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江沛不是土著居民, 但聽到朝廷開疆擴土壯國威,還是有些激動的, 隻有梁朝強大了,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才能過的越來越好。


    廣南動亂發生兩個月後, 祁家好像也沒受到什麽懲罰措施, 至於都是什麽人受到嚴懲, 他們這些小囉囉是不知道的。


    他依然按部就班的上下工, 迴家後抱著兒子到處轉轉, 休沐時半天帶娃, 半天去餅鋪幫忙, 日子過的平凡而充實。


    打仗要湊糧響, 他們餅鋪自兩個月前每月的商稅又增加了五百文, 把三牛氣的要死,看來朝廷真是隨時伸手向商戶要錢。


    “唉,這萬歲爺也真是的,國庫沒錢管我們商戶要, 大家的生意不好做向誰言呢, 看到了沒?隔壁家的準備下月退租走人呢,鋪麵貴,掙的錢裹不住開銷。二哥,你說咱們要不要把那間鋪麵轉租過來, 如今大山手藝沒話說,我暗下裏又琢磨幾樣新吃食,剛好可以再在隔壁新開個鋪子。”


    三牛向江沛抱怨完, 提到隔壁的鋪麵時,腦子靈光一閃,興奮的提出自己的想法。二哥都在明華街買院子了,自己也得努把力攢錢購置房產,老是租著別家的院子住,總覺的對不住珍珠。


    “轉租過來?那間店麵比咱這間大的多吧,想來租錢也不少,得好好合計一下,隻做餡餅定是不成的,開家小飯館倒還可以。”


    如今餅鋪開張有一年多,江記餡餅這個品牌在明華街有了一定的口碑,此時擴大規模,擴展業務範圍是個不錯的時機。


    “二哥,你同我想一處了,放心吧,我在雲客來不是白呆的,不算我自己想的,隻師傅教的那幾樣拿手菜也不會讓咱們的飯館經營不下去。”


    三牛聽江沛頗為讚同自己的建議,情緒激昂的拍著胸脯,揚起下巴自信滿滿。


    “三牛,若兩家店一起經營,你的精力勢必要分出一部分,餅鋪得仰仗大山了,要咱分大山餅鋪一成紅利,這樣他會更有幹勁,於兩方都有益處。”


    如今大山手藝已成,三牛除了私製佐料的配方比例沒告訴他,能教的手藝都已傳授於他。


    雖然大山人憨厚老實,但也難保人家心裏沒有想法,尤其是他們打算再開家食肆,到時生意興隆,他心裏多少會有些意見,若被旁人再一提,說不定離開單幹。倘若讓出一成利於他,大家捆綁在一起,暫時會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一成紅利?行,明兒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這孩子挺不容易的,他老爹這兩天身子又不爽利了,掙的錢還不夠抓藥的。以後有了分成,存個幾年錢,不至於打光棍討不到媳婦。二哥,我這兒走不開,去牙行那裏就交給你了,得抓緊啊,別看走了一家又一家的,這裏的鋪麵可俏的很。轉眼功夫都被人搶走。”


    三牛想了想,照目前的營收來看,一成紅利每月三兩左右,如果隔壁那家鋪子開業,一開始自己肯定要把大部分時間放在那裏。


    假若不給大山加工錢,也說不過去,太沒人情味了。於是同意了江沛的建議,給紅利,不加工錢,說出來還好聽些。


    隨後兩人邊招唿客人邊抽空暢聊以後生意怎麽規劃,憧憬著他們可能要開大酒樓時,哥倆都樂個不停。


    …………


    “淘淘,抓勺子!以後三叔把傳家手藝都教給你,餡餅鋪交給你打理!”


    “瞧你說的什麽話,淘淘才不像你一樣一天到晚的想著吃食呢”珍珠笑著瞥了眼拍著手掌逗著淘淘的丈夫,手掌不由自主撫上自己的小腹。


    “淘淘抓算盤!以後做生意掙大錢,像你爹也不錯,當個賬房先生……”


    “我想淘弟弟也抓大刀,我們倆一起當將軍,淘弟弟,抓大刀!要不我就不和你玩了!”


    江沛看著兒子穿著喜慶的紅衣紅褲,帶著繡著精致圖案的虎頭帽,跪爬在兩張並攏的桌子上對旁人的話語置之不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看著麵前各種用來抓周的東西,高興的手舞足蹈,抓到什麽時都嘎嘎的笑起來,還沒等大夥恭喜聲落,又隨手丟下去抓另一件物品,最後拿起一塊印章就往嘴裏塞,夫妻兩人連忙上前要去製止。


    “哈哈,咱們淘淘以後是要當大官的人。”


    “兒子,想讀書是吧,以後阿爹砸鍋賣鐵也讓你讀。”江沛把兒子抓在手心裏的假印章摳出來,在他飽滿光亮的額頭上連親了幾口,喜不自禁。


    “娘~咘咘~要……”淘淘見老爹把自己稀罕的玩具奪走,皺著眉頭咧著嘴,小爪子伸著要去奪,江沛不給,哼哼著抬頭向身旁的蘭香求救。


    蘭香把他快要掉下來的虎頭帽扶正,從江沛懷裏接過兒子哄著去準備好的飯菜的桌上吃過生麵。


    抓周禮過去沒幾天,待江沛下工返家時,祁達突然神情慌亂的衝到賬房,讓四個賬房先生留下,有重要的事情同他們說。


    見他惶恐不安的神情,幾人相視而望,便從對方的眼神中印證他們的猜測,知道可能要有大事發生。


    待其它人走後,祁達竟然叮囑他們不再記暗賬,隻做明賬,更讓人不解的是要把全部暗賬進行銷毀,一冊不剩。


    說到這裏,四人便明白這次發生的事定然非比尋常,否則怎會連一個商號頂機密的賬目都要銷毀呢。


    於是連帶著祁達在內的五人,打開密室把幾大樟木箱的賬冊,連火燒帶水浸的,直至看不到任何字跡,趁著夜深人靜時,把殘餘埋入了後院裏的花園裏。


    而後把做的明賬再放進箱子裏,藏在暗室裏,祁達見他們戚戚然的樣子,安撫說即使祁家出什麽事情,也不會與他們這些非祈姓的人相幹,說完麵如死灰的擺擺手讓各自歸家迴家。


    “咋流這多汗,快換件幹衣服,轉眼都霜降了還穿著單衣,明兒加件夾衣。鍋裏有湯,我去填把火給你熱熱。喝了湯再洗澡。”


    蘭香心知商號最近有事,對他的晚歸沒出聲詢問,隻是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把他的生活照顧好。


    江沛被她這一說,才發現自己渾身濕膩,除了汗水,還有浸賬冊時被濺上的水。


    看著那些被銷毀的賬冊,心思複雜難辨,一旦祁家出事,那意味他將要離開這個讓他有歸屬感的地方。一想到這,心裏難受的緊。


    “二牛哥,臉色咋這難看,是不是商號出事了?”蘭香走近前瞅見他滿額頭的汗水,雖然房內燈光昏暗不明,但也能看出他麵色不好,忙踮起腳尖,用袖子擦拭汗水。


    “恩,蘭香,以後有可能我要離開商號……”江沛心裏堵的難受,憋悶不已,夫妻兩人也沒什麽不可以說,且現在蘭香已成長的足夠承受這些。


    “離開商號?既然二牛哥這樣說,想來必有因由。離開也好,看你這些日子被折騰的,要不直接去咱們的食肆做掌櫃的得了,還可以兼做賬房先生。”蘭香聽他話語,知他定是不情願離開的,擔心他抑鬱寡歡放不下,忙笑著安慰他。


    他們的江記小酒館已開張一月有餘,由於有餡餅的捆綁宣傳,目前的生意相當不錯。


    目前餅鋪差不多都是大山在打理,酒館除了倆夥計之外,剩下的都是三牛在管,可畏是身兼多職,忙的一點空閑都沒有。


    “恩,也好,三牛一個人太辛苦了。如今弟妹還懷著身孕,老是讓她住娘家,也說不過去。”假若他真的被迫離開商號,那他就去給自家打工。


    “誰是祁達,拿下!帶走!院中閑雜人等速速離去,否則一律拿下,搜!”


    在江沛他們銷毀賬冊的第三天,糧行突然被官兵包圍,領頭之人神情嚴肅的大聲嗬斥著商號的眾人,向身後整齊列隊的帶刀士兵一揮手,那些人立馬衝向商號的各個角落,哄人的哄人,翻東西的翻東西。


    商號裏的人惶恐不安的紛紛逃難,江沛被推的跌跌撞撞,剛巧看到祁達身披枷鎖被幾名官兵推著踉踉蹌蹌的往前走,眼眶一熱,唿喊著奔上前去


    “大掌櫃!官老爺行行好,我們掌櫃的就拜托你們了,麻煩幫忙看顧著些……”他直接把錢袋從腰帶上拽下來,趁人不注意塞給了其中一個官兵。


    “想探監去府城羈押所探,快走!”說話的士兵收了銀子,自然給他指條路,反正祁達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隻要抓到打入大牢即可。


    何況士兵多數都是普通百姓出身,自去年時疫祁家商號捐藥施粥,大家都知道他們的善行,能通融一下就通融一下。


    “哎,謝謝官老爺!大掌櫃,我明日去看你!”江沛彎腰連聲道謝,直至他們離開,然後怔神的看著被帶走祁達的背影,迴不過神來。


    內心不停的發問,怎麽會瞬間變成這個樣子,難道皇帝連正在漠南征戰的祈趠也不顧忌了嗎,到底出了何事,讓朝廷猝然發難,連點餘地都不留,蒲陽都是這個樣子,那廣陵可想而知了。


    祁家商號突然被官府查封之事,在整個蒲陽城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多受顧祁家善行的百姓私下裏紛紛為他們抱不平,可隨之而來的消息更讓他們嗔目結舌。


    因為他們的一國儲君竟然命隕漠南戰場,盡管事後大將軍祈趠已為給皇太子報仇,血殺四方大敗漠南,可最終還是被押解進京等後發落。


    話說這已是當今聖上第三個兒子戰死疆場了,在朝代更替之時戰況異常慘烈,皇帝最看重的嫡長子都折進去,皇帝哀痛至極,化悲痛為力量把前朝迅速的給滅了。


    這也是梁朝多年未立儲君的原因,沒想到這才剛確立太子沒多久,竟然發生這樣的驚天大事。至於太子如何隕落,不在場的人誰都不知曉。


    自這個驚天消息傳到蒲陽城時,大家都不由的搖頭歎息,祁家的大當家身陷囹圄,商號失去了靠山,在有心人眼中就是一塊肥肉。


    再加上廣南發生那麽大的事情,朝廷派下來的官員不可能查不到些蛛絲馬跡,牆倒眾人推,自然那些平日裏害紅眼病的人必定會踩上一腳,落井下石。


    自古皇家多是薄幸之人,太子在你眼皮底下被賊人所害,想想也知道後果,天子一怒,浮屍百萬,而且在世人眼裏祁家有累世資產,想必皇帝也是眼饞的,幾種因由加在一起,讓皇帝對祁家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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