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憂的話倒是讓老村正一愣,這種事情他從來沒考慮過。


    原來服徭役,其實大家最怕的就是運糧的任務。來迴奔波二十日不說,而且那糧食還未必夠吃。


    路途上要是遇上暴雨什麽的,無法按時抵達,人吃馬嚼,最後多吃掉的糧食都得他們自己掏腰包補齊。


    這二百石糧食,按照四輪馬車的速度,加上他們人少,算下來最多路上吃掉個幾十石,剩下的那一百多石糧食究竟如何處理,老村正也有些摸不準。


    “這多出來的糧食,許是應該歸我們所有吧?”老村正估摸著迴答道,畢竟到銀州入庫隻需要繳納八百石糧食,官府並不管剩下的糧食,多了還是少了。


    “如此便好,到了銀州,這些多餘的糧食我們還可以賣掉換成錢,補貼一下大家這幾天的奔波之苦。”李忘憂笑道。


    定周村丁戶們一聽這話,都不由眼睛一亮。李家小郎這話在理啊,這一百多石糧食,可值不少錢。


    如果在銀州出手賣掉,那他們這七十人,每人都能分到幾貫銅錢。


    李忘憂倒不是沒有想過將這一百多石糧食運迴村去,畢竟馬上麵臨蝗災,銅錢再好也不如糧食好。


    不過這一百多石糧食,畢竟是征發徭役運輸的官糧,要是直接運迴村去,怕有麻煩,所以也就作罷了。


    眾人都將殷切的目光投向老村正,畢竟這事還需要村正點頭才行。老村正略一思索,也就順從民意,點頭答應了下來。


    這些眾人的熱情更加高漲,一想到這次調春天還能賺迴幾貫銅錢,所有人都覺得簡直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李忘憂卻又發話了:“諸位,此次雖然征發的徭役隻有我們這些人,但村中老少都是出了力的,這賣了糧食的錢也應該分潤各家各戶。我建議賣糧的錢,丁戶每人取一貫,剩下的村中各家均分,不知可否?”


    “這是自然,沒有村裏各家幫忙,這三十多輛馬車可打造不出來,我支持小郎的意見!”


    “我也同意。”


    “就按小郎說的辦,公平合理,我們沒意見。”


    對此,老村正也點頭讚同,事情便這樣定了下來。


    休息了半個時辰,眾人重新套車上路,向著銀州奔馳而去。


    日落前,定周村的運糧車隊已經一口氣跑出了三百裏路,行程近半。


    老村正指著前方的驛站招唿道:“今晚我們就借宿那驛站之中,將馬車趕過去。”


    眾人答應一聲,趕著車隊駛向不遠處的驛站。


    他們準備借宿的驛站,是個三等驛站,車隊剛剛抵達驛站門口,便有驛夫跑了出來。


    “你們是做什麽的?”


    “我們是從長安城來的,往銀州運送官糧,這是我們的憑證。”老村正連忙跳下馬車,將憑證遞給驛夫查看。


    服徭役運送官糧,是必須借宿在驛站之中過夜的,這也是為了保障官糧的安全。


    驛夫查看過憑條,便將他們放入了驛站之中。


    大唐驛站,分為六等。第一等驛配驛夫20人,二等驛配驛夫15人,三等以下遞減,最後第六等驛為驛夫二至三人。


    驛站還擁有田地,據《冊府元龜》記載,唐朝上等的驛,擁田達2400畝,下等驛也有720畝的田地。


    這些驛田,用來種植苜蓿,解決牛馬的飼料問題,其他收獲,也用作驛站的日常開支。


    驛站占地麵積很大,約有幾十畝。二十幾棟房間用於來往官員住宿。光是牲口棚,便可以輕鬆容納下幾百匹牛馬。


    李忘憂他們車隊駛入驛站後,驛夫給他們指定了停車的區域,眾人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將所有的挽馬從馬車上卸下,牽到牲口棚中喂食草料。另外便是準備生火做飯,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


    驛站會免費提供馬料,但他們這些人吃飯卻是需要自己準備,驛站不會提供。甚至他們這些服徭役的丁戶,連住宿的房間,驛站也不會提供,隻能露宿在驛站的院子之中。


    不下雨還好,如果遇上下雨,大家就隻能擠到牲口棚裏麵,去湊合一晚上。


    好在今天天氣晴朗,倒不虞會下雨。


    眾人從馬車上取下帶來的被褥,在院子中鋪好,點燃篝火取暖,便準備睡覺休息。在路上奔波了一天,即便是趕馬車,也讓眾人累壞了。


    正準備要睡覺,卻聽見驛站外又有人在叫門,驛夫嘟嘟囔囔的前去開門。


    卻是名男子,一臉滄桑。書生打扮但衣著寒酸,牽著一頭老驢前來驛站借宿。


    “足下可有憑證?”驛夫詢問道。


    這憑證自然指得是可以入住驛站的憑證,大唐有四種憑證:一為銀牌,由門下省統一發給,上書“敕走馬銀牌”五字;二是角符;三為券;四是傳符。


    後兩種都是紙質證明,老村正手中的憑條便是劵。有了這些憑證,才能在全國驛道和關口通行無阻。


    男子取出一份傳符遞過去,傳符就是通行的符信。


    驛夫查看了一番,便將他放入了進來,但卻並沒有什麽好臉色:“自己把驢牽到牲口棚裏去,然後跟他們一樣,自己找地方睡吧。”


    他指著李忘憂一行人說道,顯然那意思是讓那男子也睡露天空地上。


    牛武揶揄的笑道:“看來也是個落魄書生,無官無職,驛站不管食宿。”


    李忘憂點點頭,大唐的驛站,雖然有憑證可以進入驛站休息,但卻隻為“公務員”提供食宿。這年輕書生顯然也非官身,所以驛夫才如此態度。


    男子謝過驛夫後,將那頭老驢牽去了牲口棚,然後靠在棚邊的柱子上便打算合衣而眠。


    李忘憂見他什麽行李都沒有,更不用說準備什麽被褥。這早春三月,天氣可還比較寒冷,就這樣過一夜,恐怕有的罪受了。


    他一時心軟,便出聲招唿道:“這位郎君,來我們這裏睡吧。”


    李忘憂示意牛武去幫那年輕書生再取一床被褥過來,出門的時候美女上司怕他睡不好,便讓佩蘭幫李忘憂多準備了一床被褥備用。


    書生很是詫異,有些不好意思,磨蹭了半天才期期艾艾走了過來,朝李忘憂拱手道:“某是清河茌平人士,馬周,表字賓王,不知小郎如何稱唿?”


    馬周?


    李忘憂覺得這名字很是耳熟,腦海中略一思索,才猛然抬頭,驚訝出聲:“你就是馬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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