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交杯酒,魏瀾去前院與賓客們同歡了,媒婆與女客們也去院子裏吃酒了,阿秀周圍終於安靜了下來。


    主子大喜,昨日就過來替阿秀看嫁妝的丫鬟杜鵑也穿了一件粉紅比甲。


    杜鵑一進來,阿秀愣了一瞬才認出這是她的丫鬟。


    短短一日不見,杜鵑身上竟發生了一種改頭換麵的變化,她頭上多了一根金釵,雖然釵頭不大,但也是金子做的,阿秀自己也不過是個開麵館家的小商戶之女,她都沒幾樣赤金首飾,身邊的丫鬟怎麽可能穿金戴銀?


    除了頭上的金釵,杜鵑還戴了一對兒水色極好的玉環,身上的比甲裙子也是阿秀沒見過的。


    這一刻,阿秀甚至都忘了頭頂的鳳冠。


    杜鵑見主子盯著自己看,立即笑開了花,扯著身上的裙子花枝招展地在阿秀麵前轉了一圈:“小姐,你看我這身打扮好看嗎?”


    阿秀點點頭。


    杜鵑臉皮白,眉清目秀的,不打扮也是水靈靈的,打扮後更標致了,也像個小姐了。


    “這衣裳是?”阿秀疑惑地問。


    杜鵑坐到她身邊,很是驕傲地道:“小姐嫁過來便是世子爺這後院的女主人了,世子爺身邊的通房丫鬟都得看小姐的臉色行事,不然小姐賣了她們都行。她們怕小姐啊,昨日我才過來,其中一個叫蓮開的丫鬟便來與我討近乎,叫我多在小姐麵前替她們說好話。我本來不想理會她,但我又一想,正好我也需要向她打聽世子爺身邊的情況,隻好先收了她的東西,假意與她交好了。”


    阿秀很是驚訝,以前她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杜鵑待在她身邊,看著也算老實,沒想到杜鵑還挺會辦事。


    “那你都打聽到了什麽?”阿秀輕聲問道,魏瀾是她的丈夫了,她也好奇他的事。


    杜鵑馬上開說起來:“蓮開跟我說了好多好多,一些不重要的往後我慢慢告訴小姐,現在就說世子爺身邊常露麵的那幾個。”


    “咱們世子爺身邊一共四個通房丫鬟,最先進來的叫梅雪,聽說會些功夫,被仇人追殺,世子爺救了她,她便以身相許了,但她為人冷傲,不愛說話,世子爺並不怎麽寵她。”


    “第二進來的叫梨落,聽說是個身世可憐的美人,家人都被惡霸害死了,逃跑時昏倒在一片梨花林下,世子爺趕巧從旁經過,順手救了她,那梨落哭得楚楚可憐,世子爺憐香惜玉收了她,因為是在梨花林裏遇見的,就起名梨落。”


    “第三進來的叫雁迴,聽說是青樓賣藝不賣身的才女,姿色平平,但彈得一手好琴,世子爺特別愛聽。”


    “第四進來的就是找我套近乎的蓮開,她說她是底下小官送給世子爺的,長了一雙狐狸眼,看誰都笑,八麵玲瓏的。她說世子爺不喜歡她,誰知道呢,一副勾人樣。”


    阿秀認真聽完,就一個感觸:“她們的名字真好聽,都是世子爺起的?”


    杜鵑哼道:“是啊,咱們世子爺真文雅。”


    文雅嗎?


    阿秀低下頭,她也讀過書,但讀了那麽多年也隻認得字而已,讓她作詩填詞她一竅不通。


    “還有別的事嗎?”阿秀摘下鳳冠,鬆口氣道。


    杜鵑繼續道:“有的有的,風波堂的總管事叫趙閑,今年四十多歲了,世子爺不在的時候,風波堂的大小安排都由趙管事做主。世子爺身邊還有個如影隨形的護衛,叫寒生,可能是嚴寒時節出生的?反正他冷冰冰的,蓮開說她們從未見寒生笑過。”


    趙閑、寒生,阿秀都記下了。


    國公府裏還有很多事要講,杜鵑正要繼續,阿秀肚子突然骨碌碌響了起來。


    阿秀捂住肚子。


    杜鵑嘻嘻笑:“小姐餓了吧,咱們後院有小廚房,我去叫她們上菜。”


    短短一天,杜鵑似乎已經非常習慣這邊的新家了,腳步輕快地去了廚房。


    阿秀肚子扁扁的,除了吃飯,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力氣去想。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杜鵑領著一個廚房小丫鬟端來了四菜一湯。


    飯香撲鼻,阿秀又饞又震驚,光她一個人吃飯就準備了這麽多,國公府到底多有錢?


    “小姐快吃吧,別餓瘦了。”杜鵑羨慕又驕傲地看著主子,真好,蓮開說她的身段是四個通房丫鬟裏最好的,但杜鵑觀察過,蓮開的胸啊臀啊比主子小了好多呢。


    小姐又白又美身段又好,世子爺肯定會喜歡小姐。


    阿秀專心吃飯,國公府廚房的手藝非常好,阿秀吃了一碗白米飯,四菜一湯也差不多吃光了,隻留了幾塊兒排骨。


    “小姐不吃,那我吃啦?”杜鵑咽著口水笑道。


    阿秀:“快吃吧!”


    劉家不是什麽天生富貴的人家,劉孝山買杜鵑隻是為了伺候女兒,不讓女兒敢任何粗活,但並沒有給杜鵑立太多規矩。杜鵑嘴饞,阿秀有好吃的就分她一點,阿秀用舊的首飾也會送給杜鵑。


    主仆倆吃飽喝足,杜鵑繼續給阿秀講國公府上上下下的消息。


    說累了就逛逛阿秀的新房。


    前後院上房都是五間屋子的格局,阿秀現在住在東裏間,東次間是她白日消磨時光的地方,裏麵挨著窗搭了一張暖榻,榻上擺了一方矮幾,看書下棋都行。中間便是客堂,招待賓客、用餐的地方。


    西麵三間屋,最裏麵的是浴室,次間做成了書房的格局,櫥櫃上可放閑書也可以放置賬本。


    每間房都寬敞明亮,一派大戶人家的氣息。


    看也看了,聊也聊了,不知不覺天色漸黯。


    廚房派小丫鬟來問新夫人晚飯想吃什麽,粥、湯、麵、水餃都能做。


    阿秀晌午吃的很飽,就點了一份粥。


    粥是香噴噴的雞肉粥,還配了幾樣小菜。


    阿秀吃的心滿意足。


    旁的不提,就憑國公府的吃食,魏瀾喜歡不喜歡她都無所謂了,每天吃得好阿秀就滿足了。


    漱了口,阿秀按照規矩重新蓋上蓋頭,坐在新床上等新郎官過來。


    前院裏掛滿了大紅燈籠,魏瀾被年輕的賓客們圍堵在中間,搶著灌他喝酒。


    魏瀾來著不拒。


    魏沉坐在不遠處,看著親哥哥笑容不羈地喝下那些酒,他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幾口喝光。


    魏沉難受。


    都怪他,連累大哥以世子的尊貴身份娶了那麽下賤的一個女人。


    大哥對他這麽好,他該怎麽報答大哥?


    大哥肯定不喜歡阿秀,如果阿秀出了什麽事,大哥是不是就可以休妻再娶了?


    計上心頭,魏沉笑了。


    魏瀾有千杯不醉的酒量,但喝得太多,他肚子很漲。


    接過不知誰遞過來的又一碗美酒,魏瀾忽的身形一晃,酒水灑了半碗。


    “哈哈,世子爺醉了!”


    “醉得都拿不穩碗了,今晚還能洞房嗎!”


    哄笑聲中,寒生扶著醉酒的世子爺走出人群,前往後院。


    離開眾人的視線後,魏瀾身形一正。


    寒生鬆手。


    “下去吧。”魏瀾道。


    寒生轉身告退。


    半空殘月低懸,月色清如水,秋風吹走酒氣,也吹走了魏瀾嘴角的笑。


    男人修長的身影來到通往後院的月亮小門前。


    守門婆子低頭行禮。


    魏瀾跨進去,前麵又是一排大紅燈籠。


    “世子爺來啦!”


    杜鵑站在堂屋門前,興奮又激動地道,眼睛直勾勾地打量世子爺。


    魏瀾隻在她臉上看到三個字:沒規矩。


    男人冷漠的眼成功讓杜鵑閉上嘴,畏懼地低下頭。


    魏瀾去了內室。


    新房處處一片喜慶的紅,床上一動不動地坐著個新娘子,魏瀾走過去,腳步帶起輕風,紅蓋頭下的流蘇微微顫動。


    魏瀾抬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捏住蓋頭一角,掀開。


    阿秀緊張地看著地麵。


    魏瀾瞥她一眼,還是晌午掀蓋頭時見的那張臉,隻是洗去了唇脂,露出了原本的櫻粉之色。


    收迴視線,魏瀾坐到旁邊,半倚著床頭,語氣散漫而涼薄:“我娶你,是礙於祖父定下的婚約,這點你當知曉。”


    阿秀知道,她輕輕地點點頭。


    斜後方男人散漫的語調繼續傳了過來:“我不會碰你,但隻要你夠聽話,你便是風波堂的女主人,該給你的體麵我都會給,明白嗎?”


    阿秀明白。


    心底的緊張不安以及那絲期盼如被冰封,阿秀睫毛翕動,臉上的羞紅變成了蒼白。


    魏瀾挑眉:“怎麽,委屈了?”


    阿秀忙搖頭,慌張道:“沒有,我沒委屈,能,能嫁進國公府吃香喝辣,是我的福氣。”


    魏瀾笑了:“知道就好。”


    阿秀抿唇。


    魏瀾站了起來,朝前走去。


    阿秀以為他要去前院了,尚未分清心底是鬆了口氣還是悵然失望,就見魏瀾身形一轉,去了後麵的淨室。


    沒多久,裏麵就傳來了嘩啦啦的水響,而且響了很久。


    他在解手。


    意識到這點,阿秀一下子就想起來小冊子上畫的短頭燒火棍。


    雖然醜,但阿秀還是雙頰發燙。


    她不知道該做什麽,也不敢亂動,木頭似的坐在床上。


    魏瀾洗過手走出來,看到呆坐的新娘子,淡淡道:“除了今晚,以後我每月逢五、逢十會到後院過夜,其餘時間,你自己睡。”


    阿秀還是點頭。


    魏瀾不再看她,站在衣架前寬衣解帶,隻剩一身中衣來到床邊。


    阿秀渾身僵硬,越僵越呆。


    魏瀾皺眉道:“你睡裏麵。”


    阿秀聽了,慌慌張張脫掉繡鞋,轉身爬到了床裏頭,再笨手笨腳扯開被子遮住自己,背對他側躺。


    紅燭高照,側躺的新娘子雖然蓋著被子,但被子也被她撐起了玲瓏起伏的曲線。


    魏瀾鬼使神差想到了劉福背女兒上花轎的畫麵。


    趴在劉福背上的阿秀,嫁衣嚴密地貼於背上,勾勒出圓圓大大的一麵……滿月。


    魏瀾躺到床上,朝外而睡。


    裏側阿秀睜著一雙桃花眼,眼睛不停地亂眨。


    床上隻有一床被子,剛剛她太緊張了,將一床被子都蓋到了自己身上。魏瀾竟然也不過來扯,難道今晚他要不蓋被子睡嗎?


    秋天晚上很冷的。


    “你,你要蓋被子嗎?”


    不解決這事根本睡不著,阿秀猶豫又猶豫,終於顫顫巍巍地問了出來。


    魏瀾當然要蓋。


    “你去櫃裏拿一床。”


    阿秀咬唇,原來他是嫌棄她,不想與她睡一個被窩。


    櫃子裏有阿秀帶過來的八套四季新被,阿秀坐起來,看眼攔在外側的世子爺的長長身軀,阿秀準備從世子爺腳下那邊爬下去。來到床尾,阿秀一手扶著床板,一邊伸出右腳,想先讓右腳踩到地麵。


    但阿秀忘了,她現在穿的還是那身繁瑣的嫁衣,裙擺太長,阿秀右腳站穩了,左腳上抬到一半,底下突然傳來一道阻力,同時踩著裙擺的右腳也打了滑,伴隨著一聲黃鶯似的驚叫,阿秀一屁股跌到床上。


    床上還有個大男人。


    阿秀就穩穩地壓在了魏瀾的小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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