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皇上?”


    丞相一死,對麵士氣大跌,這邊又都是懷著深仇大恨,隻想吃他們血,喝他們肉的人,倆倆一對比,自然不是對手,沒多久就被這邊的人拿下,元吉瞧著沒那麽危險了才從後麵跑出來。


    其實剛剛他一直沒走遠,在外頭猶豫是跑,還是留下來,考慮許久才決定先觀察觀察,顧著小命,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躲著,隻露出小半個腦袋看廟裏。


    因著大家自顧不暇,沒人發現他,倒是叫他全程將這邊的情況盡收眼底,皇上受傷他也瞧見了。


    心說完了,皇上要是死了,他後腳就要跟去。


    畢竟丞相沒了,接下來肯定會是攝政王掌權,攝政王如果知道他背叛了自己,投靠過陛下,會放過他?


    怕是叫他生不能,死不了吧?


    和攝政王一比,還是皇上親切些,至少從來沒打過他,罵也是極少的,隻偶爾開玩笑似的責怪責怪而已。


    還別說,其實跟皇上在一起,他也多了許多樂趣,皇上是個很好玩的人。


    他現在情況危及,自己也管不了那麽多,冒著被殺的風險跑過來。


    雖然控製了大部分人,還有不少在做最後的掙紮,不小心的話,他小命不保。


    還要救陛下呢,不能這麽死了。


    陛下傷在胸口,流了很多血,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多,嚇的抖了抖,想扶陛下起身,手放在他肩上,還意識到他現在不能挪動。


    要叫禦醫!


    “禦醫!快去把禦醫背上來!”皇上出行,還是爬山這麽危險的動作,自然有禦醫跟著,隻不過速度不如陛下,又被藥倒了而已。


    等他們把禦醫弄醒,皇上早該涼了。


    “把他的衣裳撕開看看傷口怎麽樣?”


    元吉一驚,抬頭才發現是方才殺了丞相的那個人,很明顯他是站在皇上這邊的。


    皇上召集了很多以前沈家潛逃在外的人,那些人他一個不認識,隻與皇上聯係,這個人應該也是其中之一吧。


    他的聲音帶著魔力,不自覺讓人冷靜下來,元吉深吸一口氣,拉開皇上的衣襟,發現胸口的劍傷並沒有刺中心髒,偏了一點點。


    但是皇上的手沒有捂住胸口的劍傷,反而捂住腰間位置,難道腰間也受了傷?


    他想掰開皇上的手看看,發現皇上摁的死緊,用了全身的力氣一樣,就算人已經昏迷,那裏依舊沒有半點鬆懈。


    他不鬆手就看不到下麵的傷口,胸口那麽大的傷不捂,捂腰間,腰間肯定受的傷更重。


    元吉一個人拉不開,求助一樣看向餘歡。


    餘歡蹲下來,在古扉耳邊說話,“鬆手讓我看看。”


    興許是對他的聲音有記憶,古扉那隻緊握的手當真鬆了鬆,餘歡趁機拉開,包括他的衣裳,發現腰間的位置並沒有傷,但是有一塊碎掉的玉。


    玉鋒利的邊緣劃破了他的皮膚,留下點點血跡,有些順著衣裳透出來,染到了手上,或許手上也有傷,因為捏的太緊了。


    餘歡將碎玉一一撿出來,放在手心,拚出一個水滴的形狀來,缺了一個角,邊緣有利器刺破的痕跡。


    那個女殺手抱著一擊致命的心思,下了死手,用的力氣極大,想一口氣要古扉的命,如果沒有這塊玉擋著,那劍會穿透古扉的前後肩膀,被玉擋了一下,逃過一劫,但是玉卻因為被大力擊破。


    胸口的傷之所以會歪,是因為玉的中間滑,邊緣有個環形的圈,繞著整塊玉,正好卡住了劍,最薄弱的地方被刺中,像是起了連鎖反應一樣,整塊玉也跟著碎了。


    這塊玉他記得,是花溪給古扉的,是花溪的空間,所以古扉才會那麽重視。


    胸口流了那麽多血,血在慢慢變黑,說明劍上有毒,叫他倒的非常快,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捂腰間不捂胸口,可見這塊玉的重要性。


    但是邊緣有一小塊不知道掉了哪,他四處翻了翻也沒有找到,反倒是下麵的禦醫被人弄醒,過來給古扉處理傷口。


    玉和古扉的小命比起來,自然還是古扉的命重要,等古扉傷口處理好,他再幫著找找。


    但是說實話,已經碎成了這樣,裏頭的空間肯定有影響,也許也跟著玉一起碎了。


    餘歡盯著玉瞧了一會兒,默默伸出手,從懷裏掏出帕子,將玉包好,暫時塞進自己袖子裏。


    太醫來時帶了藥箱,沒有對症下藥的解毒藥,但是有暫時頂頂的清心丸,可以解百毒。


    一口氣喂了古扉三四顆,有一顆直接塞進傷口裏,怕毒蔓延的太快,他堅持不住。


    皇帝一死,多少人要給他陪葬?他不能死。


    因著這裏的材料不全,太醫建議先帶迴宮再行醫治,清心丸可以頂三天,三天的時間研製解藥,夠了。


    這裏沒什麽人能做得了主,元吉也有些虛,怕擅自挪動傷口惡化,其它大臣不放過他,還沒想好該怎麽辦呢,餘歡道,“聽太醫的,出的事我擔保。”


    他是皇上的親人,幫皇上殺了丞相,就算到時候皇上和眾大臣怪罪下來,他也可以有個推卸責任的借口。


    元吉不客氣的聽話了,著人去做擔架,又用被子將皇上包住,暫時綁在擔架上,之後帶著人下山。


    羽林軍和禁衛軍死的差不多,能保護皇上的隻有沈家的人,所以沈家的人也一並帶進了宮。


    都是餘歡開的口,做的保證,餘歡本人元吉沒見過,但是他的名字可是時常從陛下嘴裏得知,瞧他也算盡心盡力,一顆心放的七七八八。


    不過還是時刻保持著警惕,全程盯著,一刻不敢鬆懈。


    皇上晚上起了燒,灌了藥,又用涼毛巾敷了額頭,依舊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什麽空間,器靈,你在不在?花什麽的……


    最後那句說的極是小聲,元吉沒聽清,正待細聽,古扉陡然坐起身,夢遊似的喊了聲,“花溪!”


    啪!


    額頭上的毛巾掉了下來,元吉連忙接住,大喜過望,“皇上您醒了?”


    太醫說那個毒非常毒,皇上最少要躺好幾天,這才第一天居然就醒了。


    古扉沒管他,第一時間朝胸口摸去,沒找著,又去摸腰間,一樣沒找到。


    “我的玉呢?”他有些著急,語氣不好,動作也略顯粗魯,直接揪起元吉的衣襟,扯到了傷口,疼的渾身一抽。


    “在我這裏。”餘歡也在旁邊守著他,已經七八個時辰沒合過眼,他從懷裏掏出帕子,遞給古扉,“玉碎了,還缺了一塊,如何都找不到。”


    事後給古扉換過衣裳,換的時候他特意翻了翻,裏裏外外都看過,沒有,不知道去了哪。


    古扉接過帕子,打開瞧見了裏頭的碎玉,整個人顫了顫,他嘴角抽搐,強忍著情緒笑了笑,“沒事,玉還在就好。”


    閉上眼,整個人倒迴床上,“我累了,想一個人歇息歇息。”


    這是趕人的意思,元吉不知道那塊玉有什麽故事,不過聽話,依言走開了。


    餘歡清楚的明白那塊玉對古扉的重要性,尊重他,也出了門,隻留下古扉一個人還在屋裏。


    正是古扉需要的。


    他撐起身子,將床頭櫃上的蠟燭拉過來,放在手邊,另一隻手扯住帕子一角,把玉倒出來小心翼翼去拚。


    拚不好的,因為少了一塊,且上麵都是裂縫,拚的時候他手太抖,不算特別精細的活對了許久。


    他在害怕,怕空間沒了,器靈也不見了。


    器靈傻乎乎的,在最後關頭冒出來,替他擋了一劍,要不然的話碎玉不會出現在外麵,應該在他體內。


    那個笨蛋,最愛擅作主張了。


    平時就老愛把他送出空間,不讓他進來,偶爾還會阻止他吃火鍋喝奶茶,說是上火什麽什麽的,老愛大半夜叫醒他,太煩了,如果不見了,他應該開心才是。


    所以怕什麽?喊它。


    “你在嗎?”


    沒人迴應,屋子裏安安靜靜,沒有半點聲音。


    他不死心,又喊了一遍,“器靈?”


    還是沒人迴應。


    古扉剛剛平靜下來的手又抖了起來。


    “別開玩笑了,快出來吧。”


    依舊沒有聲音傳來,屋裏除了他自己,安靜到掉根針都能聽到的地步。


    “不要嚇我。”


    他想到什麽,目光突然轉到不全的碎玉上,心中默念‘進去’。


    就算空間現在這種情況,進去有可能送死,或是遇到什麽危險,他也要去。


    他想知道器靈和空間怎麽樣?


    器靈就是花溪,如果器靈有事的話,花溪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等等,器靈就是花溪?


    他看看玉,又瞧了瞧一旁梳妝台前給花溪買的簪子,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十分大膽的想法。


    很多年前,他懷疑器靈就是花溪,因為器靈出現的時間太巧,恰好就是花溪倒下的時候。


    她受的傷很重,但是沒有傷到腦子,隻有兩種情況會導致長期昏迷不醒。


    第一,她死了,身體還活著。


    第二,她受傷太重,快死的時候空間本能護主,綁住了她的靈魂,以至於沒辦法迴到自己的身體。


    空間碎了,所以器靈會去……花溪那裏!


    “來人!”


    元吉聽到聲音,連忙奔了進來,“怎麽了皇上?”


    “擺駕!”他掀開被子下床,“朕要出宮!”


    這種狀態元吉哪敢送他出去,“使不得啊,皇上快躺下,您的毒還沒清呢。”


    古扉不管,“朕沒事,快點,朕有要事要辦!”


    他常年喝井水,那點毒要不了他的命,隻是過於突然,井水還沒來得及見招拆招,先被打趴下,現在適應了,開始打趴對方。


    他現在感覺自己很好,除了傷口有點麻煩,其它都很得勁,沒毛病。


    “快點!”


    元吉還是有些猶豫,“您為何一定要出宮?有什麽奴才不能代勞的?”


    古扉微怒,“朕要辦的事,隻有朕才行,再不聽話朕要你也沒什麽用了,快去!”


    這話說的嚴重,元吉咬咬牙,匆匆行了一禮才轉身離開,去辦事了。


    古扉在原地等他,心情澎湃激動,又有些忐忑不安,怕他猜錯,花溪根本沒有醒,器靈也確確實實是沒有了。


    花溪在梳理自己的記憶,她發現自己下不了床,手腳發軟一時半會恢複不好之後,便開始隻動腦,不動身子。


    興許是躺了太久,感覺自己腦子都僵化了,無法一口氣想太多的東西,想一會兒,就要停下來歇息歇息。


    伸出手握了握,比剛醒來那會兒有勁。


    她再次嚐試爬起來,剛下了床便摔了一跤,所幸床頭櫃離的很近,她很容易便扶著櫃子站起來,腿上還是沒多少力氣,但是比剛剛好,可以感覺到腿腳的存在。


    她試著抬腳,腳腕的位置不穩,兩條腿也不似正常人的,瘦小了許多。


    她知道原因,太久沒走路,肌肉萎縮了。


    大概是曉得她現在不好挪動,拔步床的外頭放了個輪椅,不是給她準備的,是給明生和餘歡。


    古扉臨走前把輪椅和搖椅都送了過來,方便明生和餘歡搬動她。


    倆人都是男子,總是摟摟抱抱不妥。


    花溪將正麵拉到自己這邊,瞧著差不多了,驀地坐上去,稍稍有些偏,她扶著兩邊的把手調整了一下位置,一雙腿放在腳蹬上,推著輪椅朝外走去。


    寢屋和堂屋之間沒有門,用屏風擋住,所以她很容易過去,到了正門口被門檻攔了下來。


    太高,過不去,花溪放棄了,像是練習一樣,繞著堂屋和寢屋轉悠。


    轉到第三圈時,突然聽得身後有人喊她。


    “花溪!”


    聲音磁性沙啞,還帶著一絲委屈和想念。


    花溪迴頭,果然是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長大了,高高瘦瘦,唇紅齒白,麵如冠玉,是個長身樹立的貴公子了。


    貴公子受了傷,捂著胸口,模樣略顯狼狽,隻一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看,“你醒了?”


    “恩。”花溪坐在輪椅裏,比他矮了些,需要仰頭看他。


    “你都躺了四五年了。”語氣含著抱怨,像是質問丈夫為什麽不歸家的妻子一樣,帶著一點點的撒嬌。


    “你知道嗎?”他比了個手勢,從自己胸前,滑到花溪頭頂,“這四五年你沒我高了。”


    “恩。”花溪沒有反駁,“我知道。”


    看出來了,這廝身形修長高挑,坐著看他很有壓力。


    “才到我肩膀。”看花溪不在意,特意強調了一下。


    花溪失笑,“我也知道。”


    她用眼神示意古扉,說件她不知道的。


    “肚兜都是我縫的,你以後肯定嫁不出去了。”


    語氣從剛開始的心酸,變成了得意,像個炫耀自己才能的孩子一樣,滿滿都是成就感。


    男孩子繡肚兜,怎麽一點不以為恥呢?


    花溪突然有些後悔,剛剛她居然心疼了這廝一把。


    “所以呢?”


    她瞧著古扉那雙星辰一般的眼,幾乎肉眼可見的亮了亮,裏頭有光閃過。


    “我長大了,現在可以了嗎?”


    他沒說詳細的,因為他知道,花溪肯定懂他在說什麽?


    以前不肯,是因為他還小,不想讓他將來後悔,給他自由選擇的權利,現在長大了,這個問題也避無可避了。


    其實也不需要避,沒必要了。


    這些年她幾乎是看著古扉長大的,古扉曾經說過,根本不需要等長大,因為從小到大,他始終隻想跟她做。


    也罷,成全他吧。


    “就這樣嗎?”她挑眉。


    心裏知道自己會同意,但是為難為難還是很有必要的,畢竟在當器靈的時候,沒少被他欺負。


    古扉歪頭,麵上露出一絲疑惑。


    “跟小時候不一樣了。”小時候可沒這麽敷衍,說一句讓人似懂非懂的話,萬一猜錯了,多尷尬?


    他已經不是個孩子,猜錯後不能再用那句‘你以後長大了自然而然就懂’打發了。


    古扉突然笑了,笑的像個孩子一樣,帶著滿足和開心,很快又似模似樣的蹙起眉,裝虛弱,“哎呀,我頭好燙啊,是不是發熱了,你幫我量量看?”


    花溪恍惚間似乎又瞧見了那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邁著笨拙的腳步,‘啪’的一下趴在她背上,奶聲奶氣道。


    ‘花溪,我發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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