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這邊的耳房被收拾出來做了產房。


    眾人冒雨將阿秀抬到產房特製的床上,阿秀穩穩躺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放眼看去,從阿秀到魏瀾到產婆,大家身上都濕透了。


    “世子爺出去吧,屋裏就交給我了!”


    產婆擼起兩邊袖子,從容不迫地道,一看就是接生過太多孩子經驗豐富。


    魏瀾親自挑的人,對產婆他很放心,看眼一身雨水的阿秀,魏瀾麵沉如水地出去了。


    產婆讓海棠幾個淋雨的丫鬟都趕緊去換身幹淨衣裳,她則手腳麻利的脫下阿秀的濕衣服,用溫水幫阿秀快速擦洗了一遍,然後產婆也就著這桶水擦了一遍自己。衛生工作做好了,產婆叫人把用過的髒東西都搬出去,她全心全意地圍著阿秀轉了起來。


    阿秀肚子一陣一陣地疼,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


    產婆檢查檢查,高興地對阿秀道:“這麽會兒功夫夫人就開了兩指,看來這胎會很順利,也許不用等到天黑就能生。”


    阿秀跟著高興起來,見產婆從小桌子上拿起剪刀朝她走來,阿秀緊張道:“這是做什麽?”


    產婆笑道:“把您那裏的仙草剪了,不然一會兒接生的時候礙事。”


    在花園的時候產婆太著急了,說出了不雅的詞,現在她氣定神閑一切盡在掌握,用詞好聽多了。


    阿秀還在琢磨仙草是啥玩意,產婆叫她支起腿。


    阿秀懂了!


    除了世子爺阿秀還沒有讓別人瞧過自己,怪羞人的,可為了生孩子沒法顧及那麽多,阿秀紅著臉讓產婆忙活去了。期間海棠、玉蘭端了熱水進來,幸好產婆在阿秀腿上蒙了布,丫鬟們什麽都看不見。


    產婆認認真真修剪了一遍,剪完再擦擦,落下的仙草全都用方布接著,產婆包好,讓玉蘭拿去灶膛燒了。


    魏瀾在外麵站著,沒聽到阿秀的聲音,見玉蘭拿著一樣東西出來,魏瀾馬上問:“那是什麽?”


    玉蘭也是大紅臉,低著頭道:“不是什麽要緊的,迴頭您問夫人吧,奴婢先去了。”


    她語焉不詳,魏瀾也猜不到,繼續在耳房外麵的迴廊裏走來走去。


    “父親,她要生了嗎?”魏明珠沿著抄手遊廊蹬蹬蹬地跑了過來,心急地問。


    魏瀾聽小男孩的腳步聲心煩,低斥道:“別吵,要麽迴去,要麽閉嘴等著。”


    魏明珠臉上立即現出怒氣。


    梨落在一旁站著,將小少爺叫到身邊解釋道:“夫人是要生了,生孩子是力氣活,夫人必須一心一意,咱們在外麵大聲喧嘩會分夫人的心。”


    魏明珠很懂事,瞪眼暴躁的父親,魏明珠看向耳房,一句話都不說了。


    過了不久,太夫人得信兒趕來了,跟著是二太太宋清雅,魏瀾派人去百順胡同給嶽母李氏送消息了,但兩家離得太遠,李氏一時半刻趕不過來。


    魏瀾是國公府的世子爺,雖然二爺魏沉的嫡子也是嫡子,但魏瀾膝下的嫡長子才是未來國公府的繼承人,太夫人對阿秀這一胎看得比宋清雅的那個重多了,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一邊轉動佛珠一邊默默地求老天爺保佑阿秀給她生個健健康康的胖孫。


    宋清雅過來是看熱鬧的。她已經如願生了兒子,但宋清雅想要更多的順心如意,所以她希望阿秀這胎生個女兒,以後每胎都生女兒,最後害魏瀾沒有兒子,那國公府的爵位就會落到她的明櫸頭上。


    雖說這種可能很小,阿秀一直生不出來魏瀾也會休妻另娶繼續生嫡子,可人活著就是一個盼頭,宋清雅此時最大的盼頭就是阿秀生女兒,阿秀不如意,宋清雅就高興。


    半個時辰後,李氏終於趕來,還在院子裏就急著問女婿阿秀怎麽樣了。


    產婆才往外麵遞過消息,說已經開了四指。


    太夫人笑著對滿頭大汗的李氏道:“我早就說過,阿秀是有福氣的人,瞧瞧她宮口開得都比一般小媳婦快,你快去擦擦臉換身衣服,等會兒進去瞧瞧吧。”


    當娘的進去還能鼓勵鼓勵女兒幾句。


    李氏趕緊又去換衣服,收拾幹淨整齊了,她氣也喘勻了,急切地進了產房。


    阿秀肚子越來越疼,剛開始她還能忍,現在全靠往嘴裏塞了帕子才沒有像宋清雅那樣慘叫。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她頭上臉上脖子上往外冒,太熱了,她外衣早脫了,隻剩一件鵝黃色的肚兜,現在跟才從水裏撈出來一樣,緊緊地貼著她。


    李氏坐到女兒身邊,心疼地道:“阿秀別急,越疼宮口開得越快,娘當初生你大哥的時候隻用了三個時辰,你什麽都像娘,這胎肯定也快的。”


    產婆點頭道:“對對對,我接生過的很多夫人太太都隨娘家母親,我就說夫人開得快呢,原來是有緣故的。”搭完話,產婆朝李氏使個眼色,“親家太太講講您當初生大公子時的情況唄,給夫人開開眼界。”


    阿秀看向母親,她沒聽母親說過這些事情。


    李氏握著女兒一隻手,樂嗬嗬地講了起來。她第一胎生的是阿秀的大哥劉福,早上喂豬的時候發動的,不過李氏堅持著喂完豬才自己扶著腰走屋裏去了,告訴正在納鞋底的婆婆她好像要生。第二胎就是阿秀,發動的時候是春天桃花開,風景秀麗,所以李氏才給女兒起名叫秀。第三胎是阿秀的弟弟劉貴,發動的時候李氏與丈夫劉孝山正在清點家裏的存銀——


    在李氏口中,生孩子跟玩似的,第一個最疼,往後越生越容易。


    不知道是母親的經曆還是母親的陪伴給了阿秀勇氣,阿秀雖然還是很疼,可她不怕了。


    為了分心,阿秀開始幻想生完孩子她要做哪些孕期必須忍著不能做的事。


    她要吃烤全羊,郎中說烤肉難消化孕婦吃了容易積食便秘,阿秀就一直沒吃。除了烤肉,還有很多美味,冬天最叫人惦記的麻辣湯鍋、零嘴糖葫蘆、夏天的杏兒、蜜瓜、冰酪,甚至荔枝都隻能一天吃兩三個!等生完孩子,她統統都要吃一遍!


    穿衣上麵,阿秀這個春夏都是大肚婆,穿什麽都是一個樣,生完孩子她要快點瘦下來,然後做許多許多漂亮的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漂亮得讓世子爺看得移不開眼,讓世子爺狼似的撲過來,壓著她整晚整晚地不睡覺。


    想象她與世子爺的那些快樂事,阿秀沉醉了很久,可能想得太激動,陣痛也跟著厲害起來。


    “娘啊!”突如其來的痛苦讓阿秀慘叫一聲,帕子都堵不住她的聲音。


    外麵魏瀾臉色大變。


    魏明珠身子一抖,臉都白了,推梨落:“你快進去看看她怎麽了!”


    他剛說完,裏麵又傳來產婆的聲音:“九指了九指了,夫人別喊,攢著力氣,一會兒就要生了!”


    李氏與海棠分別握著阿秀的一隻手,阿秀嘴裏咬著帕子,腦袋左搖右晃,忍不住!


    “娘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阿秀嗚嗚地哭。


    李氏不停地勸女兒。


    魏瀾背對眾人站在走廊一側,垂在袖子裏的雙手攥得手背青筋直暴。


    太夫人看見孫子擔心的樣子,笑著搖搖頭。


    宋清雅望著魏瀾的背影,她十二三歲時最想嫁卻永遠無法接近的世子爺大表哥,親眼看著這麽優秀的京城第一才俊替裏麵的阿秀擔心緊張,而她生孩子時魏沉居然在冀州什麽鬆先生那裏求學不聞不問不痛不癢,宋清雅的口中便比吃了醋還要酸。


    眾人心情各異。


    晌午了,丫鬟過來問太夫人要不要擺飯。


    太夫人估計裏麵還要等半個時辰,讓丫鬟扶著去前麵用飯了,宋清雅跟在太夫人身邊,魏瀾、魏明珠都沒有動。


    宋清雅想叫一聲魏瀾。


    太夫人道:“他想等就等吧,咱們先去吃。”


    不吃飯,水總是要喝的,後院的丫鬟都在伺候夫人,梨落去端了托盤過來,給魏瀾、魏明珠一人倒了一碗茶。


    魏明珠先喝的。


    梨落再端著托盤走到世子爺麵前。


    魏瀾心不在焉地去拿茶碗,男人修長的手指伸過來,梨落注意到世子爺的手指手背都是紅的,一定是繃了太久的緣故。


    就在魏瀾舉起茶碗要喝的時候,產房裏又傳來阿秀一聲痛苦的慘叫。


    魏瀾手抖了一下,險些丟掉茶碗。


    喝了茶水,他反而更加心浮氣躁,看向天空,驚覺小雨不知何時停了,陰雲漸漸向天邊飄去,明晃晃的日頭即將破雲而出。


    魏瀾又攥緊了拳頭。


    太夫人、宋清雅吃完飯迴來了,此時陽光再次照耀大地,雨後空氣清新,看到陽光叫人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


    太夫人眯著眼睛道:“阿秀快生了,太陽也出來了,這是好兆頭啊。”


    宋清雅悄悄地撇嘴,老太太們這些兆頭什麽的都不作數,當初還都說她圓肚子生女兒呢,結果她爭氣生了兒子,阿秀的肚形與她相反,說明阿秀這胎才是女兒。


    “出來了出來了!夫人別使勁兒了,趕緊往迴吸氣!”


    阿秀視線早已模糊,眼淚汗水一起往下掉,終於要熬到頭了嗎?


    伴隨著全身突然而至的輕鬆,一道嘹亮的嬰兒啼哭響徹產房,小家夥哭得那麽響亮,把院子裏放晴後又開始叫喚起來的蟬鳴都壓了下去!


    “生了生了,終於生了!”李氏握著女兒的手,哭得稀裏嘩啦的。


    阿秀感覺很輕鬆很輕鬆,朝母親笑笑,她期待地看向產婆。


    產婆剛檢查過,故意也要外麵等著的眾人都能聽見似的高聲道:“恭喜夫人,是個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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