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宜,既然我現在能進去,那就先去探探路。你去明天一早就坐車迴縣城,等徐臨川他們,然後在縣城等我的消息。”


    這個陣法她從來都沒見過,如果能從內部找到破解之法,沈陵宜再在外麵跟她配合,應當會容易許多。


    沈陵宜當然也知道她這個選擇是最正確的,但是他怎麽可能放心啊?


    哪怕葉漸離不在場,他也不會放心讓聶棠一個人去這麽危險的地方,起碼他得跟著進去保護她。


    可是葉漸離在場,他就更加不放心了,誰知道他到底是安的什麽心思,這到底是來幫他們的還是來坑他們一把的?!


    葉漸離此人,在他感官當中,早就是該負分滾出的變態!


    “不行,我還是跟你一起進去,我已經跟徐臨川他們說了怎麽過來,就算沒人帶路,他們也完全沒有問題。反倒是你,”沈陵宜搖搖頭,“我不放心。”


    葉漸離笑吟吟地提議:“莫非你也想化個妝換套衣服跟進去?不可能,這小朋友剛才都說了,不喜歡大哥哥。再說你這身形,這長相吧,嘖嘖,扮女孩子還真的挺驚悚的。”


    沈陵宜直接朝他一拳揮了過去:“閉嘴,這哪有你什麽事?”


    葉漸離猝不及防,把他一拳打歪了頭,嘴角頓時青了一塊,他嘶了一聲,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摸了一把嘴角,二話不說,就朝著鐵門走去。


    葉漸離剛一踏進原本鄉村學校的範圍,那扇鐵門又緩緩地開始閉合。


    聶棠飛快地抱了沈陵宜一下,在他耳邊輕聲說:“你的手機都要一直保持開機,不要給我打電話,我們可以用短信聯係,我隻要找到這個陣法的破綻,我就告訴你,你從外麵動手。”


    沈陵宜攥住她的手臂,又把她重新按迴了自己的懷抱,語氣急促:“我可以扮女裝的,葉漸離能做到的事情我沒有道理做不到!”


    不就是要穿裙子嗎?他又不是沒穿過,為了聶棠,再穿一次又何妨?!


    至於葉漸離diss他扮女孩子可怕,但是裏麵這小孩都已經不是正常人類了,就算醜點,他應該也看不出來……


    聶棠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伸手拍了拍他寬闊的背脊:“不是這個問題,你在外麵,我就能給你提供如何破陣的線索。你要是跟我們一道進去了,到時候連買個材料都辦不到。”


    她又踮起腳,在他的下巴上親了一下:“考慮下我在精英訓練營的表現?是不是完全放心了?”


    ……


    葉漸離故意放慢了腳步,可還是等了好幾分鍾,才聽見沙沙的腳步聲從身後追趕上來。


    他似真似假地抱怨道:“這又不是生離死別,用得著在那裏依依惜別嗎?”


    聶棠微微一笑,答非所問:“你能出現,我很高興。我還以為你會選擇袖手旁觀。”


    葉漸離:“……”


    他動了動嘴唇,忽然又從包裏取出一盒氣墊粉底,開始補妝:“嘖,我的妝都被沈陵宜這家夥給弄花了!”


    這麽一塊淤青就明晃晃地掛在他的嘴角邊,也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變紫,他都沒帶遮瑕膏,光靠粉底肯定遮不住了。


    聶棠見他逃避這個話題,也就識趣地不再提起。


    葉漸離肯來,那就說明他這一迴並不站在謝沉淵這一方,那麽她始終還有機會。至於隋老板給她準備那些資料,隻有到了最後一擊的時刻才會起到最大效果。


    他們在這濃重的霧氣中行走了沒多久,便隱約開始聽到一陣童稚的歌聲:“丟,丟,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麵,大家不要告訴他……”


    葉漸離停住腳步,側耳傾聽了片刻,鎖定了一個方向:“這歌聲是從那邊傳來的,要不要過去看看?”


    聶棠答應得很爽快:“行,就過去看看。”


    葉漸離還以為按照聶棠先謀而後思的性格,應當先跟他分析一堆大道理,最後再把問題拋還給他,讓他決定,結果……就這麽幹脆?


    聶棠像是看出他的疑慮,微笑著解釋:“這個學校裏大多都是孩子啊。很可愛的,沒什麽好害怕的。”


    “那可未必。”葉漸離嘀咕道,“小孩子的惡意,會比成年人更加純粹更加不加掩飾,而且……誰知道現在那些孩子到底變成什麽樣子了?”


    他是在福利院長大的,一直都不合群,總是被那些年長的男孩子欺壓。


    他在那個時候還會想,為何這個世界會這樣對待他?難道他就活該遭受這些謾罵和孤立?


    直到謝沉淵來到了福利院。


    他看見他,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很有天賦,是常人所不具備、此生也永遠無法企及的天分。”


    謝沉淵打算收養他。


    福利院裏的孩子都很羨慕,因為謝沉淵看上去是如此體麵,就像是最理想的收養人。


    還有些小孩嫉妒他,說沒有人願意收養他這樣男生女相的怪物,那位謝先生也不過說說而已,過幾天就會把他忘了。


    結果到了謝沉淵正式來接他的日子,他失約了。


    收養人沒有來,於是福利院的孩子又大肆嘲笑他,即使有人提出願意收養他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反悔了?


    第二位決定收養他的人就是張寶珍。她穿著得體的米白色羊毛大衣,戴著小羊皮手套,在院長的帶領下參觀了他們的遊戲室。


    張寶珍看中了他和葉卿言。


    葉卿言遠比他的人緣要好,因為她開朗大方,陽光燦爛,不管是誰對她不好,她生氣過後,又會笑嘻嘻地忘記前麵那些不愉快的事,主動去跟對方玩耍。


    葉卿言也是他在福利院中,唯一一個沒有孤立他,而是願意跟他一起玩的孩子。


    但是他總覺得這個小黑妞蠢得要死,就像一條金魚,隻有七秒鍾的記憶,再不好的事情,都會像水一樣從她那貧瘠的腦袋裏輕易流走。


    他的記性可是好得要命,誰對他不好,他就會記一輩子。


    沒多久,張寶珍就辦完了收養手續,帶走了他跟葉卿言。


    離開福利院的那天是一個沉悶的陰天,他們離開的時候,院長帶著所有福利院的孩子歡送他們。


    那一雙雙注視著他的眼睛裏飽含著羨慕、嫉妒和渴望……


    結果很不幸,張寶珍並不是負責的養母,她滿懷惡意收養了他們,那段時期簡直比福利院受欺負的日子還要灰暗。


    當葉卿言跑出去向鄰居求助的時候,張寶珍都會滿臉堆笑地把她抱迴家,笑著對每一個鄰居說:“這孩子有點怕生,還不習慣新家,過段時間就好了。”


    周圍的左鄰右舍當然是相信廠裏的老會計張寶珍,而不會相信兩個還陌生的孩子。


    很快,原本開朗熱情的葉卿言被冠上了“撒謊精”的名頭,旁人看到她都會竊竊私語,小聲議論:“看,這小姑娘是福利院裏出來的,成天撒謊,嘴裏就沒一句真話。”


    “要知道,這種在福利院呆了這多年都沒被人收養的孩子,不是殘疾就是性格上有缺陷,能是什麽好貨色?”


    “可不是!倒是另外一個男孩子長得真是眉清目秀,將來肯定騙女孩子喜歡。”


    “……噓,小聲點,我懷疑他能聽得見。”


    葉漸離掃過那些麵目模糊的、嘴裏說著小話的人,心想,他就知道,這個世界就是不憚以惡意來對待他。


    而這些惡意遠遠沒有盡頭。


    後來,葉卿言死了,就死在他的麵前,是被一枚鐵釘紮進後腦勺,意外死亡,而在這之前,她還遭受了養父的毒打和虐待。


    這個時候,謝沉淵又出現了,他換了一副麵容,但依然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把他接走了,交換條件就是他能夠幫忙隱瞞葉卿言的死亡。


    “很抱歉,我之前爽約了。”謝沉淵彎下腰,跟他對視,“但是我現在還是來接你了,跟我走吧。”


    他那張蒼老的麵容上,卻有一雙又黑又沉的眼睛,就好像深淵,深深注視著他。


    當深淵對他報以凝視的時候,他也在凝視著深淵。


    他離開張寶珍家的那天,是個落葉蕭瑟的秋天,謝沉淵對待他並不像對待一個孩子,他甚至還彬彬有禮地跟他商量:“不如換個名字吧,你是自己想,還是我幫你取?”


    ……好似換個名字,就能重新開啟一段嶄新的人生似的。


    可是他的人生,早已沉寂在黑暗之中,永無光明。


    “……請謝先生幫我取名吧。”


    他說話的時候,一片焦黃的樹葉從枝梢落下來,掉落在他的掌心。他小心翼翼地托著這片脆弱的落葉,又將它輕輕地放迴樹根底下。


    謝沉淵看著街角堆積的層層枯葉,輕聲道:“那就叫葉漸離吧。”


    葉漸離,一個帶著不詳寓意的名字。


    ……


    “……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麵,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捉住他,快點快點捉住他。”一陣又一陣的歌聲被夜風送到他們耳邊,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嘹亮。


    葉漸離若有所思地看著灰色霧氣之中,那一群圍成一圈正在玩“丟手絹”遊戲的小孩,低聲道:“你玩過這個遊戲嗎?”


    聶棠:“……不好意思,沒有。”


    她穿越迴現代的時候都已經大學三年級了,怎麽還能還有機會玩這種小孩子的遊戲?就算她後來接收到的許多記憶裏,也不會有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


    “沒玩過?你真的有過童年嗎?”葉漸離狐疑地看著她,可是很快,他又覺得聶棠也不至於愚蠢到要用這種小事來騙他。


    “這個遊戲很簡單。所有玩遊戲的小孩圍成一個圓圈,其中一個小孩拿著手帕,在這個圓圈外麵繞圈,他會悄悄把手帕扔到其中一個小孩的背後,然後等對方來抓,如果等到他迴到自己的位置還沒被人發現,那麽——”


    轉眼間,眼前的霧氣散去,他們眼前已經清晰地出現了十來個孩子圍成圈子玩遊戲的場景。


    所有孩子都麵對麵蹲著,不停地唱道:“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捉住他,快點快點捉住他!”


    十幾個不同音色的童聲匯聚在一起,每一張小臉蛋上都洋溢著快樂童真的笑容,如果不仔細看,還會以為他們真的樂在其中。


    “快點快點捉住他,快點快點捉住他……”


    歌聲突然停歇,一個熟悉的童聲奶聲奶氣地開了腔:“糟糕,你沒有把人給捉住啊。”


    其中一個小女孩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後被丟了手帕,直到丟手帕的那個人迴到自己的位置,她才發現。


    她攥著這塊手帕,小臉煞白,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你沒有發現手帕再抓住人,你輸了,你該受到懲罰!”一個小男孩站了起來,光是聽他說話的嗓音,聶棠就能辨認出他是之前給她打電話的那個孩子。


    其餘那些玩遊戲的孩子同時扭過頭,定定地注視著那個輸掉遊戲將要遭到“懲罰”的小女孩,他們的表情都是呆滯的、機械化的,都是如出一轍的僵硬笑容,就像是強行把一張微笑的麵具套在了臉上。


    葉漸離微微皺眉。由於他裝扮成了一位病弱美人,那蹙眉的模樣就顯得特別楚楚可憐,好似下一秒就會捂心暈倒似的。


    聶棠對這個丟手絹的遊戲完全沒概念,自然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露出這樣一副表情:“懲罰?懲罰什麽?”


    “懲罰就是,罰你跟大家變成一樣的人吧!”那主持遊戲的男孩大聲宣布,當他說完這句話,別的那些孩子都露出一臉呆滯的狂喜,而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子卻哇得一聲大哭出來。


    別的孩子們都紛紛站起身來,當然他們開始行動時,聶棠就立刻注意到他們身上不正常的地方:他們站起來的姿勢十分僵硬,就跟關節老化無法打彎一樣。


    當他們把那個大聲哭泣的小女孩子圍在中心的時候,又重新開始唱起了“丟手絹”的兒歌:“……快點快點捉住他,快點快點捉住他,快點快點捉、住、他。”


    在這不斷循環的歌聲中,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利刃出現在了那小女孩的頸邊,寒光一閃,她的整個頭顱突然跟脖頸分開,掉落在了自己的腳邊。


    眾小孩看到這個場景,非但沒有覺得害怕,反而還振臂歡唿,看得津津有味。


    那個主持遊戲的小男孩則宣布:“今天的遊戲結束了,大家散了吧,我們明天再繼續!”


    ------題外話------


    葉漸離這段身世我之前一筆帶過沒寫仔細,其實玄門圍剿謝沉淵是一個漫長過程,葉漸離的親生父母是死在圍剿之初,在經曆了幾年極端的黑暗,才迎來最後決戰,決戰的時候沈玄淩被換了身體。所以最開始謝沉淵沒有去福利院接到葉漸離。現在會詳細點寫,最後收尾的故事按照人物來起名的話,應該叫葉漸離事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頂級神棍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屏卻相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屏卻相思並收藏頂級神棍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