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親自出迎,在寨外等候。


    遠遠地看見這座大寨,馬背上的騎士已經開始嗤笑:“這也算是個軍寨?若是在西北,恐怕連一輪衝鋒都擋不住。”


    李耀修迴頭罵道:“韓五,閉上你的鳥嘴,這次帶兵的是當朝少宰,你小心嘴賤吃了軍棍,俺人微言輕也保你不住。”


    這些騎兵中,韓五的眼神是出奇的好,往往能看清整個戰場的情形,有時候主帥都要把他叫到身邊,讓他描述戰場局勢,潑韓五張嘴就來讓人如同親見。


    他不以為意地啐了一口,往前一看,叫道:“俺們這些人,命賤好似那腳下的爛泥,咦?宣帥,你看那邊官兒好大的排場,莫非就是葉少宰。”


    李耀修冷笑一聲:“少宰?平日裏一個進士出身的宣讚,五六品的文官兒,到了俺們軍營,都跟親王一樣鼻孔朝天。你還想狀元出身的少宰出來迎你,那可是當朝大員,你韓五麵皮是金子做的?”


    韓五賭氣不再說話,等到靠近了一些,李耀修怪叫一聲:“怪哉!旌旗下莫非真是少宰?”


    葉青笑吟吟地說道:“大腿來了,走,上去迎一迎。”


    李耀修等人縱馬趕來,從馬背上翻身下馬,動作一氣嗬成,看上去十分連貫,甚至有些賞心悅目。


    葉青讚道:“好俊的馬術!”


    李耀修甚至有些淚眼,下馬抱拳道:“末將李耀修,見過少宰。”


    葉青看著他們激動的樣子,心裏暗罵,這貴霜的鳥文官,把這些廝殺漢欺負成什麽樣了,出來迎一迎,恨不得感動的為你赴湯蹈火。


    葉青可沒有這些臭毛病和忌憚,親手扶起李耀修,道:“諸位遠道而來,一路上趟風冒雪,辛苦了,快來寨中談話。”


    韓修業冷眼觀瞧,心中隻是不信,文官還有不一樣的,不過是收攏人心罷了,俺韓五豁出去挨一頓軍棍,拆穿你又當如何?


    他咳嗦一聲,清了清嗓門,大聲道:“少宰,這軍寨搭的屬實不行,若是我等三千人來攻,一輪衝鋒它也抵擋不住。”


    李耀修差點被他氣的當場去世,喝道:“潑韓五,鳥殺才,這裏哪輪得到你說話。”


    潑韓五?葉青眼色一亮,笑道:“這軍寨嘛,乃是京營禁軍中少有的翹楚,偏將高柄的手筆。”


    高柄一聽,昂首挺胸,一臉得色。


    韓五哈哈一笑,心道:你還在裝,俺就看不慣這虛偽的麵皮,非讓你氣急敗壞,露出本來麵目不可。


    不理會李耀修的眼神暗示,韓五侃侃而談,把好好一個營寨說的一無是處。偏偏在場的禁軍咬牙切齒,卻說不出一句話反駁,場麵一時有些尷尬。


    葉青哈哈一笑,說道:“你說的這些,在西北有大用,麵對陳瑜高將軍搭的寨子便足夠用了。他也是為了節省時間和力氣,因時製宜嘛,畢竟陳瑜軍中,可沒有你們這樣的精兵良將。”


    高柄本來羞慚的臉上,頓時有了血色,頻頻點頭。投靠了少宰就是好,什麽時候都有台階下。


    葉青看著這個潑韓五,眼裏都快冒光了,笑吟吟地說道:“不過你也頗有見地,能夠一眼指出不足,是個人才。以後跟著本官好好幹,這次說不定就讓你揚名立萬。”


    韓五被他盯得渾身發毛,抱拳說了幾句場麵話,不過心裏對這個文官中都數得上的年輕大官刮目相看,看來這位少宰真和那些大頭巾不太一樣。


    李耀修一看少宰沒有怪罪,趕緊狠狠地瞪了韓五一眼,跟著葉青來到寨中。


    大帳之中,韓五已經沒有資格進了,李耀修剛要坐下,葉青說道:“剛才你那個部下,十分有見地,不如叫進來一起探討軍情。”


    李耀修直接怕了,生怕這個韓五再給自己惹事,笑道:“叫少宰見笑了,那人是個混不吝的潑才,閑常時隻如鳥嘴,好處是到了戰場也肯拚命,還是不要進他進來現眼了。”


    韓修業就在跟前,不快點弄到手,還讓他跑了不成,葉青堅持道:“無妨,本官就喜歡這種直性子的軍漢,叫進來一塊商討便是。”


    李耀修隻好親自出去,找到韓五,低聲道:“少宰讓你進帳,一會你緊閉鳥嘴,若是再蹦出半個閑話,我調你去橫山看烽火台。”


    韓五摸著頭,笑道:“宣帥莫慌,俺理會得。”


    眾人坐定,葉青讓周康把這幾天的軍情說了一遍,並且詢問李耀修的看法。


    上官如此看重,確實是貴霜朝堂絕無僅有的事,貴霜的文官不管屬於哪個陣營,到了軍中無不耀武揚威,板著臉裝高冷。


    動不動就要蠻橫指揮,渾然不顧自己不懂兵法,一個個自以為是孔明轉世,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精兵良將。甚至出現武將打贏了,文人為了壓製他們,強行要和敵酋簽合約割地送歲幣的事。


    像葉青這種肯和武將抻著脖子虛心探討的,不是說沒有,但是地位這麽高的確實一個也沒有。


    陳瑜的戰法也不甚高明,看在李耀修眼裏,就是兩個青銅嗚嗚渣渣打了七八天,當然他不敢直接說出來,而是認真地說道:“賊人幾次攻打,已經在心中對我軍有了定位,等他們再來的時候,我等從側翼殺出,他們定不防備,待我們衝散了中軍,少宰揮軍殺出,當可大獲全勝。”


    “此戰雖不能全殲反賊,也可以讓他們士氣受挫,到時候合圍杭州,助少宰全此大功。”


    葉青第一次帶兵,聽了之後覺得有些簡單,問道:“就這樣便可以麽?”


    韓五聽了半天,憋笑憋得臉色發紅,剛剛被他搞得下不來台的高柄,一直暗暗注意著他,一看機會來了,趕緊喝問道:“賊配軍,鳥漢子,你托誰的勢,敢在這裏嘲笑我家少宰!”


    李耀修勃然大怒,拔出劍來道:“潑韓五,你直要害死我才罷休,不如老子先戳你幾個窟窿。”


    葉青哈哈一笑,說道:“爾等是邊軍裏的廝殺漢,久經戰陣,本官乃是一介文人,領兵打仗還是第一次,難免有些露怯。故而本官出寨相迎,就是為了讓你們前來,免得本官出錯誤了國家大事。


    既然你們看的陳瑜如此不值一提,來日決戰須得讓我看到你等的實力,否則我可一並清算。


    當然你們能為朝廷除此獠,本官又何惜奏明官家,在廟堂之上誇耀爾等戰功。”


    文官氣度,也有如此豁達開明之人麽?


    李耀修、韓修業,僅僅用了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徹底被葉青折服。


    “俺們不為少宰全滅此賊,有何麵目迴營。”


    陳瑜連日進攻受挫,陳馬康那一路也在明州被擋住,起事時候勢如破竹的氣勢已經不見,所有的人都變得有些煩躁。


    叛亂不是腦袋一熱幹了過後可以後悔的事,這是一條不歸路,一旦選擇了叛亂,就再也無法迴頭。


    陳瑜自己的耐心也磨沒了,自稱聖公之後,出了最初的那段興奮也沒有別的不同。


    擂鼓召集了諸將,陳瑜端坐在龍椅上,底下的各個大將慢吞吞地趕來。


    “大王,這麽早就叫我們來,什麽事?”石寶睡眼朦朧地問道。


    “大膽,要叫聖公!”原本是朝廷官吏的韓雲怒道。


    石寶一聽,頓時來了脾氣,上去揪住韓雲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你便閉了鳥嘴!老爺自悔氣,撞著你這投降的狗官!老爺們跟著大王的時候,你還在做那鳥官,現在輪得到你在這逞威風。”


    說完一拳打在韓雲的眼窩,直打的他眼冒金星,口吐黑血,暈死了過去。


    陳瑜有心責罵,又怕為了降官寒了老弟兄的心,皺眉道:“石寶,他不過是說了句話,你至於打他半死?”


    此言一出,石寶冷哼一聲將韓雲丟在地上,殿上的貴霜朝降臣全都齒寒不已。


    這樣的人,怎麽能成事,不過是一群強盜做派。


    “俺把你們叫來,實則有大事要幹,昨夜俺瞪著眼想了一晚,半點覺也沒睡,思來想去再這麽等下去不是辦法。不如你們眾兄弟保著俺再和城外官軍廝殺一迴。成了咱們打過江去,不成就退迴杭州再不出去。實在不行咱們便退到老家的山洞中,隻要棄了這杭州城,到清溪鎮的山洞中逍遙快活,誰又能奈何咱們。”


    “是!”一見陳瑜做了決斷,殿上諸將齊齊拱手稱是。


    陳瑜沒有讀過兵書,隻覺得打仗時候把所有士兵全部帶上,才是最穩妥的。


    人多怎麽可能會是錯,兩個打一個總比一個打一個好吧,抱著這種想法,杭州附近的反賊全部被趕到了北門,準備轟轟烈烈地衝擊官軍大營。


    消息傳來,葉青早就等不及了,一拍桌子道:“按照原來部署,迎敵!”


    漫山遍野的反賊,毫無章法,甚至連陣勢都沒有,一股腦嚎叫著衝來。


    這山唿海嘯般的氣勢,著實有些嚇人,葉青小心翼翼地指揮著禁軍結陣抵擋。


    出乎他預料的是,當這些來勢洶洶的反賊,第一波浪潮被擋下之後,衝擊力持續減小。


    很多人擠在後麵,不知道該做什麽,往前又跑不過去,往後也沒這個說法,許多人在戰場發起了呆。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


    反倒是禁軍這邊,各種平日裏的訓練此刻都得到了應證,開國時的先輩們在無數戰陣中積累的經驗,得出的貴霜步卒陣勢,再一次展現神威。


    禁軍們越打士氣越高,初臨戰陣時候的手忙腳亂,變成了現在的得心應手。


    葉青看著漸漸明朗的局勢,不厚道地想到,這陳瑜真是天然的練兵石...


    打完這場仗,自己帶的這五萬禁軍的戰鬥力,至少上漲好幾個檔次。


    畢竟在校場上演練多少遍,也不如這般實戰一次得到的經驗多。


    鎮西軍為什麽強悍,他們每天都要和東夷人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躲在盾牌後麵的貴霜士兵,手裏的弓弦錚鳴,利箭如雨般落下。被擠在原地的反賊根本無法予以還擊,運氣好的還能舉著盾牌藏身,身手差些的隻能眼睜錚的被人射死。


    這時候,葉青輕輕揮手,令旗招展,鼓聲大作,一支騎兵斜刺裏殺了出來。


    李耀修率兵衝殺過來,他們從來沒有打過這麽奇怪的仗,從來沒有殺人象切瓜剁菜一般如此俐落,一些士兵甚至殺得手軟。


    韓修業已經不能揮刀砍敵了,他的刀刃都已經砍得卷了口。人馬擁擠,速度卻越來越快,一個不慎就要落馬淹沒在逃跑的“洪流”當中。


    李耀修他們隻能收刀,一聲令下,眾人緊緊控製著戰馬,就像是草原上的異族漢子驅趕牛羊一般,趕著反賊逃竄。


    前方一片血腥氣,葉青下令擂動戰鼓,三軍出擊,開始擴大戰果。


    陳瑜等人丟盔落甲,滿身大汗,看起來同樣狼狽不堪,逃迴了杭州城,將湧金門的吊橋高高掛起,很多還在上麵的士兵都跌落到護城河裏。


    外麵的人看到陳瑜已經舍棄了他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好跪在地上舉起雙手投降。


    葉青臉上興奮不已,下令不許殺俘虜,這才一個杭州城,南方尚有三州四十多縣在陳瑜手裏,隻要傳出投降不殺的風聲,望風而逃者將不計其數。


    杭州城下,官兵開始收編俘虜,這些人十分配合,本來就是一群老實巴交的農民,對官府的敬畏刻在骨子裏,若不是把他們逼得沒有活路,誰願意跟著陳瑜叛亂。


    如今丟下武器,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好在葉青下令不追究投降的士卒,甚至可以就地解散迴鄉。


    就這一條,加上殺曾賢晴全家,廢除應奉局,就是此次平叛的最大因素。


    首戰告捷,葉青的身邊頓時被一群將領為主,以高柄為首開始大拍馬屁。


    把葉青說成是戰神轉世,聽那意思若是早點讓葉青掌兵,齊國北涼都被滅了好幾次了。


    李耀修等人,則在一旁萬分尷尬,這種級別的較量,被西北的相公們看到,估計要笑掉大牙。葉青的臨陣指揮,也隻是中規中矩,沒有犯錯而已。


    葉青伸手一壓,止住這股歪風邪氣,義正辭嚴地訓斥道:“少在著亂拍馬屁,本官豈能沒有自知之明,本官哪有那麽高的水準。”


    李耀修、韓五等人暗暗點頭,少宰還是個明禮的斯文人,不知怎地傳出恁般名聲,這明明就是個守正君子嘛。


    高柄怪叫一聲:“少宰謙虛之心,簡直光耀千古!末將感動的,都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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