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忱相當無語,他把筆記本塞迴阮恂手裏, 道:“不需要, 你好好考試吧。”


    他說著直接轉身走了,留下阮恂一個人呆愣在了原地。


    阮恂歎了口氣, 抱著筆記本迴到教室,把她自己的的筆記挨個又整理好放了迴去, 最後看到白忱給她的那個本子。


    隨意的大略翻了一下,a5的本子大概有一百頁, 寫的滿滿當當密密麻麻。她好奇的仔細看了寫的內容, 發現是高一高二兩個學年的化學知識點, 方程式和概念部分還仔細的做了分類,內容齊全的讓人害怕。


    冉桑榆從外麵進來, 瞥了瞥她攤在桌子上的本子,好奇道:“這不是你的字啊?”


    “是白忱給我的, ”阮恂嘀咕, “不是我的。”


    冉桑榆震驚道:“他寫的?!”


    “我不知道……”


    冉桑榆又仔細的看了看, 隨即抓了抓頭發, 道:“說實話,我竟然好像沒有見過忱哥寫字, 不知道他寫的字是什麽樣。”


    阮恂:“……難道他一個作業也不寫嗎?”


    冉桑榆唏噓:“考試都敢交白卷的人,你指望他給你寫作業?”


    阮恂:“……”


    她一時間無法反駁。


    轉眼到了周三,早上上了兩節課學校就通知開始大掃除,學生們急匆匆的收拾了東西就奔出校外,這次正好輪到阮含一做值日, 阮恂就先去高二的教學樓找白忱。


    她提前給白忱打了個電話,讓他十分鍾後下樓就可以,但是等她過去的時候,白忱已經在樓下的花園小徑口等著了。


    他站在一棵有點駝背的柳樹下,雙手放進褲子口袋裏,正在體地上的樹葉。


    “你下來的這麽早啊。”她問道。


    而白忱答非所問:“這還是你頭一次來找我。”


    阮恂忙著從書包裏掏東西,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白忱之隻好道:“什麽事?”


    阮恂抬頭,問道:“上次餘聘婷來給我道歉,是你讓她來的?”


    “怎麽,”白忱挑眉,“她又說什麽了?”


    “不是,”阮恂搖頭,“就——謝謝你!”


    白忱還要追問,她卻立刻從書包裏抓起一個文件袋遞給他:“給你!”


    “……這什麽?”


    “是我整理的高一所有科目的知識點,你不是就要高三了嗎,一輪複習應該可以用到。”阮恂有些不好意思,“我學習不好,可能整理的不全,你不要嫌棄。”


    白忱:“……”


    他一時間心裏五味陳雜。


    這是阮恂第二次送他東西,第一次送他的是一個據說用來寫錯題集的筆記本,後來從冉桑榆口中得知這玩意是批量生產分類送出,不止他有,冉桑榆和阮含一也有。第二次更進一步,直接送學習資料了。


    ……不學習就不配和她說話了是嘛。


    而阮恂還在循循勸導:“高考很重要的,還有一年時間,你現在開始學習肯定還來得及,不能放棄啊……”


    高考對於阮恂來說是個很遙遠的詞匯,不論是前世還是現在。現在的她還有兩年時間才會上高考考場,而前世,她還沒有來得及高考,就已經死於病痛。


    她對高考的印象隻剩下小時候,哥哥臨考那一年父母絮絮的嘮叨和成績出來之後的失望難耐。那時候她想,自己長大了一定要考個好大學,一定不讓父母失望。


    但是等她長大了,很多事情都變得……難以控製起來,曾經心心念念的心願,也就都成了一句蒼白的話語。


    也就那樣了。


    白忱無奈道:“不考也不會怎麽樣吧。”


    阮恂迴神,想起過去父母對哥哥的嘮叨,如法炮製道:“考不上好的大學,怎麽找好工作,怎麽掙錢養活自己呢?”


    白忱麵無表情道:“我爸有錢,不用我掙。”


    阮恂:“……”


    她嗔怪的瞪了白忱一眼:“你幹嘛這麽——”


    白忱打斷了她的話,淡淡道:“這麽不爭氣?”


    這種話他這幾年不知道已經聽了多少遍,從白道川口裏,從陳姨口裏,從那些個所謂的為了他好的長輩口裏。也不知道是不是聽的太多了,他心裏就再難翻起什麽漣漪,聽到阮恂這麽說他,也不過就是冷笑一聲而已。


    “不是,”阮恂無奈道,“我說話慢,你不要打斷我呀,我是想說,你幹嘛這麽實誠?”


    白忱:“……”


    他幹巴巴道:“這年頭敢說真話的人不多了。”


    阮恂:“……”


    她一看時間發現已經到了和阮含一約定的迴家時間,就把資料塞在了白忱手裏,道:“我先走了,記得要看啊!”


    我寫的很認真的。


    她默默在心裏道,然後對白忱揮了揮手,跑去了高一的教學樓。


    正午的太陽明亮而耀眼,白忱抬頭看了看樹隙間漏下來星星點點的金色陽光,把文件袋遮在額前,轉身走出了校園。


    ……


    白天大部分時候白道川是不在家的,他也不知道白懌在不在。陳姨看到他這個時候迴來頗為驚訝:“怎麽迴來了?不是還沒放學呢嗎?”


    “今天放假。”白忱答應了一句就上去臥室換掉了校服,在陳姨連續的詢問聲裏,跑出了地下車庫。


    五分鍾後,機車從大門口風馳電掣的駛了出去。


    他一直往南開,遠離的喧囂的城市,去了南山的墓園。


    今天六月三號。


    並不是他母親的忌日,但卻是她的生日。


    她剛過完三十五歲生日兩天時間,就永遠的停留在了三十五歲。


    那是個大雨天,她出了一場慘烈的車禍。


    白忱甚至趕去了事故現場,她開的白色寶馬被撞的幾乎看不出原本模樣,人也是當場死亡,腦顱開裂。


    但是副駕座位,還殘存著被碎玻璃切割的七零八碎的半袋草莓,混著她的血,被雨水衝刷的紅色汁液四處橫流,猩紅而熱烈的生命在冷雨中消逝走,那紅刺痛了幼年白忱的眼,他一時間分不清沸騰的雨水,或者血腥的草莓汁,或者肆虐的鮮血。


    他眼裏的一切仿佛都被酷烈猩紅所侵染,熇熇燃燒。


    是他打電話叫媽媽來學校看他表演的……


    是他中途催了媽媽兩次……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一場大雨之後,那年的夏天多豔陽天,可是有些密布的陰霾,這輩子都不可能散去了。


    白忱把機車停在了山下,阮那後徒步走上了南山。


    墨綠的鬆柏葳蕤繁茂,把墓園中央不太寬的小道擠的縮了兩寸,他走到墓碑跟前,發現不久之前有人清理過這裏的雜草,而底下的石台階上,擺著一束黃玫瑰和一個雪花球。


    他知道是白懌來過,他帶來的也是一顆雪花球。


    因為那年他和白懌都沒有記住母親的生日,兩個小家夥暗自自責之後商量了半宿,隔天就去商場用壓歲錢給媽媽買了生日禮物,甚至連明年的禮物都準備好偷偷帶迴家藏著,等到明年媽媽過生日時,就再不會忘了。


    可是他們沒有等到明年。


    於是那顆作為送給母親明年生日禮物的雪花球,被白懌砸了。


    過後多少年,兩兄弟都還會再買雪花球來送給母親,成了一個沉默而默契的習慣,卻再也不像從前那麽親密。


    白忱把雪花球和白懌送來的那顆並排擱在了一起,就頭也不迴的走了。


    下山的時候開始飄起下雨,沒一會雨勢就大了起來,他毫不在意的跨上機車,衝進了雨中。


    ==


    高考假放的第二天,阮恂拿到了化學老師發過來的競賽具體時間和地點。


    就在他們暑假的第一周,而比賽地點,在帝都。


    阮恂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噌”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本來想晚飯的時候再給歐明希打電話,這樣不會打擾到她工作,但是她有點忍不住,五點就給歐明希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要去帝都考試,到時候可以去看她。


    不過五點的時候歐明希正好不忙,聽到她的消息也有點驚訝:“考什麽試啊?”


    “化學競賽,”阮恂含混的道,“我們班正好缺人,老師讓我去湊人數的……”


    “不錯啊,”歐明希笑道,“看來學習有進步,到時候阿姨帶你去吃好吃的。”


    又閑談了幾句就掛掉了電話。


    歐明希把手機扔在一旁,把下午從檢察院調取過來的證據又重新看了一遍,希望能找到周遠那件案子的突破口。


    他們這邊是刑事附帶民事原告的辯護人,檢察院起訴周遠的罪名是集資詐騙,現在被他騙的那夥民工要求討迴薪資和精神賠償,第一次開庭已經結束了,中途因為被告辯護人忽然拿出了關鍵證據而暫時休庭,第二次開庭定在下個月月初。


    看了一遍並沒有找到什麽新的點,她放好檔案袋起身準備下班,卻忽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歐律師,老趙醒過來了!現在可以說話。”


    歐明希腳步一頓。


    這個老趙是周遠被起訴之前帶頭討薪的人之一,而周遠一直強調自己已經把薪酬都給了老趙,錢都是被他獨吞了。但是老趙莫名其妙的被當地混混打了一頓之後就昏迷不醒三個月,那筆錢款也不知去向。


    老趙的妻子也一直強調打老趙就是周遠找的人,但是沒有證據。現在老趙醒了,如果能取到有用的證詞,那麽這件案子,他們基本就贏定了。


    歐明希給主任打過招唿之後立刻去往醫院。


    走出辦公室時遇到了迎麵而來的宋豫庭,他笑道:“這麽風風火火是要幹什麽去?”


    “趙生民醒了,我過去看看。”


    話音落,人已經到了電梯門口。


    宋豫庭愣了一下,看著她走進了電梯間。


    手在西裝口袋邊盤桓了半響,他還是掏出手機去了樓下。


    “喂,林總……趙生民醒了,不知道您知道嗎?”


    ==


    “走,打羽毛球去。”


    阮含一今天第三次唿喚阮恂。


    阮恂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了不了我要寫作業,馬上就要考試和競賽了,姐姐你和桑桑他們去吧。”


    話說完手底的卷子就被阮含一抽走了:“今天高考,市裏網吧和ktv全部關門,隻有體育館是開著的吧,必須去,走!”


    每一次阮恂都拗不過她,隻好垂著腦袋跟著走了。


    阮嘯之站在樓梯上欣慰的看著她們倆出去運動。


    這次去的是小區的體育館,這種別墅小區基礎設施都都建設的很好,就是羽毛球場這種地方,平常來的人不算多。


    阮含一給小區門禁打了電話放冉桑榆和謝初同進來,等她費心費力的把阮恂帶過去的時候,這兩人都已經到了。


    謝初同驚訝道:“沒想到你家住在這?”


    阮含一瞥了一下,問:“住在這怎麽了?”


    “忱哥家也在這啊,我叫他也過來算了……”


    這次白忱終於不忙了,打了電話沒多久就騎著他的寶貝機車一路低吼的刮了過來,到羽毛球場還一個漂亮的擺尾,把機車停在了旁邊。


    “嘖嘖嘖,”謝初同搖頭感歎,“哥,你這波操作我給八十八分,剩下的十二分得給交警。”


    而阮含一麵無表情的道:“白忱,你知道逮蝦戶這三個字怎麽寫嗎?”


    白忱冷笑:“……你說誰逮蝦戶呢?”


    “哦,”阮含一看了他一眼,“不願意當逮蝦戶,那風起雲湧的戰場歡迎你。”


    白忱:“……啥意思?”


    一低頭,阮恂拽了拽他的衣角,小聲念歌詞:“在這風起雲湧的戰場上,暴風少年登場。”


    阮含一稱讚的道:“隻有我妹妹才懂我。”


    白忱:“……”


    然後一轉頭去拿羽毛球的時候,他看見阮恂偷偷的把給他的備注改成了,暴風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我幹了一件非常辣雞的事情,更新的時候更在了另外一本文………………才發現orz


    我傻了,對不起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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