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西域,龜茲國,西域都護府所在地它乾城。


    它乾城原來蕭瑟破敗,和其他西域諸國的王都一樣,小而精致。自從新任西域都護萬戶侯康曼提率領數萬大軍入駐以來,立即大興土木,將它乾城擴大了二十倍有餘。城中除了官署、武庫、糧倉、校場、東西兩市、軍營、馬廄、監獄之外,還分了二十四坊,每坊內可容納萬餘人居住。康侯爺手麵兒闊大,斂財有術,先建好的便是東西兩市,小山一樣的貨物往市麵兒上一擺,琳琅滿目,爭奇鬥豔,豐儉由人,立刻便將西域諸國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西到大秦、埃及,東到吳越,世界各地的貨物和精致玩意兒,在它乾城的市肆上都能找到。長安的絲綢,吳越的刀劍,大秦的錫製品,鮮卑的駿馬,安息的女奴??????隻要你能想到的,康侯爺都能替你找到。於是乎,西域諸國的貴族富商們便蜂擁而至了,它乾城內的二十四坊地價兒頓時便一日千裏了,光是賣地皮的錢就足夠蓋上十座它乾城的了。


    西域都護府對麵兒的仁字坊是地價最貴的,可是西域都護府有一項政策,對大漢有重大貢獻的富商貴族可以免費得到一塊二十畝到百畝的地皮。這不是錢的問題,它意味著榮耀和地位,意味著大漢的重視。富貴富貴,富了就會想貴,現成有這麽一樁可以彰顯身份的事兒,西域諸國的富商大賈們豈能錯過?仁字坊立刻變成了香餑餑兒,大家都削尖了腦袋往裏鑽。如今的仁字坊,已經儼然是大漢京師洛陽城貴胄宅邸一般了,所居者非富即貴。


    仁字坊內,一座占地百畝的巨宅之中,雕梁畫棟,蓋著一座高達四層的高樓,這是它乾城內高度僅次於西域都護府的建築。都護府的望樓隻有五層,它卻有四層,這個高度充分地顯示了此宅主人在它乾城的地位。仔細一看,這棟巨宅其實都是用水泥建築的,堅固結實,既節省了來之不易的木材,也大大降低了營造成本,更難得的是它就是一座小城堡!


    天空中飄著細密的春雨,就像少女的發絲一般,細密而柔軟。這一場春雨已經下了快一個月了,天總是陰著,不見太陽,偶爾能停上一天半天,轉眼還接著下。空氣中布滿了潮濕的氣息,有些寒冷,又有些清新,其中還夾雜著泥土的腥味兒,這,便是暮春的氣息。


    四層樓上,一個身材剛勁,麵貌姣好的少婦正在憑欄遠望,她的目光穿透了細密的雨霧,定定地望向了西方,數萬裏之外,才是絲綢之路的終點大秦。在他身邊兒,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手裏緊握著一卷書兒,正好奇地向外望著,顯而易見,比起手中的書卷,他更喜歡這細密的春雨。六七歲的男娃兒,正是淘氣的時候兒,連狗都嫌棄,他卻被拘在這裏讀書。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曦。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小男孩兒三心二意地看著手中的數卷,搖頭晃腦地念著。在他這樣的年紀,是不會懂得這一首樂府長歌行的意境的。


    “隱兒,你知道為什麽給你起名為趙隱嗎?”聽到小男孩正在變聲期的聲音,少婦不由得轉過身來,輕輕地抱起小男孩,笑著問道。“知道,娘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是因為我父親是一個大英雄,卻不為這濁世所容,後來戰死了。就像共工怒觸不周山一般,雖死猶生。我身為父親的獨子,身負為趙家傳宗接代的光榮使命,萬萬不能拋頭露麵,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不能拋頭露麵,那便隻有隱了。娘,我說得對不對?”


    小男孩瞪著黑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少婦。“隱兒,你說得對!便是這般意思,為了家族,你必須付出太多,甚至是生命。隱,便是躲起來的意思,就像今日這般,別的小娃娃們都在四處玩耍,你卻要在這裏讀書。這是為了磨練你的性子,讓你日後能夠耐得住寂寞!隱兒,你懂了嗎?”玉羅刹柔聲問道。“不懂,不如和大黃狗一起好玩兒。”趙隱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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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這時,隻聽得樓梯一陣想,管家老張出現在了玉羅刹的身後。“大掌櫃的,都弄好了。把所有的絲綢布帛都檢查了一遍,完好無損,又換了一遍生石灰,再保存上兩三年也莫得問題。我剛才去了都護府一趟,那裏的史官告訴我,多則七日,少則五日,雨就能停了。”


    “老張,底下的兄弟們有沒有說牢騷話?你說實話,有話要講出來,不能憋著,一憋就容易憋出事兒來。”玉羅刹並沒有迴頭兒,她的雙眼透過細密的雨絲兒,似乎看到了一些什麽。多年習武的經驗,使她的第六感極其準確,那茫茫春雨之中,似乎有故人的味道兒。


    “大掌櫃的,有十幾個兄弟,是用自己的錢入的夥兒,看著眼下春雨連綿,下完雨又是一場大戰,已然沒了信心,總是吵著要迴家陪老婆孩子去。迴家倒也無妨,我痛痛快快兒的允了,可是他們竟然獅子大開口,要大掌櫃的用運到安息的價格購買他們的貨物,被我劈頭蓋臉地痛罵了一頓,正在那裏喝悶酒。”老張的臉上青筋暴露,可見他著實氣得不輕。


    “是李三他們幾個吧?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他們幾個都是小商小販出身,眼皮子淺,一有挫折就大退堂鼓。按理說,貨剛到了它乾城,即便是收購,也要用它乾城的價格,這裏距離安息畢竟還有好幾千裏呢。再者說來,他們自己進的私貨,賣不出去又關我們什麽事兒?”玉羅刹用細嫩的手指攏了攏被細雨打濕的頭發,裹緊了身上的厚實鬥篷,輕聲兒說道。


    “就是呀!商場上講究的便是信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像他們這般輸打贏要,豈能做得了大事兒?”老張憤憤不平地罵道。“老張,這些人既然不是做大事兒的材料兒,還是早早地打發了好。此去大秦,關山萬裏,一路上留著都是禍害。這樣吧,你把大家召集起來,就說是我的意思,答應他們,但是隻此一次,下不為例!凡是想打退堂鼓的,都照此處理。”


    “大掌櫃的,這樣豈不是太便宜了他們?”老張詫異地說道。“老張,莫要如此說,這些人既然和我們不是一條心,勉強留下日後也會出亂子的,不如現在下決心消除隱患。他們看的不過是眼目前的蠅頭小利,給他們便是,最終後悔的還是他們。”玉羅刹平靜地說道。


    “大掌櫃說的也是!留著早晚是禍害,莫不如早早地打發了!我這就去辦。不過醜話要說在前頭,這一次就這樣了,日後大家夥兒可就要親兄弟明算帳了。貴霜的軍隊如何是並州軍的對手?隻要大戰一完,商路一通,這幫人肯定要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們的。我老張就先斷了他們這一條兒後路!”想起日後李三等人跪地苦苦哀求的模樣兒,老張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幾分笑意。“隱兒,你下去玩兒吧!隻是不能去雨裏。”玉羅刹終於放話了。


    一聽這話兒,趙隱立刻就喜上眉梢兒了,他隨手把書本兒一扔,一溜煙兒便去了。玉羅刹苦笑了一聲兒,將雜亂的書本兒收拾好,往銅製的熏爐中添了一塊兒熏香,然後取下火盆兒上吱吱作響的鐵壺,將自己麵前的碩大的長嘴兒細瓷大茶壺灌滿,這才緩緩坐下來了。


    “既然有古人來訪,為何不出來相見?”玉羅刹朗聲說道。話音未落,隻聽得一聲長笑,從敞開的窗戶外麵徑直走進了一個人,沒錯兒,他是走進來了。他雙腳踏在空氣之中,就仿佛閑庭信步一般走了進來,就仿佛他的腳下不是虛無的空氣,而是實實在在的大地一般。


    來人四十歲左右,身材高瘦,黑色麵皮,臉上如刀削斧鑿一般,雙眼精光四射。他的腰間係著一柄寶劍,背上背著一個碩大的酒葫蘆,手中拄著一柄拐杖,身穿一襲布衣,赤腳芒鞋。右手中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戒指,那戒指非金非鐵,是一條栩栩如生的蟠龍,具體而微,正是太平清領道教主的信物!此人正是大賢良師張角的繼承人,太平清領道的第二人教主虛竹子!“參見教主!教主別來無恙乎?”玉羅刹的眼中顯露出一絲驚疑之色,拱手施禮道。


    “一別一十四載,不想再見之時,教主神功已然大成了!看教主的樣子,是已稹金丹圓滿之境了!恭喜教主!賀喜教主!”虛竹子徑自在玉羅刹對麵兒坐下,提起長頸兒細瓷大茶壺,在粗瓷大碗中慢慢地斟了一碗溫茶,一飲而盡,然後他喲們揮手抹抹嘴角的茶漬,朗聲說道。“趙夫人不必多禮,我此次前來,隻是要看一看故人的妻子而已,你不必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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