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酒肆是官營的買賣。


    表麵上看,背後是金陵府衙,但實際上就是金陵知府徐有功的私人產業。


    如果徐有功知道,劉掌櫃錯過一樁大富貴,非罷免他掌櫃的位子不可。


    在古代,直唿知府姓名,要被打板子的。


    可葉修說出徐有功的名字,眼裏沒有任何的敬畏和心理負擔。


    就好像說一個普通人,這就不難發現,葉修也不是什麽尋常子弟。


    “小郎君,這酒現在確實無法和忘憂白比。我最多能給你六兩銀子一斤。”劉掌櫃冷汗直流,近乎哀求,“但我可以和你簽訂長期的供需協議,如果我們店裏賣酒漲價,也會給你漲價。”


    “怎麽個漲價法?”葉修眯起眼,意味深長地看著劉掌櫃。


    “比如,你現在供貨是六兩銀子一斤,我們賣二十兩一斤,就會給你漲到八兩,以此類推。”


    “畢竟這是消耗品,品相口味好我也承認,可沒打出名聲前,進貨價不能再貴了。”


    “況且,能長期和你合作的,整個金陵城恐怕也隻有小店了。”


    劉掌櫃仿佛遭逢大難,目光哀求,“小郎君,六兩銀子一斤,權當我們交個朋友了,你意下如何?”


    葉修默默地盤算,老爹給出的價格是三兩,這也是劉掌櫃第一次給的價格。


    如果真的按照他說的,酒價上漲,就給自己漲價,倒也十分合理。


    雙方談好了價格,立刻簽署了供需協議。


    葉修都仔細地查看,確定沒有任何損人利己的條款之後,這才滿意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店小二們也走過來,抱起酒壇,小心翼翼地驗貨稱重。


    劉掌櫃重新泡了茶,試探性地問道,“小郎君,聽你的言語,似乎和徐知府很熟,不知道您是哪家的貴人?”


    葉修略微沉思後,緩緩開口,“徐有功考狀元的時候,我爺爺是主考官。理論上講,我爺爺和他有半師之誼。”


    劉掌櫃猛然起身,神色複雜地看著葉修,“小郎君口中爺爺……難道是京城口碑、信譽超好的那位葉侍郎?”


    “不過是以前的事情罷了,現在他已經不是侍郎了。”葉修努力保持自己落魄公子不倒氣質的人設。


    “怪不得小郎君砍價這麽狠,原來是名門之後。”


    劉掌櫃並沒有因為葉家落魄就目中無人,相反對葉修更加尊敬。


    葉老太爺不僅人品、信譽很抗打,口碑更是經過各種高端局的洗禮驗證。


    京城傳聞,如果葉侍郎都辦不了的事兒,那就別辦了。


    你就算是找當朝王爺也白搭。


    前些天,徐知府還從酒肆支取了一萬兩銀子,讓人送去京城呢。


    葉老太爺被關進都察院,金陵知府非但沒落井下石還雪中送炭,可見他的後台有多硬,人際關係有多好。


    至於那些上樹拔梯,急於撇清關係的,全特麽是目光短淺的鼠輩宵小。


    驗貨完畢,二人給烈酒取了一個很俗套的名字:宮廷玉液酒!


    劉掌櫃把銀票二百兩的銀票遞給葉修,多出來的二十兩是下一批酒的定錢。


    “小店現銀不夠,隻能用銀票交割了。”


    “這是和盛源的銀票,他們家還有一間同記雜貨鋪。”


    “如果小郎君還有其他的東西要出手,可以去同記碰碰運氣。”


    說完,劉掌櫃又故作神秘地補充了一句,“小郎君,這和盛源的掌櫃來頭可不小。她不僅是京城知名的富商,也是京兆府第一俏寡婦衛夫人。”


    “衛夫人?沒聽過!”葉修沒在意,收起銀票收起契約,帶著趙翼德就走人了。


    “終究還是太年輕氣盛了,總想用自己的個性去證明自己!”


    劉掌櫃看著葉修離開的背影,意味深長:京城傳聞,那衛夫人就是你爺爺一直沒娶進門的小妾啊!


    微微歎了一口氣,劉掌櫃打了一壇酒,帶著簽好的協議,坐上馬車直奔府衙,他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徐有功。


    從劉掌櫃的口中不難判斷,和盛源能從京城一路開到金陵,那個衛夫人也絕對是個狠人。


    這倒也提醒了葉修,錢放在自己家裏不安全,還不如放在和盛源。


    銀票人票不認人,隨時可以支取,唯獨異地兌換,需要等上七天的核對時間。


    於是,葉修也在和盛源開了戶,現場蓋章,存檔畫押。


    存了一百五十兩,但實際上花了一百五十二兩。


    剩下的二兩銀子,是給和盛源的保管金。


    這讓葉修肉疼得不行,但勝在安全。


    葉修帶著趙翼德離開,在櫃台的後室,一位貴婦人卻抿著嘴笑出聲。


    掌櫃的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給貴婦人填了一杯茶。


    “三天之後,我就迴京城了。”貴婦人動作優雅地抿了一口茶,聲音中卻帶著無上權威,“你安排人把葉幼安的存票單獨存放,每月給京城寫一封信,我要知道他每月的存取情況。”


    “是夫人。”掌櫃的搞不懂,一個小屁孩怎麽就引起貴婦人的關注了。


    “如果心裏有不情願,那你這個掌櫃也別做了。”貴婦人威壓十足,讓掌櫃的近乎窒息。


    “小人就是心存好奇,還望夫人恕罪!”掌櫃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人一定親手操辦這件事,不僅是存取,還有他的日常,都會記錄在案,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起來吧。”貴婦人意味深長的,目露期待,“做歸做,但不許幫他!隻要不是人命官司、牢獄之災,都不要插手。”


    “夫人之命,小的謹記!”


    掌櫃的不斷擦拭額頭上的冷汗,默默記下了葉幼安這個名字。


    他聽出貴婦人的言外之意,那就是葉幼安在生死存亡之際,和盛源必須出手相助。


    現在,葉修的手裏剩下二十八兩銀子,加上書齋的定金和碎銀子,一共八十兩現銀。


    在市場買了雞、鴨、魚、肉,還有幹果點心,葉修決定慶祝一下。


    迴到了烏龍巷,先是把幹果點心,送給了趙屠戶。


    然後約定晚上都過去吃飯,一定要好好地感謝一下趙翼德,沒有他在場,砍價也不會那麽順利。


    對此,葉修專門把二十兩銀子壓在了禮盒下麵。


    可剛走出趙家,卻被趙翼德叫住,隨後兩枚銀錠丟在葉修腳下。


    葉修滿臉尷尬,“趙兄,不能讓你跟著我白跑一整天的。”


    趙翼德臉色漲得通紅,氣得全身顫抖,“你送我爹幹果點心,心意我收下了。但你使喚銀子,就是在羞辱我!”


    話落,趙翼德砰的一聲關上門。


    葉修滿是不解,使勁兒地撓撓頭:這算是羞辱嗎?如果是,我寧願被羞辱一萬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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