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昏迷的時候餘歡進過空間,見到了花溪,說花溪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但是很奇怪,她沒有醒。


    應該是那一劍刺的離心髒太近,餘歡說傷口不是一劍了事,還在裏頭攪了攪,這麽重的傷放在平常人身上怕是已經沒了。


    花溪有空間有井水,沒死,但也九死一生,現在算是度過了難關,人活著,還在昏迷。


    他進去的時候是剛到長央宮那天,已經過去了十二天,空間差不多快一年,再重的傷也該養好了。


    時間拖的越久,他越是不安,很怕很怕,怕花溪再也醒不過來。


    可是空間能收東西,那一定是花溪做的,為什麽花溪不出來?


    難道真的是餘歡說的那樣,空間誕生了一個新東西,是那個新東西收的?


    如果有新東西的話,為什麽他沒有遇到?


    他希望餘歡說了謊,沒有那個新東西,就是花溪收的。


    “花溪……”


    古扉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捧著玉哭的壓抑,不敢發出聲音,怕被外麵的人聽到。


    他哭著哭著想起來,除了花溪還有餘歡,餘歡還在長央宮。


    當時他不確定能不能當上皇帝,是不是別人的詭計,所以沒強帶著餘歡,想等確定了之後再接他,安全一些。


    現在人都在長明宮了,似乎板上釘釘,所以他想把餘歡接過來。


    古扉親自去的,和大太監一起,到了長央宮進去一看,裏麵沒人,餘歡不知道去了哪?


    他不死心,又去了長錦宮,還是沒人,平時練武的地方也去了,始終沒找著。


    餘歡大概是怕連累他,故意躲著他,好在最近幾天四處搜查的侍衛少了許多,餘歡的傷也好了不少,能爬上爬下,在宮中來去自如,無需擔心。


    或許還在生他的氣吧,餘歡不想讓他當皇帝。


    古扉知道他什麽意思,當了皇帝就沒那麽自在了,要與眾大臣鬥智鬥勇,經曆爾虞我詐,往後再想開心便難了。


    餘歡和花溪的心思很像,隻想讓他無憂無慮過著,所以每次有什麽事,都不告訴他,但是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一起承擔,不是旁人替他頂著壓力,他一個人無憂無慮。


    這樣的無憂無慮是罪惡的,沉重的,怎麽開心的起來?


    “殿下,還要去其它地方嗎?”他在原地站了太久,元吉小心翼翼提醒了一句。


    古扉搖頭,“不用了,迴去吧。”


    皇宮很大,餘歡若真的不想讓他找到,他是找不到的,但是他長明宮就在那裏,動不了,餘歡想來找他,輕而易舉。


    等他想開了,過來找便是。


    古扉迴長明宮等著他,順便讓元吉再去拿些玉件來。


    元吉雖然覺得不妥,這一天之內取的玉件太多,不過殿下往後是皇上,偌大的內務府都是他的,提點玉怎麽了?


    於是麻溜的去了,內務府的銀財是曆代皇上自個兒的,這位主子繼承,也等於是他私人的,取點自己的東西旁人哪敢有意見?還是叫他提來了。


    這次命人一起搬,是個大件,一座玉觀音,也沒有多大,十來寸吧,怕摔著才這般小心翼翼。


    除了玉觀音,還有一隻玉虎,還真是巧了,先皇有搜集玉件的愛好,內務府的庫房不少呢,順心殿也有不少。


    順心殿一燒,毀了好些件,不過畢竟是玉,不怕火燒,還是留下不少,有了痕跡,浸進了玉裏,不好拿出來,現在還在倉庫擱著呢。


    倒是有一件完好無損,是先皇放在書房桌上的玉畫筒,很大一個。


    書房和寢屋離得遠,先燒的寢屋,加上下了雨,書房這邊沒怎麽毀,擦一擦煙灰,借花獻佛給新主子。


    朝廷重臣可以不來拜見,不拉攏這位新主子沒關係,畢竟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他們這些當奴才的,全仰主子鼻息而活,那自然是盡最大努力伺候了。


    況且他是剛升上來的,先皇身邊那位大總管跟著去了,大總管的位置空懸,他方頂上,還有些人不服他,如何坐穩這個位置,還要看殿下的意思。


    伺候好殿下,榮華富貴那自然享之不盡。


    “都麻溜點,要是磕著碰著,仔細你們的皮。”他腳下如風一般,奔到了寢屋,問殿下東西放哪?


    殿下說擱裏屋便是,然後和方才一樣,讓他們退出去,他自個兒選選。


    剛剛也是這麽說的,結果選來選去,所有玉都沒了,這次不會也……


    瞧了一眼特意挑出的大件,這麽大應該很難神秘失蹤吧?


    若是殿下藏在身上或是如何,他一眼便能瞧出來,於是放心的去了院裏,臨走前還不忘體貼的帶上門。


    沒多久門重新打開,殿下把他叫進去問話,“接下來我要做什麽?”


    對流程還一無所知,偏又閑不住,閑下來總覺得渾身不得勁。


    “殿下什麽都不需要做,明兒給先皇上柱香,告祭一下先祖便成。”


    殿下現在還隻是皇子,沒登基之前,需要操心的事不多,跪拜先皇是必須的,因為各大臣就是用這個恢複他的身份。


    先皇駕崩,所有子女理應祭拜,但是六殿下被打入冷宮,等同於不屬於這個子女範圍,沒有權利祭拜先皇。


    以丞相為主的大臣們便以這個為借口,讓他先恢複皇子之身,祭拜先皇。


    怎麽說也是先皇的兒子,所有子女都該祭拜來著,這身份一恢複,自然有了繼承皇位的權利,再推薦他為帝順理成章。


    其實錯過了最佳時期,先皇剛駕崩的時候這話就該說來著,那時候才是名正言順,但是那時候丞相正忙著應付二皇子,且沒有想到六皇子,等想到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


    好在現在二皇子折騰不出什麽浪花來,全憑丞相和安親王做主,還是說服了眾大臣,讓六殿下以皇子的身份祭拜先皇,告慰先祖。


    之後昭告天下,要換新皇了,還要訃告皇親國戚,新皇登基,這些都由六部操勞,無需殿下費心。


    “就這樣?”古扉眨眨眼,“沒有別的?”


    元吉點頭,“還有些雜事,待會兒會有六司的人過來給您量身形,製造加冕時的龍袍,皇冠,腰封,您等著便是,無需多做旁的。”


    他抽空往方才放了大件寶玉的地方看去,玉觀音和玉虎還有玉畫筒都不見了。


    什麽情況?


    殿下明明沒有離開寢屋,他就在門外守著,也沒人進來,怎麽會憑空消失了呢?


    難道這長明宮有什麽密室?


    倒是有可能,畢竟那時候是貴妃娘娘住的,殿下身為她的兒子,曉得密室開關也說得通。


    不過殿下將寶玉藏在密室做甚?遲早不都是他的嗎?


    這些都是主子的事,他這邊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不曉得,哪裏敢問?


    就算心裏有再多疑惑,也隻能憋著,元吉一句話沒說,隻偷偷的將目光收了迴來。


    “對了,馬上要用晚膳了,殿下想吃什麽?”他著人將晚膳的菜譜拿過來,給古扉點,“殿下瞧瞧,這上麵可有喜歡的?沒有奴才再叫人另外擬。”


    這份菜單是以先帝口味製的,往後新帝登基,自然要換,現在就是試試未來新帝的口味。


    古扉隨便翻了翻,點了幾個一直想吃,花溪又不樂意做的那種,還叫了許多點心,以前吃不著的梅花酥,酥心烙,奶乳餅,黃金糕通通都有。


    說了有點餓,讓禦膳房快點,果然很快上了菜,滿滿一桌子,元吉找了人試菜,剛試完他便抓起一塊奶酪餅塞進嘴裏,然後是酥心烙,拿梅花酥的時候突然頓了一下。


    想起了曾經在長錦宮,他想吃梅花酥,花溪拿梅花做的酥餅糊弄他,其實味道挺好的,但是他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死撐著說不好吃,最後還是把所有的都吃完了。


    花溪嘴上不說,眼裏的笑意代表了一切,還揉了揉他的腦袋,被他避開了,如果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避開。


    因為……他想花溪了。


    啪!


    一顆豆大的黑點落在糕點上,古扉沒管,照常塞進嘴裏,不知道是不是被影響了味道,不甜了。


    他不信,又塞了一塊,還是苦的。


    一定是因為廚子沒做好,古扉換了一種,變成了黃金糕,黃金糕絕對是甜的,那一塊進嘴,還是苦的。


    是欺負他剛迴來,禦膳房沒怎麽盡心嗎?


    古扉興致被擾了,丟下糕點,讓人撤下去,他自個兒迴到寢屋,倒頭就睡。


    傍晚時分,元吉喊他,說是六司的人來了,因著時間緊,加上還要給他多製幾身衣裳,所以拖不得,今兒就要量身形,彼時古扉已經醒了,躺在床上望著屋頂出神。


    他問了一聲不能明天便索性起身,讓六司的人進來。


    善食坊的人問他飲食問題,善寶坊給他打造玉腰帶,玉製的腰牌,刻上屬於他的名字,還有冠冕。


    善衣坊給他量體型製衣,其它都是一些屋裏擺設,和計算開支的,古扉沒認真聽,全程遊神,交給元吉辦了。


    元吉和六司的人交接好,一一退下之後他躺迴床上繼續睡,這一覺睡到第二天四更,元吉將他喊起來,伺候他沐浴梵香,洗漱更衣。


    衣裳不知道從哪弄的,大了許多,一問才知道本來是給二皇子準備的,他這邊急,臨時改小了些給他先用著,今兒他要去祭拜先帝。


    穿的是一身暗色的,因著已經錯過了頭七,所以無需披麻戴孝,稍微低調一些,別整個豔麗的顏色便是。


    他祭拜的時候大臣們在外守著,黑壓壓一片,古扉不敢看,特意撇開視線,隻望著眼前。


    祭拜完先帝祭拜先祖,還要登一座塔,這個塔據說是先祖考驗毅力的,上去花了大半天,迴來又花大半天,到長明宮時已經是晚上。


    古扉睡了一覺,醒來開始聽禮部的人與他講規矩,講祖訓,邢部與他說大昌法律,戶部匯報近兩年的開支和收入情況,丞相索性直接拿來大堆大堆的往年奏折讓他先熟悉熟悉。


    本以為還沒登基會很清閑,結果每天為了準備從早忙到晚。


    這樣持續了半個月,丞相突然過來說,一切準備就緒,可以登基了。


    他問為什麽這麽快?


    丞相說怕趕迴來‘慶祝’新皇登基的藩王們有什麽異動,簡而言之就是避免夜長夢多,所以提前了。


    本來也沒有擬訂日子,著人日夜兼工,覺得可以提前,便索性昭告天下,日子定在藩王們絕對趕不迴來的月中。


    當天古扉四更便被人拉迴來,像個布偶似的,任由人擺布,沐浴更衣,由長輩戴冠冕。


    給他戴冠冕的是寶親王,一身暗紅色的蟒袍,襯托的人越發俊美。


    他很年輕,是先皇的弟弟,中間相差了十來歲,今年不過二十出頭,但是一頭的白發。


    事實上不僅頭發是白的,眉毛和眼睫毛也是白的,皮膚更是雪白雪白,如玉似的。


    他聽人說起過,寶親王從出生起便是如此,一度被人當成妖怪,差點掐死,後來其母妃不忍心,將他送到民間養到十來歲,先先帝,也就是古扉的爺爺瞧見他長得粉琢玉雕,不舍得殺他了,便一直這麽養著。


    因著身體不好,被斷言活不過而立之年,大概也因此,不受先帝忌憚。


    先帝那個性子多疑的厲害,就算是自己親兄弟,一個爹娘生的,也不會放心的,但是知道寶親王活不到三十,自然對他信賴有加。


    一般情況下知道自己活不久,哪裏還有野心爭皇位,沒有野心,那不就是最好的可以信任的人嗎?


    誰能想到先帝就是敗在他手裏,如果隻有丞相一個人,是折騰不出水花的,最主要的還是他。


    他是先帝的眼睛和耳朵,眼睛遮住了,耳朵聽不見了,自然會敗。


    這件事餘歡都與他說了,參與的人裏麵不僅有丞相,還有寶親王,沒有寶親王的十萬大軍,和寶親王送去的消息,丞相不可能劫殺先皇的親兵。


    二皇子一黨也不可能退讓,那可是皇位啊,值得付出所有,但是因為他不敢爭,可想而知這個人有多厲害。


    他很高,站在古扉麵前,古扉感覺到一股子強烈的壓迫感,是從這個人身上散發的。


    他低垂著眼,麵上古波不驚,“殿下……不,從今天起該叫您陛下了,馬上就要登基了,您做好準備了嗎?”


    古扉咽了咽口水,“我……”


    “嗯?”寶親王眯起眼看他。


    “朕……準備好了。”太高了,需要仰著頭看他,古扉很不舒服。


    “那走吧。”他率先一步在前麵引路。


    古扉隨後跟上,倆人從長明宮出發,去金鑾殿。


    說起來明明後宮不能進男人的,寶親王也是男人,他居然可以出入自由,真是……藐視皇權啊。


    古扉走到半路,突然頓了一下,看向遠處的屋頂上,他方才似乎看到有人一閃而過。


    其實心裏知道是誰,隻不過這半個月,他都沒有出現,今兒是他登基之日,就像成年禮一樣重要,所以他出現了。


    “怎麽了?”走在前麵的寶親王停下腳步等他。


    古扉連忙快走幾步追上他,“沒什麽。”


    寶親王聞言扭身繼續走,古扉亦步亦趨跟著,不死心,頻繁迴頭,想看看那道身影還在不在,可惜,並不在,仿佛他看到的隻是錯覺一樣。


    古扉快到金鑾殿的時候又碰到了人,這次是扶月公主,身後帶著明生,微微朝他行禮,他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到了金鑾殿附近,身後突然有個小太監追來,說是賢貴妃惦記著殿下該是沒用早膳,特意燉的清粥。


    粥被元吉接下了,沒有喝,因為他的身份不一樣了,不會再讓他亂喝旁人的東西。


    上漢白玉橋時寶親王領著他,他沒多少緊張感,還有閑功夫觀察四周,兩旁占滿了五品以下的官員,官袍上繡了飛禽和走獸。


    飛禽是文官,走獸是武官,繡的圖案不同代表官階不同,他最近幾天沒白補課,大多能識得一二。


    古扉慢寶親王一步,抬腳朝上走,到盡頭時身後齊聲大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古扉知道步驟,沒有迴頭看,隨著寶親王一起走到金鑾殿門口。


    寶親王先一步歸位,留他一個人站在諾大的宮殿前不知所措。


    金鑾殿太大了,大到顯得他很渺小,像一粒塵埃,輕飄飄沒有重量。


    古扉仰頭瞧了瞧‘金鑾殿’的牌匾,目光突然堅定起來,他當皇帝當然不是來做塵埃的,他是要做天上的白雲!


    不要慌,按照先前禮部尚書說的步驟來。


    古扉深吸一口氣,抬腳邁了進去,踩著紅毯,上了金水橋,站到那座壓了萬千枯骨的龍椅前,猶豫著,終是一甩衣袖,坐了上去。


    橋下眾大臣紛紛撩開衣擺,行三跪九拜大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古扉歪頭看向元吉,元吉明白,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聖旨打開,“寶親王接旨。”


    寶親王剛站起來,又跪了下去,眾大臣亦然。


    “朕尚年幼,無力治國,今封寶親王為攝政王,輔佐於朕,共理朝綱,欽此。”


    那聖旨合上,如願送到寶親王手裏。


    這則聖旨當然不是古扉自願擬的,就像二皇兄不爭皇位一樣,都是被逼的,安排好的,迫於無奈。


    第二則聖旨很快下來,無非是感謝丞相理政多年,勞苦功高等等,不忘提了一嘴文武百官,每個人都有誇到。


    最後一則尊封太後為太皇太後,追封賢貴妃為母後皇太後。


    之所以加個‘追’字,是因為母後皇太後是皇後,嫡母才能尊封的。


    賢貴妃是庶,要先追封她為皇後,才能尊封母後皇太後。


    規矩不能亂。


    方才賢貴妃送的那碗粥就是提醒他,可別出了茬子,他們每個人的付出都有了迴報,皆大歡喜,唯一沒什麽感覺的大概是古扉了。


    因為他就像個牽線木偶似的,任由旁人擺布,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能力。


    無論是嬈玉,還是寶親王,亦或是丞相,他們都沒有威脅他,但是有些東西是無形的,它不需要說出來,能感覺的到,像一道道枷鎖一樣,他親自給自己上的。


    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攝政王統領十萬大軍,他還是先帝的耳目,掌監察之職,太後又是一座大山。


    古扉算了一下,太皇太後和攝政王是一夥的,太皇太後是攝政王和先皇的生母,還是嫡。


    太後和丞相是一夥的,丞相管百官,除監察直屬皇上以外,基本上他都能插一腳。


    或許有其他中立的臣子,或是一些選擇不戰隊的,但是那些聲音淹沒在其它強有力的聲音裏,幾乎聽不到。


    今天他封攝政王的時候沒有人有異議,誇丞相的時候亦是如此,說錯了父皇的諡號,也沒人吭聲。


    父皇一死,他的那一黨都銷聲匿跡,不敢露頭。


    朝廷現在很明顯分為兩派,像兩座大山一般,死死壓住他,古扉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難怪,難怪餘歡不想讓他當這個皇帝,因為這個皇帝一點權力都沒有,連聖旨都是別人擬好的。


    他全程坐在高位上,聽著底下眾人你來我往的吵架,軍隊要替換冬衣,戶部說沒錢,文官說翰林院該修繕了,武官說我們替換冬衣都沒錢,你們修個屁。


    兩幫人就因為這麽點芝麻綠豆大的事吵的不可開交,底下亂成一團,頗是兒戲。


    古扉想製止,可惜他聲音太小,沒有人聽到。


    他恍惚間似乎瞧見了另一副畫麵,一二十年前,這裏也坐了一個年輕的帝王,初登基時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製止眾位大臣爭執,但是他聲音太小,沒有人聽到。


    或許不是他聲音太小,是旁人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他們就在他眼前敲板某件事,之後再請示他,那有什麽用呢?


    已經板上釘釘了。


    古扉今兒這一遭像做了美夢陡然被人打醒似的,心中藏了萬般苦澀,他不敢告訴任何人,也沒資格向任何人抱怨,因為這是他自己選的路,隻在下朝後偷偷的將自己鎖進了屋子裏。


    什麽都沒有做,躺在床上,縮進了被子裏,沒有哭,在思考,思考將來,思考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是不是他哪裏沒做對?是不是真的不該選這條路?


    他想救的人沒救下,想留的人沒留住,想保護的人暫時不需要他,他真的很失敗。


    一敗塗地,失去了所有,孤身一人奮戰。


    沒有花溪,沒有餘歡,也沒有明生。


    他什麽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抓住。


    曾經說什麽變得強大,保護所有人,就像笑話一樣,□□裸打他的臉。


    被人死死壓著,前有狼,後有虎,左右兩邊都被卡住,他根本無力反抗,像脖子上套了項圈一樣,有人拉一拉鏈子,他就要被迫走動,完全反抗不了。


    他沒有任何力量,他孤身一人,所有人都走了,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真的……好失敗啊。


    “這才剛開始就氣餒了?”


    空曠的屋裏突然傳來聲音,帶著少年的清脆,又藏了些老成,他經常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古扉陡然掀開被子坐起身,星辰一般的眼睛裏含了些驚喜,“餘歡!!!”


    他以為餘歡再也不迴來了,已經棄他而去,像母妃和嬤嬤,外公和其他人一樣。


    古扉不顧形象,一把衝進他懷裏。


    餘歡不舍得他,又迴來了,太好了。


    餘歡坐在床邊,歎息問,“當皇帝不好嗎?怎麽又哭了?”


    古扉神情萎靡,還帶了淡淡的委屈,被人欺負了一樣,“不好……”


    他勾著頭,聲音抽泣,“我現在有點明白父皇臨終前的話了。”


    “哪句?”餘歡還跟以前一樣簡言意駭。


    “父皇說他變壞之後,大臣們終於眼不花,耳不聾了。”


    他也遇到了耳聾眼花的眾大臣,所以他突然能理解了。


    “父皇還說,假如有一天前有狼,後有虎,走投無路的時候……”


    頭勾得更低,“今天我尊封了太皇太後,她是攝政王的人,還追封了賢貴妃,丞相的人。”


    “上朝的時候我試過,如今的朝廷隻有兩種聲音,其他聲音都不見了。”


    “餘歡。”他抬起還掛著淚的臉,迷茫問,“你說我現在算是前有狼,後有虎,走投無路了嗎?”


    “算。”確實算,或許比父皇當初還要艱難,父皇把他們養肥養膘養成狼,隻有他自己能壓製的住,他一死,狼放飛出去咬人,新的小主子根本管不住。


    古扉緊張的抓緊了他的衣袖,“那我……”


    那句話唿之欲出,又不敢,怕再一次惹得餘歡不高興,十幾二十天不理他,叫他忐忑不安,揪心不已。


    但是他仔細想了想,還是講了出來。


    帶著希翼和期待,想得到認可的眼神,小心翼翼道。


    “能變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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