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的夜晚冷風唿嘯,吹得樹枝嘩啦嘩啦地搖。


    阿秀聽不到外麵的嘩啦聲,耳邊全是架子床的咣當咣當,兩邊用於懸掛紗帳的紫銅小鉤被甩得亂飛,啪嗒啪嗒一下一下地打在床柱上。


    惠文帝一年可能隻來行宮一兩次,皇上寢殿裏的用具肯定是最好的,魏瀾屋裏這張常年不住人的架子床可還結實,會不會突然散架?


    阿秀低低地嗚咽,不知更怕床塌了,還是更怕後麵那條大野狼。


    終於,一切都停了下來。


    阿秀癱倒了下去,像一個在海裏顛沛流離多日終於被大浪甩到岸上的小漁娘,閉著眼睛,張著櫻唇,雖然昏昏炫炫但還在本能地搶奪空氣。


    魏瀾將被子甩到她身上,連她的腦袋也蓋住了。


    阿秀都沒力氣換個舒服點的姿勢。


    魏瀾穿好中褲,這才掀開被子躺進去,將阿秀翻過來抱到懷裏。


    阿秀懶洋洋的,微燙的臉貼著他寬闊汗潮的肩膀,長長的睫毛粘在一起,被雨水打濕了似的。一頭烏黑的長發淩亂無比,有幾縷發絲黏在她緋紅的臉上,糜亂嫵媚。這是被他愛憐過的樣子,此時的魏瀾頗有一種花農澆灌出一朵絕色名品後的自豪驕傲。


    以前的阿秀是劉家的姑娘,現在的阿秀是他的女人,他會把她滋潤得更美,叫京城的女人們都羨慕她。


    魏瀾一縷一縷地撥開她的發絲,目光落到她紅豔的唇上,想到她剛剛的求饒,魏瀾抬起她的下巴,想再親一親她。這女人越乖就越嬌,越嬌就越讓他想更狠地欺負她,恨不得一口氣要了她的命。


    “世子,嗚——”


    阿秀斷沒有想到他這麽快就又起了興頭,想要求一求,他便堵住了她的話。


    幸好,魏瀾隻是想親一下,暫且沒有別的心思。


    親完了,魏瀾躺迴枕頭上,用一種獵人打量他剛從陷阱裏拎迴家的小白兔的眼神看著阿秀。


    阿秀不知道世子爺在看什麽,也不敢與他對視,緊張地垂著睫毛。


    饜足過後的魏瀾心情不錯,捏著她的耳垂道:“明珠送你八音盒,說明你做的不錯,他喜歡你。”


    阿秀睫毛動了動。


    魏明珠喜歡她嗎?不是那麽厭煩阿秀能感覺出來了,但小男孩動不動就冷言冷語嫌她笨嫌她傻,不過,那麽貴重的八音盒——


    想到八音盒,阿秀不安道:“世子,少爺年紀小不懂八音盒的貴重,八音盒還是交給您保管吧,我用不上。”


    魏瀾聲音冷了下來:“從來沒聽說兒子送出去的東西,當老子的再要迴來,送你就是送你,喜歡你就收著,不喜歡或賞給丫鬟或是丟了,隨你。”


    阿秀深深吸了口氣,那八音盒肯定比梅花鸞鑒還值錢,真正可以當傳家寶的東西,魏瀾居然讓她送丫鬟甚至丟了?


    阿秀才舍不得!


    “那,那還是我收起來吧。”她飛快地道。


    魏瀾並不在乎一個西洋玩意:“我是想提醒你,明珠已經接納了你,以後你覺得他哪裏做錯了,可以直接管教他,不用擔心他是否生氣,也不用擔心我會誤會什麽,隻要你有道理,我不會偏袒他。”


    睡覺前魏瀾已經訓過她一頓了,現在魏瀾又心平氣和地解釋了一遍,阿秀真的記住了,保證道:“好,世子放心,以後再有這種事,我會盡一個母親的職責的。”


    孺子可教,魏瀾話題一轉,道:“明日太後、皇後娘娘舉辦花會,因我是天子近臣,太後點名要你帶上明珠去赴會。”


    什麽?


    阿秀吃驚地坐了起來:“太後娘娘要見我?”


    魏瀾沒有迴答,目光直刺刺地落在了她身上。


    阿秀低頭一看,隻見那條水綠色的肚兜左邊的繩子已經斷了——


    腦海裏轟的一聲,阿秀立即鑽迴被窩,緊緊地裹住了自己,隻露出一張紅通通的小臉,低著頭道:“世子,我,我見過的最尊貴的人便是您與國公爺,我害怕。”


    魏瀾:“不是還見過端王、端王妃?”


    阿秀這才想起來端王、袁紫霞夫妻。


    魏瀾道:“皇家人也是人,兩隻眼睛一個鼻子,沒什麽不一樣,你設宴款待客人要笑臉相迎,她們待客也不會動輒打罵,更何況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規矩你都學過,明日大大方方地去,隻要你自己不惹事,太後也奈何不了你。”


    說是這麽說,阿秀還是慌。


    薛太後一直都針對魏瀾,她早就知道,潘皇後呢,今日魏明珠才贏了潘家的寶貝,潘皇後的心胸如何?


    “世子,你給我講講太後、皇後的為人吧,我好慌。”關鍵時刻,阿秀隻能求助世子爺了。


    魏瀾看著她六神無主的沒出息樣,哼了哼,道:“太後重麵子,喜歡阿諛奉承,最恨有人當眾掃她的顏麵。皇後假端莊,遇事喜歡彰顯她的寬容仁善。麗妃自恃美貌很是驕縱,皇後受了氣再恨都不敢大張旗鼓收拾人,麗妃無所忌憚。柔妃長得醜,不敢惹事,還算老實。”


    阿秀專心地聽完,深感驚訝。


    照魏瀾的意思,惠文帝身邊的女人都不怎麽樣?太後是他的娘,有缺點惠文帝也隻能忍,可潘皇後、麗妃、柔妃那些——


    阿秀忍不住問道:“世子都看出她們的不好了,皇上為何還喜歡她們?”


    假端莊的封為皇後,驕縱跋扈的女人封為麗妃,還有柔妃,都通過選秀了,魏瀾竟然還說她醜,到底真醜還是假醜?魏瀾看得見,惠文帝看不見嗎?


    魏瀾不想說太多:“人無完人,她們也有別的優點,譬如娘家顯貴。”


    這個阿秀懂,女子嫁給想要嫁個有本事的夫君,男子娶妻,除了想娶個漂亮的妻子,肯定也會對女子的家世有所要求。美人多見,有權有勢的美人就沒有那麽多了。


    阿秀還在琢磨明日要見的薛太後等人,魏瀾忽然問她:“剛剛你說好慌,哪裏慌?”


    阿秀心不在焉地迴答:“心慌。”


    魏瀾將大手伸過去:“這裏?”


    阿秀剛要點頭,魏瀾突然將她壓了下去,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道:“我給你揉揉。”


    阿秀要哭了,一邊去抱他的手一邊急著商量:“世子,明日要去見太後,您讓我多準備一會兒吧,我怕出錯連累您。”


    魏瀾不屑道:“你連累不了我。”


    阿秀目光慌亂,瞥見床頂掛著的紫銅小鉤,阿秀羞赧道:“您就不怕這床被您弄壞了嗎?”


    魏瀾還真有點擔心,外園的東西肯定比不上風波堂的。


    就在阿秀看到希望的時候,魏瀾突然將她抱了起來。


    阿秀驚慌地勾住他的脖子。


    魏瀾一手抱她,一手將床上的褥子被子都扯到了地上,以地為床。


    阿秀再也沒了借口。


    ——


    薛太後的花會巳時開始,天未亮魏瀾離開時,囑咐海棠、玉蘭辰時再叫醒夫人。


    海棠、玉蘭不敢違背。


    到了辰時,兩個丫鬟端著水進了內室。


    南邊的窗戶都慣著,清晨的陽光透過剔透的窗紙照了進來,內室光線朦朧,屏風旁散落著夫人白色的褻褲、水綠色的肚兜,這些倒還算尋常,讓她們無法理解的是,床前白色的紗帳有一邊不知為何脫落了,全部掉在了地上。


    晃下來的?


    不可能,紗帳頂上掛的很牢,水平怎麽晃都晃不掉,除非是有人從下麵使勁兒地抓著帳子,才會將帳子拽落下來。


    海棠看向玉蘭。


    玉蘭臉紅了。


    海棠也一樣,世子爺真的很疼夫人呢,白日當差那麽辛苦,晚上還有這把力氣。


    玉蘭去收拾屋子,海棠走到床前,因為一邊的紗帳已經掉了,海棠直接就看到了夫人睡成桃花似的臉。那嬌嫩的臉頰上掛著幹涸的淚痕,可夫人麵上不見疲憊,反而像大旱過後喝了一夜甘霖的花朵,鮮豔欲滴。


    海棠笑著喚道:“夫人,該起來了。”


    阿秀迷迷糊糊地嗯了聲,偏過頭來,露出壓得更紅的另外半邊臉。


    慵懶、嫵媚,我見猶憐。


    海棠唿吸滯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二爺的未婚妻表姑娘宋清雅。夫人剛嫁過來的時候,海棠也覺得夫人容貌不如表姑娘美,可近距離伺候久了,海棠越看夫人越覺得美豔,世子爺的寵愛更像神仙秘藥一樣,滋潤得夫人身上的媚色都快衝出來了。


    像海棠這些丫鬟,基本也都是窮苦人家出來的,如今同樣小戶出身的夫人豔色越來越濃,不輸那些眼睛長在頭頂的名門貴女,海棠都覺得驕傲解氣。


    “夫人快起來吧,今日太後娘娘辦花會,世子爺特意囑咐奴婢好好為您打扮呢!”


    聽到“太後”,阿秀終於醒了。


    ——


    魏明珠雖然才五歲,但他一天該做什麽,什麽時間做,早被父親安排地妥妥當當。


    阿秀睡懶覺補足精神時,魏明珠已經練完武吃過早飯了。


    辰中,魏明珠來找阿秀,馬上要出發了,她總該起來了吧?


    他來的巧,阿秀剛吃完早飯,海棠正在為她補唇妝。


    因為魏明珠還小,又是來看母親,誰也沒有阻止他進阿秀的房間。


    魏明珠一進來,就看見阿秀微微揚著下巴,讓海棠給她塗口脂。


    今日的阿秀穿得華麗,妝容也濃豔,就像一朵小桃花突然開成了海碗大的芍藥花,給五歲的小男孩帶來了極大的視覺衝擊。


    魏明珠愣愣地站在門口。


    海棠畫完了,確認無誤,她笑著問魏明珠:“少爺幫奴婢瞧瞧,夫人今日美不美?”


    阿秀也朝魏明珠轉了過去。


    頭戴金釵寶石,身穿色彩鮮豔的華麗長裙,當阿秀有些羞澀地朝他看來,魏明珠好像看到一隻仙氣圍繞的大鳳凰,在撲扇撲扇地朝他拍打她美麗的五彩翅膀。


    海棠見了,小聲對阿秀道:“夫人看,少爺都看呆了呢。”


    玉蘭跟著笑了起來。


    魏明珠終於迴了神,見兩個丫鬟居然敢嘲笑他,魏明珠惱羞成怒,紅著小臉鄙夷阿秀道:“美什麽美,臭美還差不多!”


    說完,魏明珠氣衝衝地跑了。


    阿秀笑著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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