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渡過大河,就進入河東郡的地域。


    從太原率兵南下的前將軍李良出安邑城,迎接唐王大駕。


    “李良拜見大王,大王萬年!”


    “哈哈,嘉信君為寡人攻略太原諸郡,功勞大也,快快請起。”


    吳廣大笑著上前,將跪倒行禮的李良扶起來。


    李良是第一個投降他的秦國高級將領,當時吳廣為了收攏秦人之心,給了他君號。


    在楚爵中,君號並不等同於列侯。


    自卿爵及以上的執帛、執圭、侯等爵位都可賜予封號。


    吳廣建國,棄楚製從秦製,將楚爵轉換秦爵後,保留李良的封號,爵位則轉化為秦軍功爵體係中的中更,現在則因奪取太原之功,升為了右更,算得上唐國的高爵者。


    除了爵位外,李良的職務還是四將軍之首的前將軍,可見吳廣對他的重用。


    李良對此心知肚明,他作為降將卻身居高位,很容易引起他人嫉妒,故平日說話做事一向謹慎。


    聽唐王當眾誇讚,李良忙謙虛道:“太原之戰,多虧虞將軍獻策,才能拿下晉陽城。其餘戰事也多是諸將努力,非良一人之功也。”


    “虞將軍。”


    吳廣聽到這名字,順口問道:“嘉信君以為虞將軍此人如何,可能獨當一麵?”


    李良心中一動。


    虞子期是楚人,之前唐王將他派到自己麾下時,還曾讓自己對其多多觀察,之後虞子期立功後得唐王誇獎,欽定為一軍主將。


    這種種待遇都顯示出唐王對虞子期的欣賞。


    現在唐王當麵問他虞子期是否能獨當一麵,這就是有重用的心思啊。


    “大王如此看重虞子期,此人又曾與我有過上下級之情,我當為他多多美言,日後虞子期被大王重用,我也可以在唐國得一臂助。我的地位已經夠高了,再往上就容易引起他人惡意,還是推功給虞子期的好。”


    想到此處。


    他大聲道:“虞將軍多謀善斷,晉陽之降便是他一手促成,若無虞將軍之計,末將欲取太原難矣。且虞將軍平日做事忠懇,若有軍務皆是搶著去做,若有戰鬥也是奮勇上前……”


    李良大講虞子期的好話,什麽做事勤懇,有上進心,多謀多智,善於統兵之類,簡直就是大將之才。


    周圍眾人皆驚訝,沒想到唐國竟然還有這般人物。


    吳廣聽得點頭。


    他本就有讓虞子期留守北方,為他鎮守邊疆抗擊胡人的心思,隻是他沒怎麽接觸過此人,不是很放心虞子期的能力,不知道他能不能獨當一麵,這才向李良詢問。


    現在聽李良這麽一說,又聯想到虞子期收複雁門的戰績,看上去確實是一個能大用的將才,吳廣便下定了決心。


    他笑道:“嘉信君如此讚譽,寡人後續自當重用虞將軍,絕不讓人才埋沒於我大唐。”


    “大王英明。”


    李良拱手稱讚。


    心中則喜道:“今日我當眾向唐王誇讚虞子期,等這番話傳到他的耳中後,虞子期定然會感激我的吧。”


    吳廣在安邑留宿了一日,又詢問了當地的鹽鐵事項,便再度啟程東去。


    前將軍李良則率軍駐紮在河東郡。


    他麾下久戰的兵卒會放歸鄉裏,然後重新征召一批進行訓練,保持近萬人兵力。


    這是基於國防安全考慮。


    唐國地域橫跨河北關中,如同一條長龍橫亙在北方。


    連接這頭長龍的腰身便是河東郡。


    河東北控太原,西以渡口聯係關中,東則走河內連通邯鄲,是河北與關中兩地聯係的必經之道。


    同時河東與韓國三川郡隔河相望,治下有大量鹽鐵資源,屬於是戰略重地。


    若是敵軍襲取河東,就可以將唐國從中間截斷。


    到了那時候,關中和河北想要聯係就隻能繞遠路從太原走了,兩地信息將遲滯數倍,所以河東重地必須要有大將鎮守。


    在吳廣的調配下,關中為後將軍葛嬰鎮守,河東為前將軍李良駐紮,至於再往東的河內郡,則有右將軍嶽成率軍駐紮在此。


    吳廣車駕進入河內,沿途所見場景一下大變。


    蕭條,破敗,人民麵有菜色。


    這就是河內給人的感覺。


    “我聽說河內之民數十萬,是天下有名的富庶大郡,怎得會變成這種模樣?”


    文秀對眼前景象大吃一驚。


    他在關中服役期滿後,被吳廣收到身邊當一個侍從。


    無職無權。


    不過隨侍在君王身側,若是表現出色得到君王青睞,或許哪天就能混一個光明未來。


    盧陵聞言笑道:“自然是秦軍做的事了,二十萬大軍過境,差點把河內的地皮都給刮下一層。這也就是大王仁善,免了他們兩年租稅,要是再像其他郡縣一樣征稅,這些河內人恐怕得天天吃樹皮草根了。”


    “原來如此,大王真乃仁善之君也。”


    文秀讚了一聲,看向吳廣的眼神更多了絲欽佩。


    二人對話傳入吳廣耳中,他臉上並無喜色。


    河內的衰敗是多方麵的,一個是吳廣避秦軍而遷徙走一部分河內居民和所有府庫的存糧,二來便是王離所率秦軍在河內的大肆搜刮,將好好一個天下大郡禍害成了這種模樣。


    “在本土開戰對經濟的毀壞太嚴重了,破壞容易恢複難,日後還是得主動出擊,將戰場放到敵國境內才行。”


    吳廣眼中閃過一抹精芒。


    澠池之會的利益交換為他贏得了發展時間,可戰爭遲早是會打起來的。


    齊國搞的小動作就說明了這一點。


    戰爭,不遠了。


    嶽成前來拜見,在行禮後,又向吳廣稟報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


    “滎陽及敖倉處皆有楚軍鎮守,據我方間人迴報,這支楚軍人數大概有五千左右,歸韓相鄭昌調動。大王,項氏撤軍而不放敖倉,這是有再度北進之意啊。”


    嶽成神色嚴肅。


    這個消息讓吳廣和蒯徹、司馬卬等人大為重視。


    韓國,是項梁複立的諸侯國,一直附屬於楚國下。


    如果說魏國是為了自身安全而甘為唐國仆從。


    那韓國就是典型的傀儡國。


    從一開始韓國就是借助楚軍的力量收複失地,整個政權都是由項梁幫助他們建立的,韓王成在楚國的地位,甚至還不如龍且等大將。


    自澠池之會後,項梁察覺到吳廣有拉攏韓王之心,撤軍前就讓手下親信鄭昌為韓國相邦,率兵留在韓地輔政。


    說是輔政,其實就是架空,憑著手下的楚軍,鄭昌大權獨攬,話語權遠重於韓王成和韓國司徒張良。


    滎陽、敖倉這種與唐國隔河相望,又積蓄大量糧草的重地,自然是被項梁緊緊握在手中,不可能交給韓王成。


    了解完韓國的情況,吳廣心中一動。


    項氏對韓國的態度太惡劣了。


    韓王成和張良會甘心嗎?


    這事反倒成了吳廣的一個機會。


    他讓文秀捧來帛書筆墨,親手寫了一封書信。


    “盧陵,你持我書信,渡河前往韓國,邀韓國司徒張良來邯鄲與我相會。”


    盧陵應了一聲,正要轉身離去,心中微動,又轉過頭問道:“大王,我此去可要大張旗鼓,讓所有人都知曉?”


    吳廣一怔,便明白盧陵的想法。


    大張旗鼓,挑撥韓楚關係。


    沒有必要,張良作為韓國司徒,他的一舉一動都受楚人的監視,隻要正常來往就能引起項氏忌憚,沒有必要表現的太過誇張。


    張良是個聰明人,還是不要和他多耍心眼的好。


    吳廣搖頭道:“按照正常禮節便是,不要節外生枝。”


    “唯。”


    盧陵立刻下去,準備渡河前往韓國的事情。


    吳廣接下來又向嶽成囑咐了後續的戰略目標。


    假設日後唐楚開戰。


    因為有東邊的魏國吸引火力,項氏除非能拿下魏國,或是魏國向他倒戈,保障楚軍的側翼安全,否則項梁應該是不會冒險渡過大河來攻打有唐軍駐守的河內。


    河內自身的安全有保障,那麽嶽成這支軍隊的戰略重心將放到進攻上。


    “滎陽,不管是我軍渡河南下,還是從關中東出,此處都是必取之地,嶽將軍當多用功於滎陽,日後爭取立一大功。”


    “若將來開戰,成必為大王取滎陽之地。”


    嶽成聲音不高,但語氣很堅定,有一種蓬勃向上的朝氣,一如他昔日在陽夏衝上城牆斬殺縣尉的狀態。


    吳廣欣慰一笑,打量著眼前才剛二十歲的年輕將領,讚道:“跟隨寡人的陽夏鄉黨中,唯你與羅雲最為有力,羅雲主政,你則主兵,真是寡人的左右手啊。”


    聽到鄉黨二字,嶽成的表情也輕柔了許多,他低語道:“大王是我陽夏無數年來未有之人傑,吾等能為大王效力,實乃幸也。”


    吳廣笑了笑,目光從嶽成臉上掃過,又看了看周圍的諸位武將。


    他朗聲開口:“項梁屯兵滎陽,齊人背後挑撥。齊楚皆有不軌之心,日後必與吾唐國有一場大戰,這亦是爾等立功的好機會。寡人欲要在四將軍之上,又設大將軍、車騎將軍、驃騎將軍、衛將軍等職,爾等且勉之。”


    吳廣扔下一串將軍名號,大笑著離去。


    嶽成雙眼發亮。


    跟隨吳廣迴歸河北的司馬卬、韓廣等人眼中也閃過灼熱之色。


    大將軍。


    車騎將軍。


    驃騎將軍。


    衛將軍。


    這四個名號一聽就很厲害,可比前後左右四將軍及眾多雜號將軍貴氣多了。


    他們每一個人都想進步,都想爭一爭上麵的位置。


    提振軍心士氣後,吳廣又在河內停留了兩日,之後才再度啟程,前往邯鄲。


    隨著他一路迴歸,唐國的戰略部署也逐漸成型。


    關中是後將軍葛嬰鎮守。


    河東是前將軍李良屯駐。


    河內是右將軍嶽成布防。


    至於再往東的邯鄲、巨鹿兩郡,則由唐王率領左將軍司馬卬及一幹將軍坐鎮。


    從關中一直到巨鹿,從西到東數千裏,沿途皆有唐將率兵駐守,這種布置下進攻能力如何先不談,至少防禦上是沒有問題的。


    這也是吳廣的戰略。


    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做完這些,吳廣的車駕也離邯鄲越來越近。


    他在心中感歎。


    “終於要到家了。”


    ……


    “我立功了,可我離唐王越來越遠了。”


    雁門郡,善無城。


    虞子期駕馬走出軍營。


    他的身後是數千全副武裝,要跟著他前往雲中征戰的兵卒。


    望著前方一望無際的原野,虞子期的目中滿是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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