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立馬在高崗之上,意態豪雄,雙目環視著整個戰場。此時此刻,對這一場大戰,他已經勝券在握了。在高崗之下,兩千虎賁軍還在不停地用神臂弩繼續射擊,在他們馬前百步左右,累累垂垂,死者枕籍,人的屍體加上戰馬的屍體,層層疊疊堆成了一座具體而微的小山。巨大的屍堆之下,不時地發出幾聲兒若有若無的哀鳴,那是將死未死之人在靜待死亡。


    開始發動進攻的一萬多袁軍騎兵,已經少了一少半兒,這四五千人已經化作了累累的屍體,靜靜地躺在距離高崗百餘步外。殘存的數千騎兵在顏良、文醜、高覽的率領下,都默契地避開了迎麵的高崗,疾馳而過,衝著迎麵撲來的並州精騎而去了。對於他們來說,再去招惹那兩千虎賁就是去送死,莫不如繞過高崗,和遍地的袁軍步卒合流,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如此一來,袁紹袁本初的計劃就出現了明顯的紕漏。兩千虎賁軍的馬速太快,早已布下的數千弓弩手立刻便失去了作用。緊接著,一萬多騎兵又被神臂弩打懵了,明智地選擇了繞過小山。原本計劃地好好兒的,弓弩手和騎兵一擁而上,擊殺呂布的計劃就徹底落空了。


    “唉!天亡我也!天亡我也!想不到我袁紹的一腔熱血,如今都喂了狗了!”望著眼前的戰局,袁紹已經雙目盡赤了。他仰天發出了一聲長歎,這一聲長歎之中充滿了無盡的流離和無盡的悲憫。對於部下諸將深深的失望,還有對天下諸侯坐山觀虎鬥的不屑,通通都表露無疑了。此時此刻,並州鐵騎已經如此悍勇了,若是假以時日,這天下就都他娘的姓呂了!


    袁本初畢竟是天下有數兒的英雄豪傑,片刻之後,他就徹底想明白了。如今的局麵,即使是還沒到大敗虧輸的時候兒,卻已經傷筋動骨了。唯今之計,唯一能夠反敗為勝的機會,就是曹孟德是否能夠順利襲取大漢的京師洛陽城了。罷罷罷!我袁紹就再拚上一迴,用盡全力將你呂奉先纏住!一旦曹孟德直奔洛陽城的消息傳來,我就不信你呂奉先不星夜撤兵!


    想到這裏,袁紹大聲下了命令:“傳令,諸軍相互配合,絕對不許擅自脫離戰場!隻要能纏住並州軍,可以使用一切手段!”話一說完,他立刻就翻身下馬了。左右連忙鋪上蒲席,放上小幾,布設杯盤美酒,等待主公用飯。袁紹拍拍身上的灰塵,大馬金刀地坐在了蒲席之上,伸手抓過一盞西域葡萄酒一飲而盡了。“我困了,要好生歇息一番。望諸君拚盡全力,努力殺敵,以慰我心。”然後他倒在了蒲席之上,以手支頸,刹那之間便鼾聲大作了。


    “主公睡著了!”一個都伯悄悄兒地說道。“你說什麽?戰局如此兇險,主公竟然睡著了?不可能!不可能!”他的上司,一個屯長滿臉疑惑地搖搖頭。“大人,是真的!剛才張老三去稟報軍情,親眼看到的!”那都伯把嘴巴湊到了屯長的耳朵兒邊上,悄聲說道。“這麽說,這一場仗,主公是信心十足了?”一聽這話兒,屯長大人的雙眼立刻就瞪圓了,臉上也露出了肅穆的神色。大戰方殷,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主公竟然元龍高臥,這意味著什麽?必勝呀!


    就在一刻鍾之內,袁紹元龍高臥的消息立刻便傳遍了全軍,除此之外,還有袁紹的那一句話。“我困了,要好生歇息一番。望諸君拚盡全力,努力殺敵,以慰我心。”有那聰明伶俐的,立刻就明了了其中的深意。主公這是在激勵我等,努力殺敵呀!努力殺敵,以慰我心嘛。


    就在這個瞬間,殘存的十餘萬袁軍突然都仿佛醍醐灌頂了,大戰方酣,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可是主公卻如此氣定神閑,心中定然有製勝退敵的良策!“據說,曹孟德親提八萬勁旅,兩個時辰前已然過了滎陽,直奔大漢的京師洛陽城而去了!此時此刻,想必已經襲取了洛陽城!”一個滿臉伶俐的都伯滿臉神秘地說道,在同僚之中,他一向是以消息靈通而聞名的。


    “此言當真?”一聽這話兒,屯長大人的雙眼之中立刻便放射出了兩道精光。“這是天大的事兒?如何能有假?大人可以去打探一下,主公左右的人都知道了!”那都伯冷冷一笑說道。“屯長,這事兒是真的!早在一個時辰前,就傳到了我耳朵裏了。都伯以上的軍官幾乎都知道了,就是屯長您還不知道。”最先開口的那個都伯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大聲說道。


    “噫!難怪主公睡得如此踏實,原來是曹孟德襲取了洛陽城!兄弟們!再熬上一個時辰,那呂奉先就要退兵了!他奶奶個熊,老巢洛陽都丟了,還打什麽仗?並州軍的軍心馬上就要亂了。隻要熬過這一個時辰,這司隸就是我們的了!”屯長大人一拍大腿,大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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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一刻鍾,這個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戰場,原本士氣低落到了極點的袁軍士卒們立刻便精神大振了。事情兒是明擺著的,老巢洛陽城都被曹孟德端了,呂奉先肯定會星夜撤兵的。你呂奉先用十萬精騎欺負我們,現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沒門兒!天下哪裏有這種好事兒?


    “把呂奉先纏住!絕對不能讓他們迴師洛陽城!”頃刻之間,袁軍的士卒們立刻就像吃了春藥兒一般大戰熊威了。他們兩眼之中閃爍著駭人的精光,雙腳隨著號令不斷地移動著,原本膽怯的雙手,此時此刻也敢和永州鐵騎硬碰硬了。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冀州軍雖然新兵極多,不善於打苦仗、惡仗、爛仗,可是打順風仗太平拳是絕對沒問題的。


    袁軍的士氣大振,行動力和戰力瞬間也提升了幾個檔次,原本被並州鐵騎割裂成成百上千個戰團的步卒,不斷地相互靠攏。在並州鐵騎的陌刀、馬槊和弓矢的襲擊下,袁軍步卒倒下了一批又一批,一層又一層,可是,殘存的袁軍步卒終於合流了,組成了數十個大小不一的步陣。按照漢軍作戰的慣例,照例是刀牌手、長槍手在外,弓弩手在內,好歹是守住了。


    文醜、顏良、高覽、高幹、淳於瓊五人率領碩果僅存的騎兵,不斷地和並州軍廝殺纏戰,拚了老命,從並州軍的馬蹄之下救出了一批批步卒。戰到此時,袁軍的騎兵大步都被拚光了,僅僅剩下了萬餘騎。老將淳於瓊老成持重,他部下的騎兵還有四千多,顏良、文醜、高覽三人每人隻剩下了可憐的千餘騎,除此之外,就是冀州名將高幹麾下的五千多騎兵了。


    呂布立馬在高崗之上,望著已經列成步陣的袁軍步卒,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長歎。“袁本初真乃英雄也!臨陣酣睡,鼾聲如雷,以安士卒之心。雖孫武子、孫臏不如也,唯淮陰之智可相伯仲。英雄豪傑以大言欺人,此言確哉!假以時日,袁本初必成大器,吾不及也!”


    可是,他哪裏知道,此次此刻,袁紹雖然元龍高臥,鼾聲如雷,可是他的前胸後背卻早就汗透重衣了。耳朵中仔細聽著流水兒一般傳來的緊急軍報,袁紹心中卻是波瀾不驚,隻要熬過了一個時辰,洛陽失陷的消息傳來,我看你呂奉先如何措置?你是退兵還是不退兵?


    “傳令諸軍,停止進攻,暫且歇息一番,吃上些幹糧,換馬再戰!”呂布放下了手中的千裏眼,輕聲下了命令。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袁軍突然士氣大振,顯得無比堅韌頑強,如此纏戰下去,隻是拚消耗罷了,這,正是袁紹最希望看到的。莫不如暫且停戰,休息一番再說。


    嗚??????當當當??????嗚咽的號角聲和鳴金之聲次第響起,正在鏖戰的並州鐵騎們紛紛勒住了戰馬,停止了追擊,以弓矢壓陣,緩緩和冀州軍脫離了接觸。正在此時,負責通訊的軍侯飛馬趕到了,他的臉上滿是凝重。“大司馬,衛將軍的緊急鷹信,十萬火急!”


    一聽這話兒,呂布的兩道濃眉立刻就擰在了一起,他一把抓過鷹信,一目十行看過,臉色立刻就和鍋底兒一樣黑了。曹孟德親提八萬步騎,繞過滎陽,沿成皋一線直奔偃師而去。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天崩地裂的消息,一旦洛陽城失陷,呂布的數支大軍立刻就進退維穀了。


    衛將軍高順審時度勢,他的措置很正確,你抄我的老巢,我就去抄你的老巢。他已經親率兩萬騎兵、五萬步卒星夜馳援偃師去了。如此危急關頭,高順竟然還不忘派出兩萬步卒,兩萬輜重兵前來支援我,可謂是思慮周詳。古之名將,起翦牧頗,也不過如此而已!


    可是,最令人擔心的是,偃師是否能守住?成廉能不能獨當一麵兒?這可是他的第一次獨當一麵兒,與曹孟德對陣,稍有差池,就會連褲子都輸掉的。退兵,即刻迴救洛陽?還是不退兵,先將袁紹的十幾萬大軍殲滅再說?呂布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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