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冉冉升起的朝陽,馬蹄踏著一地細碎的金光,小昆莫安犁靡帶著八百親兵,昂首挺胸進入了烏孫國的王都赤穀城。想到這一座雄偉壯麗的堅城,在日落之前就要臣服在自己的馬蹄之下了,安犁靡不禁有些誌得意滿了。大小昆莫共治烏孫兩百三十年,如今也該到了重新統一之時了。分裂兩百三十年之久的烏孫,在自己的手中重新統一,那是何等的榮耀?


    就這樣一路走來,王宮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了,大昆莫的相大祿早已卓立在宮門之前了。看見安犁靡的戰馬踩著細碎的小步兒來到麵前,相大祿右手按在左胸上,躬身深施一禮:“見過小昆莫,上次相見還是五年前,小昆莫還是風姿俊朗,強健如昔,實在是可喜可賀呀!”


    安犁靡的臉上還是帶著標誌性的笑容,他甩鐙離鞍,翻身下馬,雙手扶起相大祿,嘴裏說道:“哎呀呀!我老了,是黃鼠狼過年兒,一年不如一年嘍!你瞧這表麵光鮮兒,其實都是裝出來的!比不得你們正當盛年。怎麽樣,我那位王侄身體還好吧?可曾又添了兒子?”


    相大祿就勢兒挺直了腰板兒,滿臉誠摯地望著安犁靡,笑著說道:“唉!不瞞小昆莫,王上最近有些憔悴了,整日裏愁眉不展,還不都是貴霜人鬧得?”一聽這話兒,安犁靡立刻就開懷大笑了:“原來如此!貴霜人又如何?又不是三頭六臂的魔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還值得我那位王侄愁眉不展?來來來!頭前帶路,我這便進宮與王侄解憂去也!”


    話一說完,安犁靡便吩咐八百精騎留在宮門外,自己隻帶了二三十親兵隨同相大祿進宮了。每走一段距離,就留下幾個親兵,待到來到二堂門前,他的身邊就隻剩下八個親兵了。“你們留在殿外,我自己進去!”安犁靡吩咐道。“王上!”安犁靡的侍衛隊長張了張嘴巴兒,卻硬生生地把後半截兒話咽下去了。“放心,我不會有事兒的!”安犁靡瞪了他一眼。


    大昆莫伊迭靡正坐在那一張碩大的案幾後麵寫字兒,隻見他筆走龍蛇,運筆如飛,瞬間便寫下了四個大字兒:於意雲何?看到安犁靡進來,他連忙起身,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禮:“伊迭靡見過王叔!”安犁靡滿臉笑容,伸出那一雙柔軟的大手,一把就把伊迭靡拉了起來。“哎呀呀!我的王侄,咱們爺倆兒有五六年沒見了,王侄好像瘦了許多呀!定然是宮裏的飯菜不可口?這些廚子們該打!亦或是又納了幾個小妾?這個嘛,王叔我可就管不了嘍!”


    安犁靡一邊兒說著,一邊兒促狹地擠擠眼兒,像極了一個為老不尊的詼諧王叔。


    “有勞王叔掛念了!貴霜人大舉入侵,小侄兒忙得腳打後腦勺兒,那裏顧得上那些?王叔請坐!”伊迭靡的臉上滿麵愁雲,仿佛一個不知所措的孩童一般。安犁靡並沒有接他的話茬兒,反倒坐下來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伊迭靡的墨寶來了。就在這時,右大將悄悄兒地從屏風後麵走出來,坐在伊迭靡的側後方,和迴頭望來的伊迭靡對視了一下,不露聲色地點點頭。


    “於意雲何!此語出於金剛經,須菩提,於意雲何?通常都是梵文,想不到王侄竟然翻譯成了漢文,了不起,了不起呀!這筆劃兒剛勁有力,一氣嗬成,雖然是問句兒,卻好似心中原有萬般躊躇,卻終於有了定論。故爾下筆如行雲流水,酣暢之極。王侄,我說得對嗎?隻是這一句,於意雲何,是問誰呢?”安犁靡麵帶微笑,手撚須髯望向伊迭靡。


    “哎呀呀!想不到王叔也精通漢文?不禁精通漢文,還精通佛經和梵文?小侄兒怎麽從來就沒有聽王叔說起呀?王叔,您這藏拙也藏得忒厲害了吧?連小侄兒都瞞得嚴嚴實實?”伊迭靡臉上好似大驚失色一般,一邊兒驚詫得大喊道,一邊兒拿眼角的餘光瞅著安犁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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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呀!王侄的這番話兒,可是羞煞我嘍!我老嘍,活不了幾年嘍,王侄可是初生的朝陽,烏孫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可是歸根結底還是你們的!我安犁靡老嘍,等不到那一天嘍,隻好扶你上馬,再送上一程嘍!王侄,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那句於意雲何,問得是誰呢?可否說出來讓叔叔我見識一下?”說到這裏,安犁靡臉上的笑容更盛了。


    “自然是在問王叔嘍!此次貴霜人大舉入侵,一兩日內,兵鋒就要抵達赤穀城下,王叔不是率領一萬五千大軍,前來與我共抗貴霜嗎?”伊迭靡不急不躁,端起茶盞小口地飲著,眼風朝安犁靡掃了一眼,一副鎮定自若的表情。兩個王者對決,自然不能像市井裏引車賣漿之流一般,用鄉村俚語破口大罵,而是要講究含而不露,鎮定如常,揮手間檣櫓灰飛煙滅。


    “王侄,此次貴霜與大漢之間的戰爭,為的便是爭奪絲綢之路的主控權。此事對於西域和烏孫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為了烏孫,我們一定要站在勝利者一邊兒!隻有如此,才符合烏孫的利益。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有的隻是永遠的利益。王侄,我說得沒錯吧?”安犁靡也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盞,一飲而盡,他抬起頭,靜靜地望著伊迭靡。


    “王叔說得沒錯兒!此次大戰,王叔認為將是最終的勝利者呢?”伊迭靡放下茶盞,雙手按在膝上,微笑著問道。“貴霜兵二十萬,漢軍六萬,王侄,你說呢?”安犁靡反問道。“王叔,去年的偃師大戰,大司馬以一萬四千騎兵,力抗關東聯軍四十萬,最終以八百人突破重圍而去。一萬四對四十萬,二十萬人嘛,七千足矣,何況是六萬?王叔,你說呢?”伊迭靡不急不躁,反問道。刹那之間,。兩個人都沉默了,這預示著談判的正式破裂。


    “王侄,你既然如此冥頑不靈,那就怪不得我了。為了烏孫國能夠繼續存在下去,我隻好大義滅親了!動手!”安犁靡將手中的茶盞狠狠一摔,茶盞立刻就摔得粉碎!殿外的八個親兵鏜啷啷拔出腰間的彎刀,發一聲喊湧了進來,站在了安犁靡的身後。伊迭靡的二三十個親兵也從殿外跑了進來,手中揮舞著彎刀,站在伊迭靡的身後,大殿內的空氣立刻緊張起來了。兩撥人怒目而視,隻要有一點兒火星,便會立刻爆炸,將整個大殿炸得粉碎。


    伊迭靡和安犁靡兩個人卻好似無事人一般,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紋絲不動兒。這也難怪,這等血拚的場麵兒,向來都是小弟們上前拋頭顱灑熱血,享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快感的。老大們身份兒尊貴,自然是不用出手的,坐在那裏等待結果就是了。山不動,我亦不動,這才是江湖中浴血拚殺,紛爭迭起數千年,卻總有無數人為之熱血沸騰的終極原因。


    “動手!”相大祿一貫儒雅的臉上種拂泛起了怒意,他喉嚨裏低喝一聲兒,兩眼中冒著熊熊的怒火!刹那之間,從殿外又跑進來百餘個手持弓矢的弓弩手兒,將手中的弓矢緊緊瞄準了伊迭靡和他的二三十個侍衛。那二三十個侍衛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如此近的距離內,被箭矢射中,定然必死無疑!可是他們卻毫不示弱,刷得一下將用自己的身軀把伊迭靡擋在了身後。他們都是伊迭靡的隨身親衛,即便是死,也要恪盡職守,保護大昆莫順利離開!


    “怎麽樣?王侄,你沒有想到吧?就連你的相大祿都被我收買了!我已經和他達成了協議,烏孫再次統一之後,他將是第一人相大祿!王侄,我剛才說的那句話你並沒有聽明白,我就再說一遍兒好了。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有的隻是永遠的利益。你的相大祿,並不是永遠是你的相大祿,隻是在某一段時間,他才是你的相大祿。”


    安犁靡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他滿臉寒霜,死死地盯著伊迭靡,或許,這才是號稱“笑王”的他的真是嘴臉。“王叔,你說得沒錯兒,隻有在某一段時間,我的相大祿才是我的相大祿。所有的忠誠,都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王叔,這是小侄兒留給你的最後一句話!”


    伊迭靡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原本有些蒼白的臉龐終於露出了一絲紅暈,或許是因為激動,或許是因為緊張。“我的相大祿,現在是證明你是不是我的相大祿的時候兒了。”“遵命!”相大祿朗聲說道,他的聲音還是那麽儒雅。“動手!”隨著相大祿的一聲大喝,那一百度弓弩手兒們手中的弓矢立刻就轉向了,從伊迭靡的的身上轉到了安犁靡和他的親兵身上。


    一看這個架勢兒,安犁靡的臉色立刻就大變了,似乎是悔恨,又似乎是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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