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城離雲中很近。


    虞子期剛率軍抵達雲中,就聽聞九原那邊傳來了韓信陰山大勝的消息,當場就先吃了一驚。


    “吾聞匈奴是草原上僅次於東胡的大國,其陰山下的部眾怕是也有近萬人吧,怎得被韓信一朝覆滅,還殺傷這麽多,韓信竟如此厲害?”


    虞子期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在收服雁門郡的時候,曾和入侵當地的胡人交過手。


    他的感覺就是諸部胡人戰鬥力很差,武器裝備很垃圾,同等人數下不可能是唐軍的對手,一個披甲戴冑的精銳唐卒足以匹敵四五個胡人。


    可問題是這僅限正麵交手的步戰,除了少數不善馬術的胡部外,大多數胡人都是馬術高手,他們的戰法大多是利則進,不利則退,主打一個來去如風。


    唐軍想要驅逐胡人容易,但想要打殲滅戰就很難了,胡人一跑,唐軍就很難追上。像韓信這種一舉大破匈奴,還斬其酋首,擄掠甚眾的勝利十分少見。


    虞子期麾下的將校也都感到驚訝。


    有部將對虞子期道:“匈奴是侵入塞內最強的胡人部落,今韓將軍在陰山將其大破,九原諸部胡人聞之,定然驚恐,韓將軍收複九原已要不了多久。將軍此時當速破雲中胡人,已得功勞。否則等韓將軍收複九原前來,將軍之名恐將被其蓋矣。”


    手下勸虞子期速戰爭功,不能被韓信這個新人壓下去。


    但虞子期聽了這話,不僅沒有速攻雲中諸胡的打算,反而在城外安營駐軍,隻派人去查探雲中諸胡部的情況。


    “韓信在北疆大勝,若能讓他壓在我頭上,或許能助我早日歸去。”


    虞子期在來的路上,複盤了一下過去的事情,看出了一些東西。


    “我是越立功,唐王就越器重我啊。晉陽獻謀後,唐王親自提我為一軍主將,收複雁門後,又讓我來複雲中之地。這都是因為我一直在立功。所以唐王就想要重用我。”


    “如果我繼續在雲中大破胡人,風頭壓住韓信,那唐王會不會讓我出塞擊胡呢?或者是讓我繼續留在北邊鎮守?”


    虞子期想到了自己越立功,就越被派往北邊的事情,心頭有些發怵。


    理智告訴他,唐王不可能在中原未定的情況下出塞擊胡。但留守之事還是很有可能的,畢竟北疆常有胡人入侵,就連秦國也設置了長城軍團在此駐守,唐王必定會留一個將軍鎮守北疆。


    這個將軍不是他虞子期就是韓信。


    “韓信對付胡人既然這樣厲害,那我就更不能搶他的風頭了,甚至還要主動助他立下更大的功勞。同時多向唐王奏報這韓信的能力戰績,將他誇耀為對付胡人的大將,適合留在北疆與胡人作戰。”


    “唐王聽聞後,一定會選擇韓信留守,然後讓我迴去!”


    虞子期臉上多了絲期待的光芒。


    一路的迷茫後,他終於找到了一條可以迴去的道路。


    他要把韓信捧起來,讓韓信代替自己成為北疆之大將。


    ……


    三月季春,溫度漸增,山野平原間盡是花香撲鼻。


    吳廣時隔八個多月後,再度迴到邯鄲。


    他這一次迴來的感覺要比之前離去時好得多。


    暴秦滅亡,壓在頭上的大山被移開,沒有那種事關生死的壓迫感後,許多人的臉上帶著笑容。


    當然,在吳廣迴來後笑的最開心的還是吳氏一家人。


    吳廣迴邯鄲後,先同呂青、舒欣、張耳、陳餘等公卿大臣處理了一些緊急政務,接著便迴宮休憩,緩解這一路旅途的疲勞。


    “大王啊大王,你終於迴來了,我真是想念大王久矣。”


    吳伯在第一時間就跛著腿來到王宮求見。


    伯兄來見,吳廣自然不能拒絕。


    隻是他這位大哥的模樣,讓吳廣吃了一驚。


    昔日的幹瘦老者,現在胖的像個球。


    要不是吳伯那條跛著的腿,以及臉上同吳衝略微相似的五官,吳廣都差點認不出這是自己的大哥。


    “老來發福,這是一頓吃多少啊,不會得糖尿病吧?”


    吳廣暗道一聲,臉上則笑道:“關中事務繁多,就迴來的遲些。許久不見,伯兄胖了不少啊。”


    “前些年家裏窮,還得養著吳衝那小子,平日吃飯都是稀粥加點野菜,肚子隻能吃個半飽,自然是瘦的和幹柴似的。還是大王你起家後,我們跟著沾了光,這才過上了幾天舒心的日子,現在總算是頓頓吃肉能吃飽了。”


    吳伯臉上堆著笑,和吳廣拉了下家常,說著說著,突然道:“大王如今成為了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若是咱們死去的父母兄弟知道今日的事情,定然會很高興,說咱們吳氏出了個千古未有的大人物。要是大王能做皇帝的話……大王如今滅了暴秦,可曾想過做皇帝?”


    說到最後,吳伯唿吸不由急促起來。


    吳廣怔了怔,沒想到自己這伯兄一見麵竟然說這種話,而且看其模樣,似乎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見到吳廣沉默,吳伯有些忍不住了。


    他低語道:“大王啊,你現在占據了河北、關中還有巴蜀之地,論地盤實力都是天下諸侯之魁首,滅了暴秦占據大義,得到天下之人的擁護。人心地盤都在你的手上,你如果要當皇帝,天下誰敢不服?你稱帝做了天子,但到時候也可讓我吳氏列祖列宗沾沾光……”


    “伯兄,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吳廣突然開口,臉上頗冷。


    吳伯怔了下,見吳廣神色不對勁,心裏便先懼了兩分,忙道:“這個……這個我不是見皇帝比大王更尊貴嗎,所以就想著以你的實力,皇帝也不是做不得。”


    “稱帝之事,我暫無此意,伯兄不必再言。今日事繁,我就不陪伯兄了,反而是衝兒剛迴來不久,伯兄當多與他多說說話,也得一家團聚,享天倫之樂。”


    吳廣冷著臉開口,下了逐客令。


    吳伯雖是長兄,可現在兩人地位懸殊,吳伯的富貴生活更是靠著吳廣才能得到,他隻能唯唯而退,不敢多言。


    等到吳伯離去,吳廣神色陰沉下來。


    他了解這個伯兄。


    以吳伯的文化水平,剛才這些話他自己是萬萬說不出來的,背後定有人攛掇。


    稱帝。


    對現在的唐國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一旦吳廣稱帝,就是將吞並天下諸侯的野心公之於眾,必然引起諸侯震恐,聯合在一起對抗唐國。


    甚至就連他的仆從魏國,可能都會為此翻臉。


    得一虛名,卻讓天下諸侯聯合在一起反唐,是妥妥的大弊。


    吳廣想了想,將陳平叫進宮來,講了一番剛才吳伯勸他稱帝的事情。


    囑咐道:“寡人離邯鄲日久,此地不免多生出宵小之輩,你下去當認真排查,把寡人的邯鄲清理幹淨。”


    陳平忙拱手道:“君上放心,臣下去便親自調查,絕不讓邯鄲藏汙。”


    吳廣點點頭,又和陳平說了幾句,便讓他離去,自己則迴轉後宮。


    一進後方寢殿,有奶香味迎麵而來。


    吳廣的心情逐漸平複。


    “剛才聽說伯兄求見時,心情不是挺好的嗎?怎得轉眼就不高興了?”


    舒姣心思敏捷,看出吳廣的不愉,走過來關切詢問。


    吳廣本不欲多說,可又想到舒姣素來聰慧,且她和文姬、丘嫂等都有走動,或許知道些東西,便將剛才吳伯的事情說了一遍。


    舒姣想了想,道:“以伯兄的性情,或是有人在他麵前說若是大王稱帝,他日後或將分封為王侯之類,以此為誘,伯兄定然心動。”


    “分封?”


    吳廣眉頭微挑,這倒是一個新思路。


    吳伯此人膽小貪利,若無利益,怕是沒那個膽子在吳廣剛迴邯鄲時就跑來說這些話。


    就算不是舒姣說的分封,那也肯定有其他利益驅使。


    “此事我已讓陳平調查,到時候就知道。還是說些高興事吧,這次在關中,遇到文氏一族,嫂嫂的父母和弟弟皆在,如今她們一家團聚,想來會高興萬分吧。”


    “是呀,嫂嫂這些年與家族分離,一個人拉扯萱兒,真是辛苦她了。”


    兩人邊說邊移步到床邊。


    吳廣一屁股坐下,伸手將舒姣攬在懷中。


    或是生育的關係,舒姣比以前小女子的時候豐滿了許多。


    吳廣一手抓下去,滿滿的肉感,心情立刻愉悅了不少。


    “唉呀,別把詢兒弄醒了。”


    舒姣臉色發紅,扭動著身子。


    “放心,小子睡得熟,醒不了。”


    吳廣低語一聲。


    他側首瞥了眼床榻一側。


    小小的吳詢正閉著眼酣睡,全然不知父母在旁邊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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