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亭亭玉立,就站在麵前。


    蘇醫生站了起來, 細細打量著她, 餐廳當中,不知是哪裏傳出來的薩克斯聲音, 低低的,更為這夜色渲染了幾分憂傷情調。


    謝雲亭在旁輕笑:“蘇醫生, 信不信緣分, 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就覺得你們或許有些緣分,你也不敢相信是吧, 她和那副畫像上的少女神韻很像。”


    之前他說三分相像,其實細看,三分不止。


    蘇瑾瑜指尖微顫, 一手握住了另一隻, 才冷靜一點:“你就是徐老板的女兒?”


    徐妧看著他的神色,以為他是為了蘇家藥鋪的事, 自然有幾分防備:“是, 不過藥鋪的事,怕是幫不上您什麽忙,實在很抱歉。”


    他上前一步:“早就對徐老板有所耳聞, 聽說她在北城開創了女子經商先河, 建立了北城的商業圈,手段獨到。”


    怎麽突然誇上徐柔了,徐妧不明所以, 沉默以對。


    蘇瑾瑜的聲音忽然輕柔了起來:“能否冒昧地問一句,你父親是何許人?”


    怎麽突然問起她爹了?


    徐妧如實答道:“我父親去世很多年了,現在和繼父生活在一起,不知道蘇醫生呃……”


    不等她話說完,人已經轉身。


    蘇瑾瑜快步走了出去,謝雲亭在他後麵怔怔看著他,臉上笑意已經消失了:“他這是怎麽了?”


    徐妧也一頭霧水,跟著往前走了幾步,發現他往樓上天台去了。


    她立即加快了腳步:“蘇醫生,蘇先生!”


    蘇瑾瑜腳步匆匆,直接上樓,剛才弗雷德克先生在三樓攔住了陸署長,之後就一直在一樓盯著了,三樓一共隻有兩桌客人,任誰都萬萬想不到還會有人衝上天台。


    徐妧在後麵追,謝雲亭也趕了過來,可他們都落後一步,蘇瑾瑜已經推開天台的後門,上去了。


    天台上麵,霓虹燈交替閃爍,馬文才微揚著臉,正和顧修遠說著話。


    一旁的馬太太則到了另外一桌,給馬鈺剝著蝦。她溫柔得很,主動也給顧雲棲夾著蝦,整個天台上,隻有tt她一個女人。


    蘇瑾瑜環顧一周,才興起來的點點火苗,一下子被澆了個透心涼。他唿吸錯亂,剛才一路跑上樓來的,心跳都快了許多。


    他站在暗影當中,天台上的人似乎都沒有看見他。


    太失態了,蘇瑾瑜轉身下樓,與徐妧差點撞上。


    站穩了身體,他單手撫額:“對不起徐小姐,今天是蘇某人有所冒犯了,還請轉告徐老板,瑾瑜情急之下十分抱歉,並無惡意。”


    他臉色不太好,徐妧沒再追問:“好。”


    蘇瑾瑜胸口還略起伏著:“那兩間舊鋪子放在徐老板手上閑置著,於她無用,蘇家世代行醫,如若能贖迴,最好不過,如若不能,那是無緣。今日貿然前來,實屬無奈之舉,還請徐小姐見諒。”


    他隱忍著,隻身側緊握著的拳頭,或許能看出一點情緒。


    徐妧對他笑笑,伸手相讓:“蘇醫生請。”


    蘇瑾瑜對她輕點著頭,最後看了她一眼,隨即下樓。


    他沒有再迴座位,直接往一樓去了。


    身後的謝雲亭也匆匆走過徐妧身邊:“雲亭先走一步,改日再給徐小姐賠罪。”


    徐妧跟著他們走了幾步,隱約聽著蘇醫生的聲音很輕很輕的:“……酒吧……喝一杯……”


    她再往下走,快下一樓了站住了,謝雲亭和蘇醫生結過賬了,直接走了。


    很奇怪的感覺,徐妧定定看著他們的背影,直到他們離開,她站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


    一階梯一階梯地上樓,到了二樓轉角處,一抬頭就看見了顧雲棲。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此時見她深情恍惚,伸手扶住了她一邊手臂。


    徐妧輕輕拂落:“沒事,我沒事。”


    顧雲棲沉默片刻,與她一起上樓:“那麽喜歡他嗎?真的看上他了?”


    莫名其妙說的什麽話,徐妧迴眸:“胡說什麽,我媽呢?”


    顧雲棲低著眼簾:“徐姨在天台上麵。”


    徐妧哦了聲,匆忙上樓,等她們到了天台上的時候,徐柔也才坐下。


    她單手撫額,對著顧修遠伸了下手:“給我一根煙。”


    顧修遠對她向來是百依百順,當即摸向口袋,可惜口袋裏沒有:“你不讓我吸煙,身上沒有。”


    馬文才在旁邊聽著了,默默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來,遞了徐妧的麵前來。


    “我有煙,但是沒有火。”


    馬太太迴頭看見,不由輕咦了一聲:“你怎麽會有煙,你也不抽煙的啊!”


    馬文才對她笑笑,解釋了下:“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口袋裏麵的。”


    徐柔從前愛吸煙,是後來戒掉的,此時她從煙盒裏抽出來一根,兩指才一夾上,餘光當中瞥見女兒迴來了,順手扔了地上。她撫著短發,將那包煙推迴了馬文才的麵前。


    “老馬,多謝。”


    馬文才笑笑:“北城就這麽大的地方,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躲來躲去的,這不像你的性格。”


    徐柔輕笑出聲:“蘇家沒落了,我就讓他沒落到底。那兩間鋪子,你以為他們是想要鋪子?他們想要的是百年老字號,是名號,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我隻是不想改變計劃,僅此而已,你想多了。”


    徐妧走了她的麵前來:“媽,蘇醫生來了,可能還是為了那兩間鋪子的事。”


    徐柔點頭,拍了下她的手臂:“知道了,沒事。”


    馬文才迴頭看了眼自己太太:“時候不早了,咱們迴去吧。”


    馬太太立即站了起來:“好。”


    馬珍珠諸多不舍,過來抱住了徐妧手臂,使勁晃了晃,還揉了揉她的臉:“大妧妧,舍不得你。”


    馬鈺在下麵仰頭看著她,直撇嘴:“走了。”


    徐妧也揉了揉珍珠的臉:“我也舍不得你,你常來帥府找我玩啊!”


    馬珍珠一聽可以去找她,頓時跳了起來:“要去!我一定去找你,你都不知道,你一走都沒有個玩的人了!”


    馬鈺在下麵戳她話柄:“說得好像她不在的時候,你沒天天玩似的。”


    馬珍珠一巴掌唿在他的後腦勺上麵,惹得大家都笑了,相繼下樓,大家都是互相作別,顧雲棲此時乖乖地跟在後麵,顧修遠迴頭看見了,站住等他一等,等兒子走了自己麵前,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還大力拍了拍。


    疼得顧雲棲頓時抬起了頭:“爹……”


    顧修遠哈哈笑著:“我們家幺兒這是怎麽了,爹帶你吃西餐不高興嗎?”


    少年笑笑,頓時笑笑:“當然高興了。”


    顧修遠拐著他肩上:“你大哥和你二哥就總是讓人費心,咱們家就你最聽爹的話,就是你媽太嬌慣你了,我是想要個閨女,但你是個小子啊,有點血性,抬頭挺胸!”


    說著猛然間在他背後拍了一下子,顧雲棲的精氣神似乎一下被他拍出來了,與他一起,父子兩個笑成一團。


    下了樓了,倆家分開。


    馬文才叫了兩輛黃包車,這就走了。


    徐柔說有點事還要去商會一趟,讓她們先迴家,顧修遠不大放心,招手叫了一輛黃包車來。


    二人上車,顧修遠低著頭,忽然對雲棲招手:“雲棲,來。”


    顧雲棲乖乖走了他麵前,男人大手一揮,又在他後腦勺拍了一下子:“你小子,明天是你生日,想要什麽禮物?”


    雲棲驀然抬眸,隨即笑了:“謝謝爹!我什麽都不要的。”


    顧修遠一手拐著黃包車的敞篷,也不由歎著氣:“時間過得真是快,你一下子就長大了,迴家告訴你媽,就說我說的,太太做主了,今年生日給你大辦一辦。”


    少年看著他,又看了看徐柔。


    徐柔從顧修遠背後探出頭來:“明天是你的生日呀,沒想到你生日和良辰的這麽相近,你爹說怎麽辦就怎麽辦,迴去告訴你媽準備一下吧。”


    她這麽說了,顧雲棲這才點頭:“謝謝太太。”


    顧修遠擺手:“行了,迴去吧,看顧好妹妹。”


    顧雲棲退後兩步,等著黃包車走了,才上車。


    車門一關,徐妧也看向了他:“明天是你的生日啊,你怎麽不早說?”


    少年嗯了聲,眉眼間都是笑意:“難得我爹還記得,每年他不是忙就是在忙的路上,因為我的生日和二哥的太相近了,就總是借光過上一過,今年本來也要大辦,趕上謝小姐迴來,光請了戲班子就算敷衍了。”


    徐妧轉身過來,借著外麵的霓虹燈能看見他臉上笑意,也笑了:“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哈,那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早點說我好準備準備,現在有點晚了,不知道還能送你什麽了。”


    顧雲棲想了下:“我也沒什麽想要的……”


    徐妧:“要不,我們去逛逛,看看街上有什麽,挑你喜歡的,我買給你。”


    顧雲棲:“二哥過生日,送他親手織的圍巾,還寫他名字,我過生日隨便買點什麽,厚此薄彼啊!”


    徐妧被他調侃,連忙解釋:“我剛好學織毛衣,還織得有點長,你喜歡呀?那時候不是為了感謝你送小貓給咱們麽,親手做的東西,總是顯得很有誠意,你要是喜歡,以後我也織一條一樣的給你,現在都半夜了,我現織也來不及,還是送點別的給你。”


    這解釋還算解釋得通 ,顧雲棲想了下:“難得我過一次生日,那妹子也親手做點什麽給我吧,我不要圍巾,不想和二哥的禮物一樣。”


    圍巾太長了,織起來很費力,不要圍巾就好辦了。


    親手做的,她還能親手做什麽?


    織毛衣圍巾手帕好像都來不及了,徐妧苦思冥想,正是犯愁,司機一腳急刹車,頭頂的貝雷帽差點掉下去,她一手扶住,忽然靈光乍現。


    “雲棲哥,我送你一頂帽子吧,和我的這個一樣的!”


    現在很流行戴貝雷帽的,徐妧頭頂藍色的貝雷帽就是針織的,她為了配身上的藍衫,偶爾才戴。帽子說更容易一些,她還把帽子摘下來,放了他頭頂上,比量了一下。


    顧雲棲麵容精致,此時車裏光線昏暗,卻也能看出少年風姿。


    徐妧不由讚歎一聲:“很合適,怎麽樣?我還有點毛線,給你織一個和我這個一樣的。”


    少年點頭,笑意更多:“好。”


    迴到樓上,徐妧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櫃,開始找毛線。


    之前織這件帽子的時候,還剩一些毛線,找了好半天,問了香秀,說是沒帶過來,在之前的家裏。現在再出去取或者買已經來不及了,幸好之前織圍巾的時候剩了些紅毛線,紅色的也行,徐妧趕緊動作起來。


    時間已經不早了,她加班加點熬夜織了一點,到了半夜嗓子不舒服起來吃了兩片傷風藥,徐柔和顧修遠很晚才迴來,她在房間裏麵都聽見了,他們說著商圈的事情。


    沒有任何的異常,看起來那兩間舊鋪的事並沒能幹擾到她。


    晚上織了一半,一早起來差點睡過頭,幸好趕上禮拜天不用去上學,徐妧起床洗漱,吃過早飯就一直在房間裏麵織帽子。今天客廳裏麵的電話響了好幾次,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忙,徐妧留意著外麵動靜,在房間裏坐了一會兒,想問問顧雲棲的生日怎麽操辦,捧著毛線團,這就走了出去。


    客廳當中,似乎有客人,交談的聲音很低聽不真切。


    徐妧邊走邊織,走了長廊頭上,這才看清,白牡丹帶著兩個半大孩子來了。


    她和徐柔坐在沙發上麵,那兩個孩子一男一女,都十五六歲的模樣,看著俊秀得很。


    徐妧放慢了腳步。


    白牡丹正擦著眼淚:“現在是舉步維艱,真的是要沒活路了,我原想著小姚紅能挑大梁,沒想到她趕盡殺絕,昨個吵了兩句竟要把我趕出去,我這大歲數了,什麽事沒遇著過。我紅遍江南的時候,她給我提鞋都不配,現在我是死是活無所謂,可憐了我這兩個孩子,都是身世可憐的,沒爹爹媽的,你就行行好,留身邊吧,就當多養兩個人,長大了做牛做馬也好給妧妧留個知心人。”


    徐柔握著她的手,也是感慨:“師姐,你說什麽呢,我也是你帶大的,當然知道你的難處,你為自己都不求人,為這兩個孩子也算費盡心思了,我養兩個人幹什麽,以後你們就留下吧,我娘家沒人,你就是我親姐姐。”


    白牡丹比徐柔還要大十幾歲,此時聽她不忘舊,更是落淚,招手讓那兩個來跪:“還不謝謝太太!”


    那兩個一起上前,徐柔一手一個,忙扶了一下:“得了,我這不興這個,起來吧,也別叫我太太,就叫我姨吧,叫徐姨。”


    兩個都叫了,她又問了他們多大了,都會唱什麽了。


    白牡丹直歎著氣,先替他們說了:“這兩個孩子是一奶同胞,哥哥叫做那讓,妹妹叫那文,爹媽都是京中老戶了,按說老早年這姓氏該是個富貴人家,現在格格府都沒後了,也不知道哪裏的旁支,不用多心。這幾年沒少跑龍套,唱功有,就是沒有個機會上台。”


    徐柔哦了聲,看年紀和自己女兒差不多。


    “十幾?”


    “十六。”


    “那和徐妧一樣大,到我這裏來,也沒有唱戲的地方,那你們想幹什麽,上學嗎?”


    “……”


    二人都沉默了,彼此看了看。


    徐柔聲音很輕,溫柔地看著他們:“你們隻管說實話,就是白養著你們,也養得起,去讀書也供得起。”


    很顯然,兩個人都沒想過這樣的問題。


    此時彼此相望,都猶豫了,他們這麽多年都習慣了戲班生活,換個環境當然手足無措了。


    那讓是哥哥,先站了出來:“謝謝徐姨,可是我們十幾年都沒有讀過書,也不喜歡讀書,再讀書也來不及了,不如讓我們繼續做老本行,一輩子無非就是這樣,讀書也好,唱戲也罷,都為了生活掙錢。徐姨能養著我們,但是我們不能白吃白住被人白養著,還是自食其力。”


    妹妹在旁點著頭,想法是一樣的。


    徐柔笑:“行吧,你說得沒錯,讀書也好,做別的也好,最後都是為了生活,如果你們現在有能力生活,那讀書也可以有時間再學,你怎麽想就怎麽說。”


    那讓猶豫片刻,這就跪下來了:“求徐姨幫幹媽重振戲班,也好讓我們有個容身之地。”


    他一跪,那文也跪了。


    白牡丹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直拍腿:“你們這是幹什麽,放著好日子不去過,還說什麽戲班的事!你們管我幹什麽,我怎麽都能活!”


    說話間,她的眼淚又落下來了。


    徐妧走了徐柔背後來,隔著沙發靠了一靠:“媽,你不是要建立商圈嗎?到時候在那裏搭一現代大戲台,我喜歡看戲。”


    她手裏動作不停,還織著帽子。


    徐柔迴頭看了女兒一眼,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動了惻隱之心,徐柔沉吟片刻,這才起身,把那讓和那文扶了起來:“你們讓我想想,重振戲班也不是不能,不過現在你們人手不夠,還有很多問題。”


    白牡丹連忙說道:“原來戲班裏麵還有幾個人,都不想跟著小姚紅,能跟過來。”


    徐柔拍了下手:“正好,今天晚上帥府要為三公子舉辦宴會,到時候讓孩子們準備準備登台試試吧,如果可以,那就借機開班。”


    白牡丹連連點頭,答應了。


    徐柔叫吳媽去把房間裏她的包拿了過來,她從裏麵拿出了一個錢袋來,看了一眼放了白牡丹手裏:“暫時,你們就住在帥府,我讓人安頓一下,這些錢你先拿著,住下以後就出去買兩件戲服,置辦好家夥式。”


    白牡丹連忙接了過來,很是動容。


    徐柔一見她又要哭,忙上前給她擦了下眼淚:“哭什麽,我要是知道你這麽難,還能讓你走,放心吧,以後都是好日子了。”


    說著擺手,讓吳媽過來。


    吳媽過來了:“跟我來吧。”


    白牡丹推了下那讓兄妹,跟著往出走,徐柔往前送了一送。


    “你們就盡管住下,有什麽事過來和我說。”


    白牡丹才要下樓,忽然想起來似地,把徐柔拉到一邊去了:“蘇家不是做宴了麽,我們過去唱堂口的時候……他還……我說不知道,沒下落……”


    徐妧還站在沙發這邊,斷斷續續聽了隻言片語抬眼看了她們一眼。


    徐柔迴頭看了她一眼,隨即送白牡丹下樓:“沒事,也不用遮遮掩掩的,昨天晚上我都安頓好了,用不了兩天,總能遇見,怕他什麽。”


    說著輕推了下白牡丹,白牡丹沒再說什麽,跟著吳媽下樓去了。


    人都走了,徐柔這才迴來,走了女兒麵前。


    徐妧腋下還夾著毛團,手上動作不停,卻未抬頭:“看什麽?”


    徐柔例行來捧她的臉,揉了一揉:“看我女兒長得怎麽這麽好看!”


    徐妧笑:“別鬧,我給顧雲棲織帽子呢!”


    徐柔:“誒呦,挺上心呀!”


    徐妧:“抬頭不見低頭見,好容易有了哥哥了,當然要好好相處,說不定呀,將來的好日子都靠他們了呢!”


    她不過隨口一說,徐柔卻瞪了她一眼:“別,好日子永遠都得靠自己,你得讓你永遠都有被需要的地方,別人才會對你好,站在高地才行哈!”


    徐妧點頭,一副受教了的模樣。


    笑鬧一通,客廳當中的電話鈴聲又響起賴了,徐柔走過去拿起了話筒來:“哪位?”


    裏麵不知道誰說了什麽,她輕笑出聲,迴頭對女兒擺了擺手,讓徐妧先走。


    徐妧往長廊上走去了。


    背後是徐柔的聲音:“誰打電話來都沒有用,一早上多少人都勸過我了,也不差你一個,他蘇家欠我的,何止這兩間鋪子。想贖迴去,沒門,老字號毀在我手上,也算有名……”


    徐妧快走了兩步,她迴到房間隨手關上了房門。


    毛線團和棒針都扔了大床上,徐妧走了桌前站住了,桌子上擺著梳妝鏡,她彎腰細看,自己的臉出現在了鏡子裏麵。


    她看了老半天。


    下午時候,帽子終於織好了。


    徐妧在櫃裏翻出來一個禮盒,這就拿了後院來。


    顧修遠張羅要給三兒子辦宴會了,這消息一出來,全府上下都忙了起來,尤其後院,沈姨娘這一次也算揚眉吐氣,一早來給徐柔請安,走的都是老早年的姨太太做派。


    徐柔哪會在意那個,樂得把事情交到她手上,讓她去操辦。


    沈姨娘千恩萬謝地,一早開始指派起來了。


    徐妧問了顧雲棲,說是在自己屋裏,一直沒有出來,她趕緊來了,到了他院裏,安靜得不像話。


    所有的人都被沈姨娘叫出去了,徐妧敲門進屋,都懷疑屋裏有沒有人。


    幸好,顧雲棲在:“進來!”


    平時,他和沈姨娘坐在這園子裏,徐妧走進去這才注意到,裏麵房屋擺設都很陳舊了。


    顧雲棲正在榻上寫字,徐妧走過去也坐下來了:“寫什麽呢?”


    他對她笑笑:“是我的課業,雖然是過生日,但是也得按時完成。”


    徐妧點頭:“你真是個乖寶寶。”


    說著把禮盒推到了他的麵前,示意他打開。


    顧雲棲把禮盒打開,裏麵赫然躺著一個紅色的貝雷帽,他拿起來看看,滿眼的歡喜:“不是說和你的一樣嗎?怎麽變成紅色的了?不過紅色的也很漂亮。”


    徐妧嗯了聲:“沒找到藍色的線,紅色的可能不適合你戴,不過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他笑,拿著戴了頭頂:“那當然,謝謝你,妹子有心了。”


    還別說,他長得精致,膚色還白,戴著這紅色的貝雷帽更秀美了,徐妧偷笑不已:“很好看!”


    顧雲棲轉身下地,穿了鞋快步到裏屋,很快又出來了。


    “竟騙我,戴上這個像個小姑娘。”


    “哈哈!”


    其實真的很像小姑娘,誰叫他長得那麽白呢!


    笑鬧一通,顧雲棲把帽子放迴了禮盒裏麵:“這件禮物我得好好收起來,放哪裏好呢。”


    他進去晃了一圈,禮盒就放了自己床邊上。


    徐妧四下打量著這屋子,發現除了漆是新油的,其實屋裏家具都有點舊了,顧雲棲見她目光,出來和她一起坐了榻上:“這屋裏東西,都是我媽帶進來的,據說是我姨婆傳下來的,很多老古董,她不舍得扔也不舍得換,並不是原來太太苛待我們,你可別誤會。”


    哦,原來是這樣。


    徐妧笑:“我還納悶呢,怎麽你這屋裏東西都是舊的。”


    她坐的榻也是舊的,顧雲棲往裏麵指了下:“要不要進裏麵看看?我的床怕是你都沒有見過,聽說是明朝時候才有的款式,古木的……”


    那個就算了,太私密了。


    就算現在是少年少女,也不合適,徐妧光隻笑笑:“算了吧,我還有事要出趟門,得走了。”


    顧雲棲也自知失言,忙岔過了話題來:“有什麽事,要出去?多長時間迴來啊,中午還有家宴,別去太久。”


    “買點東西,估計一兩個小時吧,家宴應該來得及。”


    徐妧隨便找了個理由,二人往出走,他送了她一送。


    出了園子,顧雲棲站住了,徐妧迴頭看著他,想了又想,還是迴了他身邊來:“雲棲哥,你上次說你知道去哪裏能找到謝雲亭?告訴我,我有點事想要問他。”


    顧雲棲答應了一聲,深深看了她一眼:“是,我是知道,他是大哥的教官,晚上不好找的,白天應該在軍校,不過軍校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去了怕也白去。”


    徐妧哦了聲,沒說什麽。


    迴到樓上,徐柔躺在躺椅裏麵閑晃,趙姨娘過來陪著她說話,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都是閑話。


    “今天這是怎麽的了呢,我們家良辰那時候,老太太說給操辦操辦,年年都要辦的麽,我以為就辦了呢,誰想到後來沒動靜了……誒呀我就是想熱鬧熱鬧,看看這多好,良辰沒辦,雲棲操辦一下也是好的……”


    “良辰年年辦,就今年沒辦?”


    “是呀,太太是不知道,我們良辰剛出聲那會,有算命的算過,說他的命硬,多叫些人分分他能軟乎些,所以一到他過生日,家裏就辦宴,還做善事,不是故意寬待他,不給別人辦的……”


    “哦,是這樣……”


    “今年落下了,我給他多念了好幾遍阿彌陀佛呢!保佑保佑他不闖禍就好……”


    徐妧和她們都打了招唿,迴房拿了小包,這就出來了。


    徐柔看見,叫了她一聲:“幹什麽去啊!”


    徐妧對她笑笑:“我出門給顧雲棲買點東西,人家過生日,光送個帽子過意不去。”


    徐柔沒在意:“讓司機送你。”


    徐妧飛快下樓:“不用了,我自己逛逛再迴來!”


    今日陽光明媚,日頭明晃晃的,徐妧從洋樓出來,直奔大門外。她穿著一條荷葉領的過膝白裙,腰間一條寬帶把腰肢係得很緊。最近天氣一熱,長發都要梳起來的,一早讓香秀幫她編在兩邊,此時垂在胸前,少女氣息十足。


    出了門,徐妧迴頭看了看,沒有人注意到她,招手叫了一輛黃包車。


    北城隻有一個軍校,很偏院,黃包車跑得慢,得坐電車,徐妧上車,對車夫說:“去電車車站。”


    徐柔說她不認識蘇醫生,這明明是謊話,既然不認識為什麽要避而不見,單單是蘇家那兩間鋪子的事,這其中必然還有別的事情。謝雲亭說她長得蘇醫生早夭的女兒……


    徐妧靠坐了車上,腦海當中浮現了蘇醫生的麵容來,起初,她匆匆一瞥,隻覺得熟悉,沒有多想。今天細細看了,的確有幾分相像,可是……很多地方都說不通,她心如搗鼓,越想越是可疑。


    不問清楚,也沒法心靜下來。


    可她和蘇醫生不熟,倆家還因為鋪子的事鬧得很不愉快,不能貿然去找他,徐柔那裏就更不能問了,思來想去的,還是去找謝雲亭,借著想去醫學院的事,暗地裏打聽打聽蘇醫生的事。


    車夫把徐柔拉了主街車站,她給了錢,剛好有一輛電車開了過來,徐妧毫不猶豫地上了電車。


    真是幾經波折,換乘了兩次,一個小時之後,徐妧終於到了軍校附近。


    可算是鬆了口氣,徐妧快步上前,可惜大門緊閉,兩邊一邊一個帶槍守衛,看見她往前來了,都看向了她。


    “幹什麽的!”


    很兇,徐妧見人三分笑,說明來意:“這位大哥,我有事想找謝雲亭謝教官,能幫忙通傳下嗎?”


    那人看了她一眼:“一天來找謝教官的姑娘多了去了,謝教官都見能見得過來嗎?迴去吧,他不在。”


    這一看就是很敷衍的話,話中還有話。


    看來,來找謝雲亭的姑娘是大有人在,徐妧想了下,沒動:“我找他真的是有事,還是急事,如果有人幫忙通報一下的話,那他一定會見的,你們幫幫忙好不好?”


    她雙手合十,目光懇切,還沒有這麽求過人呢!


    可惜人家不為所動:“在校師生,隻有親屬可以見,你是謝教官什麽人?”


    什麽人?


    徐妧:“……”


    朋友?


    算不上朋友,親戚算不上親戚,她能是謝雲亭什麽人,還真說不上來。


    “得了,迴去吧,啊,謝教官沒有空應付你們這些小姑娘。”


    “……”


    徐妧泄氣,再三問了,人家就不理她了。


    不管她怎麽說,都不行,看來這一趟是白來了,徐妧轉身要走,忽然聽著校院內喊著軍訓的口號,頓時又轉迴來了。


    “你怎麽又迴來了?不是跟你說了嗎?謝教官不在。”


    徐妧笑眯眯的:“我知道我知道,我找我哥哥,我找我哥哥總行了吧?呃……”


    她想了下,顧則正那個黑心的就算了吧,顧良辰還欠著她人情可以一用,這就說出了他的名字。


    “……顧良辰,大帥府的顧良辰,你們聽說過的吧,他是我二哥。”


    怎麽能不知道,別說帥府的名頭,就是這個新生,也是出盡了風頭招進來的,門口兩個守衛互視一眼,隨即其中一人轉身走進了校院內。


    很快,他到門房裏打完電話迴來了,重新站崗。


    “等著吧,他很快就來了。”


    好,徐妧迴頭看了眼,站了校院門口的樹蔭下等著。


    總算能找到個人了,也幸好她帶了包,打開包拿出筆和紙,以手掌托著,這就寫下了幾個字:“有事相邀,還請三叔給幾分薄麵。”


    紙條寫好了,沒等幾分鍾,一個身影出現在了視線當中。


    徐妧站定,遠遠一看,正是顧良辰跑了出來。


    他軍裝在身,就連跑步都帶著幾分英氣,妹妹的名頭還是很好用的,她遠遠看著他,歡快地對他擺了擺手。


    到了門前,顧良辰的腳步逐漸慢下來了。


    他改跑為走,淺淺目光一直看著徐妧。


    徐妧等不及他慢騰騰的樣子,快走幾步迎上前來。


    “二哥!”


    那白色的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被風擺起,像一隻翩翩飛舞的白蝴蝶,迫不及待地飛向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臥槽發出去了,沒放存稿箱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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