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將兩隻裝小狐狸的籠子拎了出去,一個送到少爺那邊,一個送去後院。


    丫鬟們擺好了豐盛的午飯,魏瀾沉著臉坐到主位,阿秀與魏明珠分別坐在了他左右。


    阿秀不用朝魏瀾那邊看,都能感受到世子爺不停往外散射的寒意。


    還在與魏明珠置氣嗎?


    憑良心說,阿秀覺得魏瀾對魏明珠真的很好了,隻是魏瀾不懂該如何與小孩子相處,教導魏明珠的時候用錯了方式。魏明珠也夠倔強的,魏瀾為了哄兒子高興特意去找狐狸窩掏小狐狸崽兒,魏明珠還一直質疑他。


    一手捧著碗,一手拿筷子夾飯粒往嘴裏喂,阿秀放在桌子下的腳悄悄抬起,碰了碰坐在她對麵的小男孩。


    魏明珠正在啃排骨,突然被人踢了一腳,他疑惑地看過來。


    阿秀朝魏瀾那邊使了個眼色。


    魏明珠明白了,她在提醒他向父親認錯。


    魏明珠瞪眼阿秀,繼續啃骨頭。


    認錯肯定會認,可魏明珠想隻有他與父親在的時候認,不讓阿秀看到他向父親賠罪的樣子。


    小男孩還在倔強,阿秀能有什麽辦法呢?


    還真有一個。


    阿秀加快吃飯的速度,吃完了,阿秀沒有像往常一樣等父子倆都吃完她再走,直接放下碗,鼓勵地看眼魏明珠,阿秀再小聲對魏瀾道:“世子,明珠說他有話想對你好,正好我也有點事情,我就先走了,你們慢用。”


    魏明珠聽了,眼睛瞪得老大。


    魏瀾兩邊分別看了眼,淡淡地點點頭。


    阿秀笑著告退。


    魏瀾給自己斟酒,慢悠悠地喝,並不著急知道兒子想跟他說什麽。


    他不急,魏明珠憋來憋去忍不住了,對著碗裏啃得光禿禿的排骨骨頭道:“我箭術不精還好高騖遠,父親在山上教訓我的那番話說得很對,父親放心,我已經知錯了,以後一定勤學武藝,腳踏實地。”


    魏瀾看看小男孩,問:“她教你這麽說的?”


    魏瀾猛地抬起頭,急著分辨道:“才不是!她隻是告訴我您並不是想嘲諷我,道理是我自己想明白的!”


    魏瀾:“想明白了?何時想明白的?”


    魏明珠低下頭,用筷子撥那塊兒排骨骨頭:“迴來路上我就想明白了。”


    魏瀾:“是嗎?既然明白了,為何還覺得我會撒謊,拿兩隻狐狸騙你們?”


    開始算新賬了,魏明珠心虛地咬咬嘴唇,囁嚅道:“我,我又不知道除了打獵,還可以去掏狐狸窩。”說著說著,魏明珠偷瞧主位上的父親,不服氣地嘟囔道:“您又沒教過我,否則我肯定不會懷疑您。”


    魏瀾冷笑:“我倒想教,是你跑得太快。”


    魏明珠眼睛一亮:“您要教我掏狐狸?怎麽掏?父親下午有事嗎,沒事咱們再去山上掏狐狸吧!”


    “哪來的那麽多狐狸給你掏?下午我很忙,明年再說吧。”


    魏瀾不容商量地拒絕了他。


    魏明珠失望極了,也後悔極了,如果當時他少些衝動,多想想父親話語中的深意,今日他就學會如何掏狐狸了。


    ——


    飯後,魏瀾要去行宮內園做事,魏明珠提著他的小狐狸去找阿秀。


    看出父子倆已經和好了,阿秀少了一樁心事。


    “你的這隻好像比我的大。”魏明珠不想多提那個,盯著兩隻小狐狸看了看,他有點不高興地道。


    阿秀笑:“那咱們來換好了。”


    魏明珠哼道:“我才沒那麽小氣,我過來是想把這隻也送給你,我要專心讀書練武,不能玩物喪誌。”


    女人喜歡漂亮的小東西,魏明珠對狐狸崽兒並沒有多大興趣,也沒看出什麽可愛不可愛的,否則怎麽會說出小狐狸不如大狐狸能做條圍脖的話呢?


    小男孩不懂欣賞狐狸崽兒的可愛,阿秀樂得多養一隻。


    身子不舒服,下午阿秀不是睡覺,就是坐在暖榻上看兩隻小狐狸玩耍。


    寒生領了一個會養狐狸的小太監過來,給兩隻小狐狸仔仔細細洗了澡,現在它們倆全身可幹淨了,紅色的毛發蓬鬆柔軟,在地上跑來跑去的互相追趕。


    傍晚魏瀾過來了,兩隻小家夥看到他,都躲到了桌子底下。


    “怎麽都在你這邊?”魏瀾坐到榻上,隨口問道。


    “少爺說他要專心讀書,不想玩物喪誌。”阿秀有心在魏瀾麵前誇讚小男孩,誇完還拍了世子爺一個馬屁:“少爺小小年紀便如此懂事,世子真是教子有方。”


    魏瀾不知想到什麽,掃了眼她的肚子。


    阿秀心裏一咯噔,世子爺是想她快點懷上嫡子嗎?


    阿秀也想快點滿足他的心願,可她的身段再好生養,也要世子爺的種子夠強才行啊。


    看出魏瀾在想孩子,月事第一天的阿秀低下頭,心虛。


    “你這月事,要養幾天?”魏瀾突然問。


    阿秀一向規律,道:“得有六日呢。”


    魏瀾沉了沉臉。


    阿秀善解人意地道:“這幾日您叫梅雪、梨落她們伺候吧,等我身上幹淨了再知會您。”


    阿秀下午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四美對她好,她也要對四美好一點,這樣世子爺的後院才能一直和樂融融。而且,倘若魏瀾隻在她房裏睡,她遲遲懷不上孩子,魏瀾肯定會怪她的地不行,她與四美都伺候他都懷不上,魏瀾心中就大概有數了,不會嫌棄她什麽。


    阿秀甚至猜測,魏瀾早就猜到他不行了,所以才把獨苗苗魏明珠當嫡子一樣疼愛栽培。


    她垂著睫毛,魏瀾能看見她柔美恬淡的臉蛋,看不清她的眸子。


    “你倒是賢惠。”魏瀾意味不明地哼了聲。


    阿秀看看他,笑著謙虛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有她們伺候您,我才放心。”


    這迴魏瀾瞧出來了,她不是假賢惠,是真的希望他去睡梅雪、梨落。


    “那好,這幾日我就不過來了。”


    魏瀾端起海棠剛準備的茶水喝了口,喝完揚長而去。


    玉蘭在外麵沒聽見夫妻倆說了什麽,海棠聽得清清楚楚,等世子爺走了,海棠忍不住提醒夫人:“世子爺來看您,您勸世子爺去找梅雪她們做何?就算您現在不能伺候世子爺,晚上躺著說說話也好啊。”


    阿秀解釋道:“世子爺都連著在我屋裏歇好幾晚了,現在我來了月事還霸著他,多寒梨落她們的心?”而且,魏瀾可是一晚上要折騰她兩三迴的主,阿秀可以躺著陪他聊天,魏瀾能做到嗎?到時候敗了興致,又要怪她。


    想到伺候魏瀾的艱辛,阿秀輕輕歎了一聲,對海棠道:“你們不懂。”


    海棠確實不懂。


    不懂為何夫人要對四美那麽好,也不懂以梨落為首的四美為何從不與夫人爭寵。


    難不成天底下真的會有情同姐妹的妻妾?


    夫人不急丫鬟急,晚上海棠悄悄留意,得知世子爺叫了梅雪去他屋裏。


    “要告訴夫人嗎?”海棠問玉蘭。


    玉蘭看看一心逗弄兩隻狐狸崽兒的夫人,搖搖頭道:“算了,夫人真不在意,咱們說了也沒有用,夫人若在意,咱們告訴她這個,夫人心裏該難受了。”


    她們商量好了,一起去伺候夫人休息。


    前邊,梅雪照舊在遠離世子爺床邊的位置打地鋪,抱劍而睡。


    她是江湖中人,欠了世子爺一個恩情,所以來教他的兒子功夫,但她隻管教功夫,魏瀾若想動她,梅雪便送他一劍。


    魏瀾對她也毫無興趣。


    天亮後,魏瀾去當差,梅雪如約去教魏明珠習武。


    魏明珠知道梅雪昨晚去了父親的房間。


    奇怪的是,以前四個師父也會去父親房間侍寢,魏明珠從沒有覺得這樣有何不對,現在父親有了阿秀,卻繼續要四個師父陪睡,魏明珠心裏有點別扭。


    小男孩第一次刺探父親的屋裏事:“梅雪,父親喜歡你嗎?”


    梅雪劍尖微斜,冷聲道:“不知。”


    魏明珠又問:“那你喜歡父親嗎?”


    梅雪:“不喜。”


    魏明珠皺起小眉頭:“這麽說,父親一直都在強迫你?”


    梅雪無法迴答這個問題。


    “專心練武。”


    魏明珠就當她承認了,再看這位如梅花一樣高潔的武師父,魏明珠突然難受起來。


    四美陪伴她這麽久,比父親陪他的時間都多,魏明珠早把四美當家人了。


    阿秀也是他的家人。


    都說妻妾是天生的仇敵,魏明珠不想各懷絕技的四美欺負笨笨的阿秀,可得知四美之一的梅雪一直都在被父親強迫,魏明珠又開始心疼梅雪了。


    魏明珠決定去找父親談一談。


    魏瀾是禦前紅人,也是大忙人,忙到天黑迴家,他隻想喝口熱茶泡個湯池最好還能將阿秀叫過來發泄一番,如今阿秀碰不得,必須不近女色的世子爺心情便不是那麽美好。


    “父親,你喜歡梅雪嗎?”


    小男孩一張嘴,魏明珠的心情更不好了。


    “不該問的別問。”魏瀾冷冷地教訓道,小小年紀,還想插手老子的屋裏事?


    父親太嚴厲,魏明珠打了一下退堂鼓,但想到阿秀與梅雪,魏明珠攥攥手指,迎著父親的冷眼道:“梅雪她們每天教導我已經夠累了,父親既然娶了阿秀,何必還要她們伺候您,讓她們專心教導我不行嗎?”


    魏瀾剛要攆人,忽然想到一個猜測,挑眉問:“她指使你過來的?”


    魏明珠一呆:“誰?”


    魏瀾哼道:“誰指使的你,你比我清楚。”


    魏明珠鳳眼轉轉,猜父親是在懷疑梅雪。


    但觀察父親的神色,似乎沒剛剛那麽冷了。


    魏明珠便道:“是啊,看在她教導我教得那麽用心的份上,您就陪阿秀去吧,別動我身邊的人了。”


    魏瀾敲敲膝蓋,問:“她都跟你說了什麽?”


    魏明珠:“她說父親不喜歡她——”


    魏瀾眉頭一皺,當即打斷道:“好了,退下吧。”


    那女人真是的,居然對一個五歲的孩子抱怨這些,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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