得其法。


    因此,隨緣教授陳雲樵理解心經的路途,可謂是任重而道遠。


    他們在休息的時候講,在收割的時候講,在早課結束的時候講,在窖藏蔬菜的時候講……


    一有時間,隨緣就開始講,但他講的極慢,一句話出口,再等下一句,往往要隔許久。


    這不是為了照顧陳雲樵的理解能力,而是隨緣自己慎重。


    為人講經,一旦講錯,將會為自身惹來無邊的業力,其可怕程度不啻於殺生,甚至比殺生要恐怖的多。


    隨緣要想好每一句話,確保這句話說出去是對的,陳雲樵聽了以後,產生的理解,還是對的。


    這既是對他自己負責,也是對陳雲樵負責。


    在講經之初,隨緣就說過,他會講的很慢,他講完一句,陳雲樵要說他的理解,隨緣借此來判斷是否與自己表達的有所偏差,然後再往下繼續講。


    於是這兩個人,一個講的慢,一個理解的更慢,往往一天過去了,還停留在一句話裏,沒有前進。


    陳雲樵看起來呆呆的,人也確實呆呆的,隨緣已經足夠小心,在脫口而出之前,絞盡腦汁想辦法講的通俗易懂了,但陳雲樵給出的反饋依舊跟他所要表達的意思有所偏差。


    於是眼看著樹葉枯黃,落了滿地,眼看著白霜爬上了草葉,隨緣的講經之旅依舊遙遙無絕期。


    與講經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陳雲樵的武功進度。


    當初冬的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陳雲樵的武功進度已經十分喜人了。


    雖然距離大師兄二師兄還相覷甚遠,但這時候再遇上那十八個人,已經不至於丟了胳膊了。


    第一場雪過後,天氣徹底變冷了,沒有農活做的二人,也有了更多的時間講經。


    做過早課,吃過早飯後開始,講到中午吃飯,休息一陣後,下午講到天黑,做過晚課後,休息。


    在漫長的冬日裏,陳雲樵最大的變化,就是習慣了蘭因寺的吃飯規律。


    從開始的吃晚飯,到後來的偶爾吃,再到現在的不吃。


    除此之外,陳雲樵的飲食也越來越向隨緣靠攏。到了初春的時節,他已經不再吃葷腥。


    在陳雲樵跟著隨緣一段時間後,uu看書 uukashu 隨緣就有交代,如果陳雲樵忍不住饞了,可以去山下自己吃一頓肉食,悄悄地下山,吃完悄悄地迴來即可。


    初時陳雲樵還要下山,逮一隻兔子,或是獵一隻山雞打打牙祭,每次吃完,還要給人家念誦心經。除了心經,他不會其他的經文,隻能念誦心經。


    到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下山去過了。


    到了開春,冰雪融化,萬物複蘇。一場春雨過後,兩個人又開始忙碌了起來。


    到了春種的時候了。


    忙完春種,兩人又恢複了悠然的時光。


    一個講經,一個聽,或是一個禪定,一個練武。


    在這個與世隔絕的深山裏,倒也還算愜意。


    對於這個笨“徒弟”,隨緣初時心中那個恨鐵不成鋼的勁兒早已過去。


    日子還長,一切都有時間慢慢來。三藏係統蘇醒還遙遙無期,許多要做的事兒還沒有頭緒。


    隨緣並不著急,借著這段閑暇的時光,他已經快要將祖庭講經堂裏的收獲消化完畢。


    那次講經堂論經,他收獲很大。


    他是堅持到最後的那個人,眾同修中,他的收獲最大。


    連宏德法師也沒有他的收獲大。


    他覺得,他已經摸到了不動心的邊兒了。相信等把那次的收獲全部消化完畢,不動心應該會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然而平靜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山中避世,終非仙神,一副皮囊,還是要與世俗有所接觸的。


    初夏的早晨,山下的一陣喧囂,打破了蘭因寺長久的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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