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鄒成望才吐掉了嘴裏的一根狗尾巴草,走過來碰了碰陳峰的肩膀:“能忍就忍忍吧,畢竟人家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而咱們……”


    他意猶未盡。


    隻是另外兩個人都知道他什麽意思。光是秦先生一個人護著,便棘手得很,更何況如今聽說連杜縣令都對顧邵刮目相待,禮遇有加。要是直接硬碰硬,隻怕對他們很不好。


    謝宣也安慰他:“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還是別爭了。”


    “雖然我也確實看不慣他,可是貿然跟他對上,咱們也沒有多少勝算。”鄒成望悠哉悠哉地說道。


    陳峰又哪裏不知道這些呢?隻是,若叫他就這麽咽下這一口惡氣,他如何能甘心?


    本來從一開始,就是顧邵答應要賣掉妹妹的。一口答應的是他,出爾反爾的是他,如今過來倒打一耙的也是他。


    嗬,解元公就有多高貴嗎?還不知道這解元是怎麽來得呢。


    顧邵走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停了下來。


    隻是心緒還沒有平靜,他隨便找了一處空地,胡亂地躺倒了下來。


    他頭一次認識到,自己竟然真的是一個渣男。


    賣妹妹,他竟然會把自己的親妹妹給賣掉,隻為了那幾兩銀子。


    顧邵蓋著自己的臉,不知道該罵自己什麽好。


    “係統,你還在嗎?”


    “在的。”係統一直都在,隻是見他情緒不穩定,沒有出聲罷了。


    其實之前係統都一直想過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他,糾結了幾下之後,還是選擇沉默。


    隻是它沒有想到,不過是去了一趟縣衙,便能有這樣的改變,這也算是誤打誤撞了。


    顧邵猶豫了一下,忐忑地問了句:“我妹妹,原本應該過得怎麽樣?”


    他小心翼翼地等著結果。


    原本還有一絲希望的,是這一絲希望還是被係統無情地打破了:“若是按照原本的結局,你妹妹這會兒已經沒了。”


    “……怎麽,沒的?”顧邵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微微顫抖了。


    “就像宿主想的那樣沒的。”


    顧邵頹然地笑了笑:“我是個畜生對吧?”


    “是。”這一點係統不否認。


    雖然原本的故事裏,害死顧小妹的並不是顧邵,可他也是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倘若不是他,顧小妹也不會被賣到李家,自然,也不會碰上李家那個大公子。


    “好在如今這些事都沒有發生,宿主若是肯用心改變,一切都會變好的。”


    “我知道。”顧邵這次沒有再拒絕,“那個李家公子?”


    “宿主用功讀書,等你考中進士做官了,自然想怎麽懲罰他便怎麽懲罰他。你如今空了一個舉人名頭,卻並無實權,這樣對上他們李家,無異於是以卵擊石,太不劃算。”


    顧邵被他的話安撫到了些許。


    係統說的確實不假,以他現在的能力,懲治李家,可以說是很不自量力了。考進士,那就考吧,顧邵放下手,一邊爬起來,一邊想到。


    離開溧水之後,顧邵本來是要迴秦府的。


    他這陣子要拜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今兒拜訪了杜縣令,明兒還得去鄭先生那兒,後日,顧邵想去跟先生請個假,親自去陳家一趟。


    至於家裏,顧邵一時半會兒還不敢迴去。


    進了縣城,路過一家成衣店的時候,顧邵忽然停下了步子。


    成衣店老板娘見這樣一個俊俏的公子站在門外,趕忙走上前吆喝道:“公子可要替自家娘子買衣裳?”


    他們這店裏頭全都是姑娘家的衣裳,並沒有公子哥穿的。


    顧邵搖了搖頭,問道:“你們這店裏可有小孩穿的衣裳?”


    “幾歲的?”


    “五歲多一點。”


    “是個小姑娘吧?”


    顧邵點了點頭。


    老板娘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公子你來的可真是巧,我們店裏頭剛進了一批小姑娘穿的衣裳,您走裏頭瞧瞧?”


    顧邵當真進去了。


    等出來的時候,懷裏便抱著一堆衣裳,路過旁邊的小攤子的時候,還順手買了兩朵珠花。


    原想著買了這些應該就差不多了,隻是準備走的時候,忽然驚覺不對,又趕緊轉過了身,給家裏的人都買了點東西。


    他娘對小妹是什麽態度,顧邵不至於不知道。貿然給小妹買這些東西,爹娘心裏肯定不樂意,到時候受委屈的還是小妹。不如將一家人的東西都買齊了,大家各自高興,才不會惹出什麽事端來。


    要是從前,顧邵還沒有這樣闊氣,隻是這些日子他的體己銀子越變越多,一開始陳秀才給他的銀子他便沒有花完,後來又加了文會中得的二十兩銀子,前些日子辦酒席的時候,那些前來道賀的人,有不少讀書人都是家底豐厚的,遞上來的賀禮一個比一個貴,且這些東西還推不掉,隻能收著。顧邵雖然大多都留在了家裏,可自己也拿了些,如今身上當真是不缺銀子使。


    買了這麽一大堆,也沒有花掉幾兩銀子。


    買完東西之後,顧邵才又去了大伯家的米糧鋪子。


    顧大文正靠在櫃台上麵打盹,猛然聽到動靜還以為是什麽客人來了,抬頭一看,卻是自家堂弟。


    “邵哥兒?”他瞅著顧邵懷裏抱著的那一堆東西,趕緊上前接了過來,“你怎麽買了這麽多?”


    “前段時間離家,等迴來之後又隻在家裏呆了五日,自覺心中有愧,便多買了些東西。”


    顧大文是有牛車的,帶著那些東西迴去也不成問題:“成,那我晚上給你帶迴去。”


    顧邵笑了笑:“改日必定給堂哥你送酒來。”


    “好,那我可就等著了。”


    顧大文一麵笑嗬嗬地應下,一麵又打量著顧邵買迴來的那些東西。看到裏頭還有小姑娘戴的珠花,顧大河忍不住直點頭:“邵哥兒你真是越來越有心了,買東西都買得滴水不漏的。”


    顧大文如今可算是對這個堂弟佩服的五體投地,也對之前自己懷疑堂弟的學問頗感愧疚,他不該那樣想堂弟的,“這讀了書,就是不一樣,感覺你如今整個人都變了。”


    顧邵一怔:“是嗎?”


    他原先,究竟是什麽樣啊。


    顧大文說完,盯著顧邵看了一眼,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邵哥兒,你是不是,心情不大好呀?”


    “怎麽會?”顧邵笑了笑。


    顧大文讓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他旁邊:“你打小就是這樣,心情不好的時候,眉眼都是耷拉著,騙不了人的。”


    顧邵不好跟他解釋裏頭的原因,隻隨便找了一個借口:“這段時間應酬實在太多了,有些叫人心煩。”


    顧大文哭笑不得:“那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多少人想要這樣的應酬,還沒有呢。”


    他搖了搖頭,覺得堂弟實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顧邵也不反駁什麽,隻是過了一會兒又道:“對了,堂哥,煩你再替我捎一句話迴去。”


    “什麽話?”


    顧邵嘴角一揚:“你就跟我爹娘說,讓他們盡快將禮哥兒送去私塾裏頭,早日啟蒙。”


    “送去你先前開蒙的小學私塾嗎?”


    顧邵頷首。


    “確實是一樁正經事。”顧大文點頭應下,當初邵哥兒啟蒙的時候,就是金壇縣外那間私塾的老先生給啟蒙的。老先生雖然學問不算太高,但是教幾個小孩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些年顧家一直沒有送顧禮去私塾。


    一來是顧禮自己貪玩兒,二來,也是因為家中拮據,將所有的銀子都花在了顧邵身上。如今有錢了,自然該考慮一下禮哥兒的啟蒙問題。


    顧大文想著是這事理所應當,而顧邵,他隻想讓禮哥兒受點罪,多在讀書上花點心思,就沒有時間調皮搗蛋。


    他可真是個好哥哥。


    離了鋪子之後,顧邵才終於迴了秦府。


    秦先生見他迴來的晚,還以為是杜縣令硬拉著他一直留到現在呢,便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隻讓他先迴去休息,明日隨他一道去鄭府。


    顧邵自然不敢有什麽異議。


    鄭先生是沒有受他的拜師之禮,卻一直將他當做入門學生管教,顧邵能中舉,也是多虧了鄭先生的的精心教導。


    翌日一早,顧邵便同秦先生一道去了秦府。


    鄭先生還是老樣子,即便顧邵如今中了解元,他嘴裏也沒有半點留情,仍然是該怎麽罵怎麽罵,該怎麽打就怎麽打。


    順帶還打擊了一番顧邵的氣焰:“不要以為你如今得了點成就,便能沾沾自喜,固步不前。須知這大齊人才濟濟,會試場中更是人人都不可小覷,就憑你這蹩腳的學問,想要考中狀元,無異於是癡人說夢。”


    顧邵無辜地反駁:“我本來也沒想考上狀元。”


    “你考會試竟然不想考狀元?!”鄭遠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出息的東西,教了你這麽久都白教了。”


    “可方才不是您說的,我想考狀元是癡人說夢嗎?”顧邵還覺得委屈呢,明明他都是順著鄭先生的意思來的,“我腳踏實地一點,還不好嗎?”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這話秦先生也讚同。


    他的這個學生,聰慧是聰慧,無奈上進心確實比別人少了一大截,真是叫人頭疼。


    兩個先生對視了一眼,心裏都有了成算。看來,往後這個幾個月,顧邵的功課還得加倍!


    既然沒有上進心,那就多努力一下吧,勤能補拙,還能補懶和廢。


    顧邵尚且不知道他們打定了什麽主意。從鄭府裏出來之後,他便同先生請了假,說是要去陳家一趟。


    秦先生也沒有攔著,反而道:“確實該去一趟了。”


    要知道,當初若不是陳兄相求,他是不會收下顧邵這個學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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