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聽說外景高人如何如何神通廣大,早就明白他們不類凡俗。”


    老船夫咳嗽了一聲,蕩起雙槳,撥出一道道漣漪。


    唿,這便是普通人對外景的看法嗎……孟奇有點發怔,目光依然投射在剛才的樓船上。


    樓船之上,一位身著紫袍的年輕男子酒意翻滾,衝到欄邊,往下嘔吐,恰好發現孟奇正望著自己,於是借著酒意,大聲喝罵:


    “看什麽看,有本事自己包一條船,看你娘去吧!”


    孟奇笑了笑,沒有說話,任由他罵罵咧咧。


    老船夫輕吸口氣:


    “小哥你果然與一般江湖好漢不同,若是他們,麵子更加重要,少不得打一場。”


    真是好涵養!


    孟奇笑道:


    “作為一個人,若是被一條野狗狂吠,總不能與它對叫,咬它一口吧?”


    “言之有理,豈能與野狗一般見識,如此才是高手做派。”


    老船夫頓時恍然,覺得這個比喻不錯。


    聞言,孟奇點了點頭,一臉認真:


    “所以我都是拿塊磚頭,遠遠丟它。”


    “啊……”


    老船夫不明所以,表情茫然。


    此時兩船已拉開距離,隻見孟奇屈指一彈,一小塊木頭激射而出,正正落在紫袍男子前方,讓他恰好踩在上麵。


    噗通,紫袍男子摔了個四腳朝天,罵罵咧咧之聲頓時止住。


    “就是這樣。”


    孟奇笑容燦爛,露出八顆白牙。


    ……老船夫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已無言以對。


    紫袍男子艱難爬起,比手劃腳告訴同伴自身遭遇的慘事,幾名酒意上頭的少俠頓時臉紅耳赤,隻覺丟了大人,趕緊催促老鴇讓船夫改換方向,追前麵那條小舟,打算狠揍對方一頓。


    看到這幅景象,老船夫略微慌張,但見孟奇老神在在,笑容滿麵,又定下了心神。


    樓船仗著有帆,又是順風,很快便追近小舟,幾名公子一個個熱血衝腦,挽起袖管,就要跳江過去。


    就在這時,小船經過了一座石拱橋,橋上有幾人經過。


    其中一人身著黑色勁裝,提著長刀,五官方正,談不上出色,但氣質剛硬英武,如同一把出鞘之刀。


    孟奇沒有在意後麵的公子哥們,目光掃過橋上之人,突然凝固,好強!


    氣機牽引,提刀男子猛然轉頭,與孟奇四目交接,彼此瞳孔裏皆映照著對方。


    “刀氣長河”嚴衝?


    “狂刀”蘇孟?


    兩人目光之間似有刀氣激蕩,孟奇後方的河水嘩啦一聲,掀起大浪,拍在了樓船之上。


    孟奇嘴角含笑,拱手行禮。


    嚴衝點了點頭,以對待平起平坐對手的姿態道:


    “興雲莊見。”


    說完,他轉過頭,喚醒呆滯的同伴,步下石拱橋。


    他的同伴有男有女,不停迴頭,皆是眼露驚愕。


    這就是“狂刀”蘇孟?


    幾名醉酒公子哥被水浪一澆,頓時清醒,迴想剛才兩人對峙的局麵,寒毛豎起,趕緊吩咐老鴇掉頭轉向。


    “小哥果然是高手。”老船夫喟然一歎。


    孟奇矜持地接受了讚揚,正待開口,忽然心中有感,轉頭看向了另外一邊順流而下的樓船。


    這條樓船普普通通,沒有明顯特征,當前燈火通明,某個房間掀起了簾幕,露出裏麵之人。


    她素衣白裙,空靈絕美,雙目幽深,倒映著燈火,如眼含星空,璀璨動人,似含情似帶笑。


    顧妖女顧小桑!


    她竟然敢來?


    顧小桑笑吟吟看著孟奇,身邊站著一個幾歲大的小女孩,臉蛋圓嘟,粉雕玉琢,裹著紅色棉襖。


    樓船順流極快,兩船眼看便要錯過,孟奇準備大吼一聲,顧小桑顧妖女在此!


    就在這時,顧小桑拉了拉小女孩。


    她當即看向孟奇,脆生生喊了一聲:


    “爹!”


    孟奇嘴巴大張,已然忘了自己要喊什麽。


    樓船混入了前方船河之中,失去了蹤跡,老船夫搖著槳,對剛才之事毫無察覺,正待說話,卻發現小哥呆若木雞。


    “噗~~~”


    孟奇的身旁傳來一聲嗤笑,正是閉關月餘的商毅。


    此時他的修為更進一步,達到了外景八重天,更是推算到了人皇劍即將出世,想起原著中興雲之宴後,孟奇被顧小桑帶走,但是因為身懷真皇璽遇到瘋皇高覽,兩人前往人皇古道得到人皇劍的事情。


    商毅對於人皇劍沒有什麽想法,但是對於人皇倒是有些想法。


    商毅很清楚,雖然人皇已死,但是人皇劍以及人皇殘軀都完整的留了下來,對於曾為彼岸強者的人皇來說,這就已經足夠複活了。


    畢竟,對於彼岸強者來說,隻要世間有人還記得,喚其名便能夠再次歸來,隻是人皇之所以無法歸來,乃是因為是諸多彼岸共同的意誌。


    當初妖亂大地的時代,人皇對於妖族的仇恨太深,根本無法化解,也不會向其他彼岸妥協。


    以一人之力要對抗諸多彼岸,自然就徹底隕落,沒有人會願意看到人皇再次歸來的。


    但是,作為一個人族,商毅自然是希望人皇能夠再次歸來,而經曆的一次死亡,以及如今紀元末劫人族的處境,想必人皇也會有所改變。


    倒不是說商毅認為人族如今唯有妥協方能夠生存,但是他也清楚,要想強大與長久,就要將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搞得少少的,這同樣是種族的生存智慧。


    一方麵以強硬與武力求得生存和自主,一方麵以柔和的外交謀求發展,一剛一柔之間使得人族長盛不衰,這是商毅認為可行的道路。


    在商毅看來,人皇所作的一切並沒有錯,隻是在那個時代,他孤立無援,或者說缺少一個能夠看清人族發展脈絡,交流人族強盛之道的同伴。


    若是伏皇還在,沒有被阿彌陀佛所控製,或許人皇也不會那麽極端,同樣也不會無故隕落,使得如今的人族成為紀元末劫諸方勢力爭鬥的棋子。


    ······


    終於,孟奇從呆滯之中迴過神來,聽到身旁那熟悉的嗤笑聲頓時麵色通紅的轉過身來。


    隻見商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旁,孟奇支支吾吾的說道:


    “這······我和她······”


    商毅笑著說道:


    “放心吧,我不會胡思亂想的,絕對不會認為她和你之間發生了什麽······”


    雖然聽到了商毅的寬慰,但是看著商毅那比ak還要難壓的嘴角,孟奇無語凝噎。


    他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整個人魂飛天外,外焦裏嫩,他已經做好再遇顧妖女時被她喊一聲孩子他爹的準備,似乎摸透了精神病人的思維方式。


    哪知道顧小桑直接帶來了孩子,那一道脆生生的“爹”讓孟奇如中阿難破戒刀法或變天擊地大法,元神被震,思維混亂,難以成言,有一種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被顧妖女“迷奸”了的感覺。


    精神病人思維廣……


    果然不是我這種正常人能夠理解和揣測的!


    而這種窘迫的事情還被商毅看到了,就更加的難以平靜了。


    孟奇迴過神來,毫無疑問地確定自己和顧小桑顧妖女沒有任何敵人以外的關係,又氣又惱,內心直罵:“該死的小娘皮,竟然敢捉弄小爺我!不讓你吃個虧,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他罵得正爽,忽然略微慶幸,還好這不是興雲之宴,否則在諸多人榜高手麵前,在防止失手的外景強者麵前,在眾目睽睽之下,顧小桑突然帶著剛才的小女孩出現,讓她叫一聲“爹”,自身再哭訴被始亂終棄,那自己名聲就算毀了。


    當然,不是被正道冤枉被大家鄙夷的毀掉,畢竟妖女口中之話,十句能信一句就算不錯了,若不驗血,沒人會信,小夥伴們更是會確鑿無疑地支持自己。


    可如此一來,此事將成為笑談,遍傳江湖,日後少不得被指指點點,淪為他人笑柄,比如:


    “喲,原來這就是被大羅聖女帶著孩子找上門的狂刀蘇孟,據說不是他的骨血?”


    “蘇少俠,在下知道那是顧妖女冤枉你,但還是有個問題想問,你們的孩子年歲幾何?


    哈哈。”


    ……


    呸呸呸,都沒發生的事情想那麽多做什麽!孟奇止住胡思亂想,既對顧小桑恨得牙癢癢,又覺得該敬而遠之,免得這位精神分裂患者又做出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


    還好和她沒有一腿,否則這輩子就水深火熱了!


    呸呸呸,說得好像差點和她有一腿似的。


    孟奇再無心情遊河觀景,給了老船夫銀錢,在對方不解的目光中騰空而起,躍上左邊街道,混入了購買年貨觀燈猜謎的人群之中。


    商毅則是如同一個幽靈一般,雖然孟奇能夠看到,但是包括船夫在內的其他人都沒有看到孟奇的身邊跟著一個人。


    走了良久,孟奇終於平靜了下來,低聲傳音道:


    “商大哥,你說顧小桑究竟要幹什麽,為什麽非要纏著我?”


    商毅沉思了片刻說道:


    “或許,顧小桑與你的處境相似,頗有些同病相憐吧!”


    孟奇眼中閃過奇異的光芒,看向了一旁的商毅問道:


    “相似的處境?究竟是怎麽迴事兒!?”


    商毅歎了口氣道:


    “現在知道並非一件好事兒,等你更強一些,才有資格知道!”


    孟奇捏了捏自己的拳頭,心中暗歎道:


    “還是因為實力嗎!?”


    隨即心中開始自己思考顧妖女出現於郢城的目的。


    她南下幾月,六扇門未有任何消息,現在突然現身郢城,絕非無的放矢,哼,顧妖女橫看豎看都不像醉心武道之人,不可能甘冒危險來找何九切磋,尋求突破……


    孟奇自覺對顧小桑還是有一定的了解,她天資出眾,古靈精怪,機變百出,在武道之上能專心能用功,但談不上虔誠,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故而不會為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欣喜激動,寧願暫時拋去其他事情,冒著諸多危險,也要交手一番,相反,若真遇上這樣的人,顧小桑的選擇怕是找機會直接毀掉。


    不過,對精神病人的了解真的算了解嗎?孟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走著走著,他發現自己拐入了一條頗為繁華的街道,然後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蘇賢弟。”


    循聲抬頭,孟奇看到右側酒樓第三層的窗戶邊站著一人,舉著酒杯,笑容滿麵,一副他鄉遇故知的樣子。


    他二十出頭,身著儒袍,國字臉,闊鼻寬嘴,五官談不上出眾,但器宇軒昂,站在那裏如山似嶽。


    孟奇又驚又喜,高聲道:“王兄!想不到你也在此!”


    不愁前路無“知己”了!


    此人正是“守正劍”王載,周郡王氏庶子。


    “興雲之宴,江湖盛會,雖無邀請,豈能不來,好歹還可以碰上蘇賢弟你。”王載朗聲道,引來諸多側目。


    蘇賢弟?


    確定可以碰上?


    莫非是“狂刀”蘇孟?


    一道道目光從四麵八方投射於孟奇身上,混合著打量、豔羨、崇敬、評判和不服等意,讓孟奇忍不住挺了挺腰,有種置身聚光燈下的感覺。


    瞧瞧,瞧瞧,王載王兄多會說話!一點也不浮誇!


    就是身邊這個有些鄙夷的眼神讓人有些不舒服,這就相當於在外麵裝逼,卻被知根知底的兄弟看穿了一般。


    但是孟奇已經不在乎了,畢竟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夠察覺到商毅的存在,那他就可以當作沒有人在一旁鄙視他。


    一旁的商毅輕笑一聲,心中暗道:


    “還真是樂觀的心態,這麽快就調整過來,享受起人前顯聖的裝逼快感了!”


    隨即傳音給孟奇道:


    “小孟,你自己逛吧,我就不陪你了!”


    隨即商毅便直接離開了,他打算自己在這裏逛一逛,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麽美味的小吃,日後可以給阮玉書帶一些。


    天色已黑,但郢城繁華街道都是燈火如晝,不時有煙花盛放,絢麗多彩,盡顯年味。


    街上行人還有不少,有的挑選年貨,有的匆匆返家,有的看燈猜謎,有的投壺玩樂,尤其靠近天秀河的幾條街道,更是比白天還熱鬧。


    欣賞著街道兩邊的張燈結彩,貼福掛聯,時不時買串糖葫蘆,買些糖人點心,好不悠哉。


    “這畫不錯啊……”


    商毅看到有人在擺攤賣畫,旁邊圍著一群人,有老有少,亦有帶著小孩的婦女仆人。


    突然間,他眉頭一皺,那婦人與小孩眉心都有一縷黑氣,顯然是有一番劫難。


    而能夠在這繁華街道上遇到的劫難,除了拐賣小孩兒,商毅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果然,他正待過去,忽然有一大群人湧來,隔斷了左右,讓他不得不先行等待。


    這群人中,一名女子抱著三四歲的小男孩,走得有點吃力,於是將他放下,打算牽一牽。


    小男孩看到附近有賣糖人的攤販,使盡吃奶力氣也要靠過去,又哭又鬧。


    忽然,他掙脫了母親的右手,跌跌撞撞了兩步,茫然站於原地,看著周圍陌生的人流,嚇得哇哇大哭。


    他的母親又好奇又好笑,打算過去牽他,就在這時,兩名乞丐從她麵前經過,擋住了視線。


    男孩旁邊突然躥出一個左臉生有肉瘤的乞丐,一把將他抱起,捂住嘴,狂奔向街尾,小男孩的母親正好看到這一幕。


    她追了兩步,被人群撞翻在地,淒厲哭喊:


    “救命!我的孩子!”


    商毅沒有立刻出手,有他盯著不擔心小孩兒有什麽危險,若是提前幫兩人避開這一劫,那麽日後還會有同樣的劫難臨身。


    用玄學的話來說,就是劫難需自渡,躲是躲不過去的,今日躲過了,還有明日、後日;而用通俗一些的話來說,就是提前躲過這一劫,那麽母子二人都不會意識到在繁華街道上還有拐賣小孩兒的人牙子,沒有吸取教訓,日後同樣還會在繁華的街道放鬆警惕,而被人牙子得手。


    同樣的,早就聽聞丐幫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大部分成員坑蒙拐騙偷,無惡不作,一直不信,如今方才明白,以前喬幫主、洪七公和郭大俠的忠義給上濾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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