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失魂落魄的亦步亦趨的走在喧鬧的街道上, 周圍人群沸反盈天的議論聲一字都未聽入心裏,腦海中一直迴放著糧行被查封時的畫麵, 像是做夢一般不真實。


    “江老弟!江老弟!”劉大強被官兵從布莊裏轟出來時,心中發慌, 不知發生了何事, 想著江沛在總號應該知道的比他多, 正要跑過去詢問, 沒想到迎麵同他碰到一起。


    “劉大哥”江沛看到他後, 有氣無力的打聲招唿, 突然間什麽話都不想說。


    劉大強見它情狀, 便知商號確實出事了, 看樣子還是攤上大事, 看來布莊是迴不去了,心裏不由把朝廷咒罵一頓,好好的商號幹嘛要查封,東家哪裏像惡人了, 不但對商號的夥計好, 逢上災害時還慷慨的捐糧施藥,救濟窮苦百姓,反正在自己是沒看到祁家的惡行。


    隨後長歎一口氣,鎖著眉頭, 不由想著以後可能要麵對的困境。


    他家二寶剛出生,在府城養兩個孩子壓力比較大,大寶都六七歲了, 現在他們還在租著人家的院子,前些日子他還偷偷的向牙行中人打聽有沒有沒小點的院落呢,結果當前鬧出這事。


    “江老弟,離開商號對你影響不大,以後同三牛一起學做餡餅,你家的酒館不是沒人看嗎,剛好可以過去照看,如果我是你,怕早離開來了。唉,隻是可憐咱們的東家啊,到底出啥事啊,弄出這大的陣勢。”


    說完重重的拍了拍低頭沉默著的江沛,唉聲歎氣無奈的說道。


    “恩,劉大哥,照此情形,商號是經營不下去的,反正你在布莊已學了不少經營之道,也容易找事做,或者你自己租間鋪子單幹也成啊,生意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


    江沛知曉他心中煩悶,若論帶來的壞處,他比自己更甚,畢竟劉大強是靠布莊的差事養家糊口的,一旦失去又要重新開始奔波找事做。


    “我曉得,但開布莊肯定是不成的,我那點錢咋夠折騰的,我同你嫂子好好商量下,實在不行先找個營生幹幹。”


    布料生意不同別的,因為布料種類多,一些麵料比較貴,還容易積貨,手頭的錢不夠周轉的。


    隨後兩人都沉默著往家走,心中想著各自的煩惱事。


    “爹~爹~”


    祁家突然被查封的消息傳的特別快,得知消息的蘭香生怕自家的丈夫出了什麽事,焦急的和江春枝一起,抱著淘淘向糧行這邊急切的趕。


    湊巧碰到返家的江沛和劉大強,淘淘看到江沛後,笑的露出已長出白白的小牙齒,難得異常清脆的喊出江沛糾正過無數次的爹爹的讀音,伸著短胳膊求抱抱。


    “你們咋過來了?”江沛長臂一伸,把兒子接過來,盡量隱藏自己鬱鬱的情緒,親親他的臉蛋。


    “二嫂擔心你,二哥你沒事吧?大強哥,季嫂去布莊找你了,你跑快點興許還能追上,她抱著二寶走不快。”


    由於家中有孩子,不可能一直呆在屋裏,常常要帶孩子出去逛悠,因此祁家被查封,她們很快就知道了,擔心自家丈夫也受到牽連,連忙向他們做事的地方跑,看看他們是否平安。


    “那我得趕緊去找找,看熱鬧的人多,她抱著孩子萬一被擠著了咋辦,江老弟,你們先迴去,迴頭咱們再細聊……”


    說完轉身頭也不迴的撥開前麵的行人,小跑起來。布莊被查封,門口都有官兵把守,依他媳婦的性子,尋不到自己,說不定會找那些人要人,萬一得罪他們,抓去蹲大牢怎麽辦。


    “別擔心,我沒事,咱們迴家吧。”江沛一隻胳膊抱著兒子,另一隻手拍拍蘭香拉著他衣襟的纖手。見她翦水雙眸裏滿含憂心,忙出聲寬慰她。


    淘淘好像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好,十分乖巧的撅著小屁股趴在他肩頭,不似往常那般活潑鬧騰。


    蘭香此時也顧不得羞澀,拉著江沛的大手與其十指緊緊交握,無聲的鼓勵著他,江沛側首看著她微微一笑,為了不讓家人擔心,他要盡快調整好心態。


    “二牛哥,不知東家的家眷在不在牢房裏麵,我備幾套女裝在包裹裏,用不著你再拿迴來。”


    由於江沛要去牢房探望祁達,兩人都不知道他的家眷是否在蒲陽城,隻能盡己所能的把能想到的事做好。


    “祁家人脈那麽廣,不會隻有我去探望大掌櫃的,咱盡個心意就成。”


    江沛當時因糧行被封,思緒有些慌亂,現在想想,定是背後有人相助,否則祁達不可能早在商號查封前得到消息,才使得他們有足夠的時間銷毀賬冊。但願相助之人的能力大的可以讓祁家免於滅門之禍。


    …………


    “大掌櫃,嚐嚐我家酒館做的吃食,我還特意給您帶壇桂花釀,是海棠巷那家的。”江沛打點好衙役後,背著行李提著食盒來到祁達所在的單人牢房。


    如今天氣寒涼,牢房更顯陰冷,雖是單間,可並沒有被褥,隻是鋪了一層厚厚的稻草。不過官府能讓他住個單間對他看來還算照顧,又觀他白色的囚服上沒有什麽血漬,精氣神看著尚可,便暫時放下心來。


    “真香!今兒咱哥倆喝一杯!”祁達倒也豁達,麵上看不出什麽愁苦抑鬱之態,帶著鐐銬的手奪了江沛懷裏的酒壇,掀開封泥,湊上去聞了聞,一副陶醉的模樣。


    “哈哈,你那是什麽表情,好似我要吃斷頭飯一樣,放心吧,祁家那麽多人,皇帝老狗殺的完嗎,動手之前他還得掂量掂量呢,唉,隻是不知道廣陵那邊如何了。”


    他閉著眼睛品味完酒香後,待睜眼看到江沛露出憂心忡忡的模樣,忍不住嗤笑起來,說起當今聖上時,不由咬牙切齒。


    “大掌櫃的,來來,咱們先喝酒。”


    不忍讓他往深處想,江沛故意叉開話題。祁達斂了笑容,沉默的點點頭。


    半個時辰的探監時間即將結束時,江沛問他可有家眷在此,得知他的正室子女都在廣陵,蒲陽隻有兩房小妾,已被他提前遣散,心中為今的牽掛隻有廣陵老家的家小。


    江沛想要開口說自己去廣陵幫他探視一番,結果祁達擺擺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以他如今的能力也幫不上忙,希望那些平日裏素來交好的知己好友能幫襯一把。


    可能是有人在朝堂上斡旋,最後皇帝下令抄沒祁家所有家產,歸公所有,褫奪祈趠大將軍的封號,削其兵權,發配到梁朝最苦寒的涼州府做苦役。


    祁家其它人等,處罰嚴厲程度不等,各有輕重,其中祁家嫡係的一支被發配廣南府。這些江沛是不知曉的,他隻知道祁達被判四年苦役。


    “大掌櫃,您保重自己,有什麽需要交代的您盡管提。”


    祁達被押送著做苦工的這天,江沛特意來送行,從心裏講,他對祁達是非常感恩的。這兩年來多蒙他的照顧,能讓自己小小的金手指發揮出來,其實他還有更深遠的規劃的,可惜還沒成形,祁家一夕之間就衰落了。


    “阿沛啊,既然天不絕我祁家,自有東山再起的那天,到時我還來請你做祁家的賬房先生,咱們君子協定,你可不能不認賬啊。”祁達似笑非笑的同他開著玩笑。


    “瞧大掌櫃說的,阿沛能有今天,全是因當時三爺不嫌棄我愚鈍,把咱撿迴商號的。您也知道阿沛隻在算賬這一塊還能拿出手,倘若有天三爺招阿沛做賬房先生,我自是不會推辭的。”


    江沛也隻當他是戲言,賬房先生千千萬,何況他們都已學會複式記賬法,沒必要非要找自己,而且祁家的眾人被皇帝有預謀打散的七零八落,若想再聚齊,難於登天。


    “好好幹,你年歲還小,會混出個名堂來的。”


    …………


    “江清霖,這蘭花葉子是你揪的吧?站好,別動!喊你姑姑也沒用,看吧,我輕輕捏下你的臉你都喊痛,你把人家的葉子扯下來,它會不會痛?大字習幾個了?”


    江沛頭痛的瞅著已有三歲的兒子,三歲孩童貓狗嫌,真理也!看著被兒子禍害的兩盆蘭花,火氣直冒,孩子未出生時,他覺得自家孩子一定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寶寶,沒想到卻是個熊孩子。


    為了方便在明華街酒館做事,他們已搬到自家院落裏半年有餘,院裏布局很雅致,原主人還還留下了兩盆普通的蘭花,正是被兒子禍害的這兩盆。


    “阿爹清霖以後不揪葉子了,可……可我有看到您把花扯下來帶阿娘頭上,那大樹不痛嗎?娘教我的大字我早會了!不信您問娘去!”


    這熊孩子,自己隻不過看到院中桃樹上的桃花開的豔,摘了幾朵插在蘭香頭上他都能記得。


    江沛尷尬的空握拳吭了聲,正了正神色對著玉雪可愛的兒子說“去把書冊拿過來,指給阿爹看,你都學會哪幾個字。”


    因年齡太小,擔心他太早執筆練字影響手骨發育,於是江沛隻讓兒子先學識字,過兩年再描紅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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