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逢的本性誠篤,袁隗一說完,他的一張老臉立馬變成了豬肝色。想想袁本初的好名聲,再想想袁公路的所作所為,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公路呀公路,我汝南袁氏的名聲,還有我袁逢、袁隗兄弟倆的兩張老臉都讓你給丟盡了!


    可是,討債的已經上門兒了,總得打發出去吧。況且,來得又是天字第一號大債主,大司馬呂布的專使,京師洛陽城大名遠揚的“子玉先生”侯成!動粗或是賴賬,那是決計不能的,並州軍片刻間就會讓袁家懷疑人生!唉!看來隻有好言好語,磨破嘴皮子,豁上這兩張老臉百般央求了!


    “唉!子玉先生,不是我袁家有意怠慢,自從七月中旬以來,狀況頻出,天下震蕩。先是先帝駕崩,接著便是大將軍何進兄弟接連喪命,還有董相國進京,這麽多事兒,我袁家自身難保,實在是無暇顧及此事呀!”


    說到這裏,袁逢的眼圈兒也紅了,他用衣襟擦擦眼淚,長歎一聲,繼續說道。“我袁家隻想保住公路的性命,其它的隨便大司馬開價!便是舍了老夫的這身臭皮囊也使得!”袁逢心中的憤懣隨著這句話一起傾瀉而出,他心中頓時舒服了許多。


    袁逢、袁隗兄弟倆的這一番話入情入理,有自責,有解釋,還有解決辦法,堪稱交涉中的經典。可是“子玉先生”卻絲毫不為所動,他從大袖中抽出一摞文書,啪得一聲扔在了案幾上。“袁太仆、袁太傅,兩位先不忙著哭窮,還是先看完了這些再說吧。”


    說完,侯成拱一拱手,大步流星地去了。袁太仆和袁太傅連忙起身相送,這“子玉先生”竟然如此好說話?來到袁府隻是坐了片刻,聽袁太仆和袁太傅哭了一番窮,然後扔下一摞文書,竟然扭頭就走了?難道這裏麵有什麽重大消息不成?


    袁隗畢竟年輕幾歲,他伸手拿起那一摞文書,仔細閱讀起來。不知不覺間,袁隗的雙手開始顫抖起來,細密的汗珠瞬間就布滿了他的頭臉,背後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打濕了。終於看完了,袁隗雙目愣愣地看向遠方,恰似行屍走肉一般。


    “到底兒出了什麽事兒?”袁逢急得都快要跳腳了,可是袁隗手指著那一摞文書,哆嗦了半晌兒,口中卻說不出話來。袁逢顧不得袁隗了,用顫抖的雙手抓起那一摞文書看起來。越看,他的手越抖,越看他的心跳的越厲害。


    終於看完了,袁逢一張口,大叫一聲:“氣煞我也!”。仰天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望後便倒!一看兄長這般反應,袁隗一口氣沒上來,熱血攻心,雙眼一番,登時也暈了過去。“家主!”“太傅!”諾大個袁府,頓時亂成一團。


    這一次朝廷的反應很快,十一月十八日,朝廷下詔,諡袁逢為宣父侯,賜賚甚厚。袁隗臥床不起,袁紹、袁術遠在外地,所有的重擔都落到了“袁氏三傑”中唯一留在京師洛陽中的袁基身上了。他不得不每日辛勞操持喪事。


    自然,汝南袁氏對並州軍的賠償,再一次被耽擱下來了。


    “子玉先生,我可是聞名已久了,今日見麵,看來還勝似聞名!”董卓高坐在主座上,言笑晏晏地望著坐在客座上的侯成。以董卓現在的身份地位,竟然以平等的禮節款待侯成,實在是令侯成吃驚不已。“來來來!飲酒!今日是朋友會麵,又不是朝會!”董卓大笑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用大手抹抹嘴巴上的酒漬,笑著說道:“這個勞什子的相國,老夫做起來實在是難受之極!真想念當時在涼州追風逐月的歲月呀!老夫是個粗人,打打殺殺還可以,執掌朝政嘛,就好比趕鴨子上架,實在是難乎其難呀!所以呀,老夫就找了一群清流名士,時常諮詢他們的意見,然後再做選擇。不料效果卻是出奇地好!老夫心中甚慰呀。”


    “相國一心為公,最近的舉措也都暗合民心,朝野上下,聞之大動,都說相國秉政,一掃先帝之積弊,頗有中興之意!便是大司馬,也常常和我提起,相國之舉,實在是大快人心!”侯成的這番話,半真半假,正說到了董卓的心坎上。


    董卓得位不正,尤其是廢立之舉,留下了極大的隱患,等到他終於明白過來,早已悔之晚矣。沒奈何,他隻得重用黨人、清流、名士,力求匡正。他以為隻要自己推誠布公,敢於納諫、從善如流,想必天下的世家大族還是會擁護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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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作為一個曾經統率過數萬人馬的統帥,他的危機感和第六感還是很強烈的。正因為如此,他把潁川荀氏、潁川陳氏、弘農楊氏、汝南袁氏這四大世家的頭麵人物都留在了京師洛陽。他自認為自己的舉措還是很得人心的,但是,萬一有什麽意外呢?


    大司馬呂布用兵神鬼莫測,百戰百勝,再加上並州軍的戰力,令他羨慕不已。若是能拉到自己這一邊來,作為助力或者後手,即便天下有變,又有什麽可恐懼的?因此,袁逢一死,他手的手下就弄清楚了其中的前因後果,也就有了兩人的這一次會麵。


    “大司馬真是如此說的?”董卓睜大了兩隻銅鈴大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了。“不瞞子玉先生,想當年平黃巾之時,阿黛爾公主為了救護小婿牛輔,被黃巾暗箭射死,如今一想起來,老夫還覺得對不住大司馬!”說到這裏,董卓竟然有些唏噓了。


    “這個心結兒,老夫一直沒有解開。今日子玉先生進京,老夫一定要做個了斷,對大司馬和並州軍也好有個交代。”說到這裏,董卓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可是朝廷的近況,想必子玉先生也知道,真正到了國庫空虛的地步,實在是拿不出一文錢來了!”


    “昔日始皇帝收天下之兵,以鑄十二金人,大者三十四萬斤,小者二十四萬斤。如今民窮財盡,隻好拿來鑄錢了。我留下四個最大的鑄錢,其餘的就送給大司馬,讓他融化鑄錢好了!”董卓終於下了決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來狼,我就不信你呂奉先會不動心!


    “哦?”侯成大吃一驚了。“相國的好意,並州軍心領了,然則此事甚大,某還要鷹信大司馬,等候他的決斷。”“哈哈哈哈!”董卓大笑了:“如此也好!”自己的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至少會在大司馬呂布的眼中為自己大大加分。


    八個金人,最小的重二十四萬斤,用來鑄錢,至少能鑄上幾十億肉好五銖錢,若是專鑄小麻錢,還能在翻上幾倍!董相國一出手,真是驚天動地呀!侯成心中連連感歎。比起汝南袁氏的敷衍,董相國就實在得多了,至少一出手就是一座金山!


    以“子玉先生”的精明,自然猜得到這是董相國投下的一枚香餌,用來釣大司馬呂布和並州軍這一隻金龜!老話說,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無緣無故,董相國為什麽送了這麽大的一座金山?自然是所圖甚大,其誌甚遠了!


    就這樣,懷著極其複雜的心情,“子玉先生”離開了相府。


    三天後,侯成的鷹信到達了晉陽城,心中詳細敘述了袁逢之死和袁家的近況。更重要的是,侯成濃墨重彩地寫了他和董卓會麵的經過,還有那個驚人的消息――董相國出手送出的那一座金山!八個金人,總重五百萬斤以上!


    “董仲穎出手夠大方的!一出手就是幾十億錢!我看應該收下,誰會和錢過不去?”戶曹篆王隗手撚胡須,大聲說道。“有了這幾十億錢,幹什麽不成?再者說來,董相國說這是賠償,賠償為什麽不要?管他什麽大義,金山才是真的!”


    “董卓這是在放出香餌釣金龜,香餌就是這幾十億錢,金龜就是並州軍!可是,這香餌太重了,太誘人了!放在誰眼裏,都無法拒絕!”高順長歎一聲,緩緩說道。“董仲穎出手如此豪奢!可見此人氣度頗大,難怪做了相國!”


    閻忠有些擔憂了。“最近天下清流中一直流傳著一個消息,說袁本初和袁公路正在聯絡諸侯,準備起兵討董。我們若是吞下了這隻香餌,就和董卓捆死了!”“哈哈哈哈!”成廉大笑了。“看袁家扣扣索索的樣子,高都慘案過去半年了,口口聲聲說是賠償,卻沒見到一分錢!相比之下,還是董仲穎做得漂亮,一出手就是一座金山!”


    議來議去,並州的文武大員們分成了兩派,武將們大多數讚成,文官們大多數反對。隻有黃忠和張遼站在那裏不發一語,這也難怪,阿黛爾公主就是變相死在牛輔手裏的,和董卓聯合,突騎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好了!都不要再吵了!我們在等等看,再決定加入哪一方。”呂布一錘定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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