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秋日便來了, 燥熱和緩變得含蓄。


    阮瀾最喜歡這樣的天氣,靠在樹幹邊上打個盹兒, 別提多愜意了。


    她如今想著,自己一直期望的生活不就是這般嗎?捏個瓷就能舒坦挺久, 好風好山好水住著, 日後要是能多攢點銀子就四處遊曆一番, 也算不枉此行。至於家裏, 就交給阿追打理。


    哦, 不行。還是帶著阿追吧,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也帶他出去見識見識。


    啊, 也說不好,阿追日後總是要娶媳婦的, 也不能總是呆在自己這裏。


    一想到這個,阮瀾頓時覺得無比惆悵。沒有了阿追, 自己日後可怎麽辦啊?再也沒有一個人能這麽懂自己要說什麽要做什麽了。


    唉,員工用的太稱手就會有這樣的苦惱啊。這大概就是高層管理人員的痛苦吧。


    “咚咚咚。”


    阮瀾聽見有人敲門。


    她扭了個身子,不情不願的蹭起來, 走去開門。


    門外是個少年,看模樣和阿追年紀差不多, 阮瀾知道他。


    他叫劉初三,弟弟劉小五也在私塾讀書,常去劉珠家玩,好像和劉恆關係挺好的。


    劉初三見她開門, 有些局促地說道:“平日裏小五虧你照顧了,聽他說你常拿些東西分給他們吃。我家今天撈了些魚,我娘說讓你去挑幾條,權當感謝。”


    阮瀾聽了連忙擺了擺手——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誰知道劉初三就像完全看不懂她意思似的,隻說道:“那就這麽說了,我娘等著呢。”


    說完,他也不久留,轉身就跑了。


    阮瀾想了想自然不是每個人都像阿追似的,自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自己要說什麽。她又看了天色,掐算著來迴一趟剛好能趕得及阿追迴來,中午加餐,吃魚!她這麽想著,便拎著自家的桶去了。


    那劉初三走到自家跟前,繞到一棵樹後說道:“這樣也太不地道了吧,要是讓別人知道了……”


    “怕什麽?”樹後有個女聲傳出來,正是搬來劉家村方才一個月的阮鈺。


    “可是……”劉初三內心猶在掙紮:“不是都說她和秦逸有婚約嗎?”


    阮鈺冷哼一聲:“那隻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秦姨不想她進門,說阮瀾要是真進門,也隻能當個陪床的。”


    “陪床?”劉初三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這不是糟蹋了她嗎?”


    阮鈺點了點頭,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你在劉家村大概不知,我這堂妹在大輿鎮是絕對嫁不出去的,傳言說她八字不好克父母,還是個啞巴。這些風言風語難保就落到秦家耳朵裏,這才有了這麽一出。不然你想,阮瀾今年十三了,秦逸更大些,怎得還不落聘禮?我這是替她著急,你也不想讓我堂妹成了個陪床吧?”


    劉初三抿了下嘴唇:“那,你怎麽就非得找我?”


    “找你你虧了?”阮鈺瞪大了眼睛:“若是成事了,你是得了個好媳婦,媳婦又會燒瓷,你娘的病也有的治,你弟弟的書也能繼續讀;若是不成,她也不敢向外聲張,與你也毫無損失。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


    陸追一如既往在晌午時分迴家,原本離著老遠便能看見阮家小廚房裏冒出來的煙,那時他便知道,有個人在家裏等自己,心裏掩藏著的戾氣便能化解許多。


    但今日阮家安安靜靜,直到他推門也未見阮瀾。


    興許是去劉珠那兒了,陸追這般想著。他見廚房裏幹幹淨淨,便洗了手打算先做些東西,誰知這時候聽見外麵有人敲門。


    “陸哥,阮姐姐出事兒了!我哥、我哥他把阮姐姐扔河裏了!”有個細微的男聲響起,聽那年紀甚小,還帶著些孩子的音調。


    這謹小慎微跑來報信兒的正是劉初三的弟弟劉小五,他不敢忤逆自家哥哥,但也拗不過自己心裏的良善,這才跑過來偷報個信兒。


    這句話顛來倒去的重複了兩遍,劉小五也不知道陸追究竟有沒有在家,聽著裏麵沒動靜轉身就要走。


    誰知道他前腳剛踏出去,身後的阮家大門就猛地開了,陸追一把拎住他的脖領,聲音冰冷的像是要殺人:“你說什麽?”


    原本劉小五長的就個子不高,如今被陸追這麽一拎脖領就像個小雞崽似的,脖子一縮,瑟瑟發抖:“陸陸陸……陸哥!”


    話剛說出口,劉小五一抬眼就看見陸追臉色冷的快要掉冰碴子了,好像要吃人似的。他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劈裏啪啦蹦豆子似的把事情說了起來。


    劉小五被駭的稀裏糊塗,複述起來也顛三倒四,陸追把他往地上一丟,沉聲說道:“帶我過去,路上說,快點!”


    劉小五一撅屁股,麻利兒的從地上爬起來,朝著自己家猛跑過去。也是鄉間長大的孩子,跑起來說這話也不怎麽喘,加上陸追自己的理解,這才明白過來是怎麽迴事兒。


    劉小五原本今日該呆在私塾的,但中午肚子餓了,他家裏私塾近,就想迴去找點東西吃,結果卻看見自己哥哥騙阮姐來了。


    阮瀾原本興衝衝去拿魚,劉初三卻著急地指著河中央之前布置好的浮筒說是劉小五貪玩掉下去了。阮瀾嚇了一跳,可畢竟河水湍急,她也不敢亂動。


    還好河中央有條繩子,是劉初三家平日用來網魚的,阮瀾見劉初三一下水就瞎撲騰,以為他根本不會鳧水,救人心切就自己也下去了,扶著繩子往裏去。


    可誰知道她走到快中間,劉初三就把繩子給解了。河裏石字兒滑腳,她不敢亂動,就這樣被困在了河裏。


    陸追聽到這兒神色愈發冷了,別人看不出來,他同樣身為個男人能看不出來嗎?劉初三這就是為了占阮瀾便宜。


    關於這劉初三的事兒,他平日也聽說過。


    這劉初三在村子裏也算是個小混混,不是幹活不認真,也不是禍害家裏,就是性子野。


    小時候偷了這家的雞,直接埋泥裏就燒了吃了;過兩天去別人家拔幾顆菜;前些年剛劉小五這麽大的時候就偷釀的酒喝。


    被人抓了從來也不道歉,脾氣又倔又硬。家裏就一個老娘一個弟弟,劉小五喜歡讀書,家裏便供著劉小五去私塾,而劉初三隻在家裏幹些活計。


    陸追心裏清楚,劉初三性子野歸野,但也不是那種占小姑娘便宜的人。


    隻是如今阮瀾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歲數,那套青瓷筆洗一出,她就像個香餑餑,難保被人惦記。


    她有這門手藝便是棵搖錢樹,即便是啞巴娶進來也不虧。加上阮瀾模樣比村子裏大多數姑娘都好,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是以,劉初三就算是在自家邊上做了這種事兒,家裏人也不會阻撓,更是樂見其成——反正你家閨女失了清白,不嫁我家就沒人要了。


    劉小五在一旁看著陸追的臉色,嚇得嘴裏冒苦水——陸哥身上的感覺太嚇人了,自己要不要先跑迴去告訴哥哥一聲?不然感覺他連小命都要不保。


    陸追越想越煩躁,他握緊了拳頭,倘若阮瀾真的出事兒了,亦或者自己去晚了,她該怎麽辦?她會不會哭的像隻小兔子?


    又或者,阮鈞聽說這件事兒以後,會不會強迫阮瀾嫁去?


    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那雙眼睛流下的眼淚,隻能是因為自己。


    隻能如此。


    她的眼睛是自己的。倘若得不到,那就將它摳下來帶走。


    無論是誰碰了她,哪兒碰了她,他都不會放過他。


    手指碰了就把手一根根的剁下來,嘴巴碰了就把臉上的肉一片片的削下來……


    陸追心裏的戾氣趁機湧了上來,從他的軀幹向四肢發散而去。


    “嘩啦!”河裏一聲脆響,將陸追的思緒拉迴了原處,他抬眼向前看去。


    劉初三就站在阮瀾的身後,因著水流聲太大了,陸追隻能看見他的嘴唇在動,但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但想來也不是什麽好話,阮瀾的臉色都鐵青了。


    劉初三猶豫片刻,鼓起勇氣拉住阮瀾的衣袖:“阮家妹子,我知道你和秦逸有婚約,但秦逸有什麽好的?他那麽聽他老娘話,你嫁過去日後總是要受別人的氣,還不如跟了我,我保證以後對你好。”


    阮瀾大半個身子都在水裏,隻有脖子和頭露在外麵。水不算湍急,此刻站在裏麵綽綽有餘。


    阮瀾此刻臉上沾的都是水,河水又涼,她被這劉初三氣的不輕,心裏想著:別人穿過來,身邊圍著的要麽家裏有權有勢要麽有錢有顏,人設十分鮮明。有腹黑的深情的張揚的,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家裏有個中二病患者,青梅竹馬是個媽寶,打自己主意的竟然還有村子裏的小混混。


    去你大爺的!


    陸追剛要跳進水裏,就看見阮瀾氣勢洶洶的在水裏轉了個身,一把拎住劉初三的衣襟。


    劉初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有點暗暗高興。說到底他其實並不想做這件事兒的,但想到生病的老娘,想到日後可能沒書讀的弟弟,他還是選擇了欺負一個小啞女。


    那如今對方要是能主動是最好不過了,也省得他心裏不安。


    可誰知下一刻,阮瀾舉起拳頭,衝著劉初三的太陽穴狠狠的就是一拳。


    劉初三晃了下神,幾乎沒有什麽掙紮的空間就仰頭向後倒去。


    阮瀾那隻拎著他脖領的手並沒有鬆,保持著他仍然能唿吸的水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以為我大院裏孩子王的頭銜是靠臉嗎?!當然不是!我向來靠的是實力!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問了就是阮阮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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