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凱歌起,萬民黎安寧。”


    “靜聽一曲舞流華,幾度春秋不知乏。”


    女音鏗鏘,紅袖翩翩。


    或藍或紫,粉嫩胭脂。


    臨淄刺史府,正廳大堂內,一群舞妓身姿悠悠,不斷舞弄斑斕袖裙、展現著女兒嬌柔。領隊的華服霓裳眼目似狐,有攝魂的水瞳。


    她蓮步輕盈,撚指起歌。


    “風霜不改英雄色,豪郎壯誌盛言哉。”


    “人生幾許,白馬過隙坎坷途,求得一旬怡情。請君坐安然,淡看是非客。”


    “一舞薊侯破陣曲,獻給侯爺。”


    華霓裳輕鈴淡笑,隨後身姿一定。


    隨她之舉,二十舞妓列成兩排、滯而舉袖。


    見狀,席上趙梟等人隻感稀奇,聚精會神的望著,連享用美食的動作都頓住了。


    忽而,隻聞眾樂齊鳴,琴聲崢崢。


    此音不嬌,與大多抒情優美截然不同。無有輕柔平穩,僅得激烈昂揚、滿含雄渾。


    那個琵琶複雜,跌宕鏗鏗。


    似有千軍萬馬屹立堂中,士兵昂首挺胸、甲裝齊整,就要開拔、奔赴兇險沙場。


    那個古箏難奏,紛亂悲愴。


    把這碎裂盛漢以音呈象,栩栩如生勾勒。荒蕪的農田,饑瘦的民。發瘋的諫臣,肥胖的官。華麗的宮闕,荒庸的帝。破敗的王朝…


    錦繡的寂。


    那個瓷塤六孔,孔孔淨淒。


    小塤不複華麗熱烈,在特殊的吹奏法下,音如秋水、幽遠飄渺。如立秋衰枯,悲怨慘淒。好似山河的訴控,低衰,那麽不易覺察。


    趙梟聽得入神,內心忽感淒然。


    好大個漢王朝,昔日武皇章治、萬國供奉,何其興盛?沒想才過區區百年,便凋零得不曾模樣。論政的鬥權,辦事的貪財,不知不覺,便將大漢根基腐蝕得千瘡百孔,於此…


    便有了漢末亂世,便有了他。


    歎歲月無情,不如多鑒前車。


    健全的製度,必要的製衡,乃無上法器。不能出現權臣,亦不能出現權帝!前者禍世,後者敗業。中央臣權要限,皇帝之權亦是。


    除此之外,監察機構也必須完善。


    各方麵都收斂,方能鑄就永世盛朝!!


    趙梟想得縝密,又聞堂中琴音一轉…


    從低聲的哀,變為高亢的昂!


    隻見大小百具編鍾作響,擊打鏘音清脆而明亮、徹底震散了先前的悲愴慘霧。


    洶湧的撞擊在,堂內眾人的靈魂深處!


    緊接,就聽琵琶嘈亂而有序!緊湊而快捷!先前琴音所勾之萬千雄師,忽然動了!他們高吼咆哮,他們奮勇搏殺!他們一往無前,他們戰無不勝!雖是琴律,卻生動的緊。


    忽而,堂中心之美姬,迎鏗而舞。


    體態嬌柔,動作輕盈。


    與歌之聲,形成強烈反差對比。


    卻不顯違和,反使之升華!


    趙梟沉醉,眾將沉醉。


    見窈窕,無人心生色欲,隻有欣賞。


    最後,琴音消逝,轉為一曲玉笛。


    笛聲悠悠,似在表明心誌。


    好如徐州別界,趙梟那一許迴首。


    ……


    “好!!”


    舞停曲罷,趙梟起身鼓掌。


    他麵色泛紅,渾身洋溢豪情壯誌。這一刻,他深刻體會到了中國古文化的美!


    這完全不比西方的樂器差!


    能把歌舞如此傳神,唯有我華夏!


    心念至此,趙梟大手一揮、高聲道:“好一曲薊侯破陣!壯哉我千萬豪勇!”


    “來人!給每位樂師舞姬賞金!”


    “謝侯爺!!”


    一幹歌舞聞言,紛紛躬身行禮。


    內心滿是自豪。


    這既為辛苦得以迴報,亦為客家開懷。作為歌者舞者,自有“堂上半刻鍾,堂下十年功”的說法。為這一舞薊侯破陣曲,他們足足大半個月日夜不曾休息、滿心醉於操演。


    對於真正的藝人來說,名與財,都遠遠比不上看客的一聲叫好。當然,隻為名財的功利型歌舞者,也奏跳不出如此優秀的絕曲。


    那一心隻在包裝炒作,哪有心思練藝?


    “好,諸位辛苦了,就先去歇息吧。”


    “是,祝侯爺筵得開懷。”


    一行歌舞者齊齊迴應,繼而紛紛躬身、小心翼翼的抱起琵琶胡琴,倒退離去。


    揮退外人,主位上的趙梟端起酒樽,朝滿案將帥文臣環舉一圈、朗聲唿曰:


    “壯哉我正義之師!”


    “義理公道,必將凱旋!”


    說罷,趙梟舉杯而飲,喝得酣暢痛快。


    滿堂臣子見狀,紛紛端杯起身,高舉手中盛滿佳釀的樽盞、齊齊麵紅高唿:


    “壯哉我正義之師!!”


    “義理公道,必將凱旋!!!”


    “好!”


    趙梟大笑一聲,率先坐下。


    他舉起銀筷,點了點案上珍饈、笑唿:“諸位賢良勇武,快快享用美味!”


    “聽絕妙舞曲,菜都溫了。”


    “諸位,請!”


    “哈,主公,請!!”


    滿堂臣子麵上盈笑,隻感渾身疲乏在此刻都得到舒緩。他們沒做客套,拿起筷子就享受起美味來。這段日子,大家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張飛跟著趙梟奇襲吳郡,好多天都在啃白麵饅頭,早是憋的緊。眼下糙黑漢很是稀奇,對那桃花釀酒看都不看一眼,一個勁的啃著豬蹄。筷子都不帶用的,抱起來就咬。


    陳到則麵無表情,一口一根雞翅,直接連皮帶骨的嚼成稀碎、吞咽入肚。


    看得陳宮好是詫異,還真不愧是軍帥。


    是個狠人。


    斐元紹想要效仿上司,一邊緊盯陳到,一邊往嘴裏狂塞雞翅。可也不知是他牙口不好,還是


    這桌的雞是戰鬥雞,骨頭硬得跟鐵一樣…


    反正就是怎麽都咬不碎。


    見轉頭望來的陳到眉頭一挑,草莽悍將登時就急了。若連一隻雞都對付不過,還怎麽對付千軍萬馬?心念至此,斐元紹發狠狂嚼。


    隻聞哢嚓一聲,斐元紹大喜。


    隨之狂咳起來。


    雞骨沒碎…他牙迸裂了。


    見手下憨將發憨,陳到滿臉無奈。他快速倒了盞酒,穩穩的遞給狂咳悍將。


    斐元紹趕忙接過,一口下去,終得舒緩。他張開缺了顆門牙的大嘴,朝陳到咧笑。


    後者無語。


    怪不得嚼不碎。


    門牙是拿來斷骨的麽…


    從地上撿起蠢萌憨將噴出的門牙,陳到看著斐元紹、細細比劃著,嘟囔道:


    “華神醫,應該能沾上吧。”


    “應該能吧…”


    ……


    陳到一角的小插曲,並沒影響到滿座豪傑的開懷。其中,張飛甘寧張頜吃得最猛,風卷殘雲的橫掃案上美食。較為文雅的,乃陳宮魏延與田疇。最細嚼慢咽的是關羽,以及…


    趙雲。


    關羽吃飯挺有講究,那黑長的胡須上,有條件的情況下必須包有一層薄布。


    或許這麽做,能避免湯汁油腥飛濺。不過即便保護得很好,美髯公亦然慢食。


    該是天性使然,他決不允許自己粗魯。


    而玉麵俊將趙子龍,那就獨樹一幟了。最近他也算勞苦功高,沒怎麽吃過美味。可現麵對滿桌大魚大肉,卻顯得無甚胃口。一個人不斷添著樽盞、小酌慢飲,頗有一番…


    文客氣息??


    不過吃態雖是各不相同,堂上諸臣卻有一個共通。那就是麵上盈笑、嗬嗬哈哈。


    他們,終於走出幽州了!


    徐州雖沒收入囊中,但吞下冀青二州,幽趙之勢就大大增強!稍稍穩定滋養幾年,待二地培育出一茬新兵,那就大業可圖也!


    現趙梟雖坐擁三州、麾下有四大集團軍,可實際上…大半還是幽州的老部隊。


    冀青二州,還沒開動呢!


    心念至此,眾核心就感內心雀躍。


    “主公!臣,有諫!”


    就在堂中眾人美滋滋之時,忽見青衣陳宮猛然騰起,朝主位上的趙梟作揖行禮。


    “噢?公台有事,大可直言。”


    見陳宮滿臉正式,趙梟登時放下酒盞,靜聽其言。堂下諸將見此,亦是停下進食。


    一時間,所有眸子聚焦青衣文人。


    隻見陳宮負手而立,高聲曰唿:“所謂萬物有名,否之不入流也。人有人名、獸有獸名、軍有軍名!而一個勢力,自當有響亮名號!先前,侯爺之勢,簡名幽趙。而現在…”


    “顯然已是不再通用。”


    “故此,請主公賜名!”


    陳宮一語道出,滿堂皆是頷首讚同。


    此言甚是有理,一個強大的勢力,怎能沒有響亮的名頭?若依附於朝廷之下,那或許還有所顧忌。但現在趙梟之勢,早被安上逆賊。


    既然都成逆賊了,自立山頭有何不可?


    索性就幹幹脆脆…


    徹底與腐朽的漢王朝脫離關係!


    想著念著,眾臣遙望趙梟。


    眼光閃爍,目有期待。


    趙梟見狀沉思,久無言語。終於,這天還是到了。為勢冠名,自立一方!


    真正意義上的,自立一方!!


    不再拘於漢臣之名,自立一方!!!


    自賜封號,超脫舊理,為新生霸主。


    曾經,趙梟想過今天。


    他也有過彷徨,也有過迷離。自己現有的一切,那都是以漢臣的身份下打來的。而脫去這個身份,自己還能一路高歌麽?是否…


    會成為世人之公敵?


    趙梟曾經迷茫。


    但現在的他,不曾。


    環視堂下眾臣,趙梟豁然開朗。


    今朝的他,與昔日穿越來時,已截然不同!


    那時他無兵無將、無財無土。


    無廣傳之名望,無多智之謀士。


    固然,隻能遵循舊理,為漢下之臣。


    但現在呢?!


    早已不同!!!


    剛毅起身,趙梟猛然揮舞衣袖。


    他文有賈詡陳宮,武有關羽張飛。


    頂謀有徐庶龐統,巔將有許褚趙雲。


    水帥有甘寧向南,陸帥有張遼魏延。


    練兵守城悍陳到,善列營陣木張頜。


    還有曉將關平、周倉,文稷、文欽,孫青、斐元紹,尾敦、鮮於輔等人。


    除軍事外,治地又差也?


    內有田豐田疇,外有田豫彭胖。


    科技馬鈞軍機閣,農業棗祗能屯田。


    情報秦和黑冰台,文化自有司馬徽!


    心念至此,趙梟心中英氣奔湧。他早已不再是自己孤單一個人!他的背後…


    是千千萬萬的勇毅追隨者!


    有這些部屬,他還有何懼焉!


    有甚做不得?!


    想著,趙梟迎著堂內所有人的目光、大手一揮昂揚道:“吾上承天道垂青,下攬廣民擁戴!內有賢良謀臣,外有善戰勇將!占據冀青東幽之靈傑寶地,殿下三十萬雄師效忠!”


    “是以,破瘴掃邪之聖雄!”


    “東漢不幸,徒遭宦戚豺狼。東漢不興,末皇靈帝昏庸。東漢無仁,末年遍地狼煙。東漢無德,害得餓殍滿處。可憐我錦繡江山,可憐我炎黃血脈!吾順時而生,當改天換地。”


    言此,趙梟麵露悲痛,高唿兮:“吾前想,以循序之勢漸漸拯救漢王朝,可現滿朝狗祟,食君祿而不思救國。如此朝廷,諸位…”


    “你等,還覺得有救麽?!”


    說罷,趙梟環視堂下眾臣。


    眾人見狀,全都搖頭、連連道:“那病入膏肓了!我等覺得沒救了,鐵定的!”


    “妥妥的!!”


    趙梟聽聲頷首,緩緩抽出腰間乾坤宇宙鋒、指向堂頂道:“既漢朝已無可救藥。”


    “諸位,我們就鑄造一個新的王朝!!”


    眾臣聽聲,忽得個麵紅耳赤、雙拳不自禁緊攥。雙目灼灼,死死盯向趙梟。


    隻見那豪雄氣吞山河,鏗鏘有力道:“幽冀青雖遼闊,但對一朝來說還是太小。待到這天下半數歸於吾手,這新朝就將隨勢而生!”


    “但,新朝雖未建。”


    “名號,卻可先啟!”


    一甩身上赤紅大裘,趙梟眼中滿是睥睨、高聲曰唿:“自今日起,吾當為王。”


    眾臣聞聲麵紅,齊齊跪拜、高唿:


    “我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梟抬手,眾卿平身。


    隻見陳宮拱手傲立,高曰:“我王仁德!善行布施、愛民如子,號中當帶有仁。”


    繼而,陳宮昂揚而唿:“我王英武,以七八載歲月,打下莫大之基業!號中,亦當帶有武!我王!您之王號,不如為仁武王殿上?”


    嘴角帶笑,趙梟頷首許之:


    “公台所言有理,孤之號…”


    “即為仁武。”


    滿堂眾卿聽聲,無不喜笑開來。


    他們齊齊拜伏,虔誠恭敬高唿。


    “參見,仁武王殿上!”


    “我王武運昌隆,必將掃六合卷八方!占浩瀚之天下,建不朽之盛朝!”


    “仁武王殿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眾臣高唿的這一瞬,臨淄上空忽然電閃雷鳴。繚繞雲間,一條虛幻的金龍若隱若現。大龍張牙舞爪、不斷在九霄淩雲來去翱翔。


    隻因夜深,無人見得。


    那大龍忽然昂首,吟嘯一聲。


    震得臨淄滿城家犬哆嗦,垂尾伏地。


    這刻,遠在豫州的曹操、遠在並州的袁紹、遠在豫州的袁術,紛紛驚醒。


    金龍嘯完,神氣的沿著臨淄城盤旋一圈,繼而直朝蒼穹頂端飛去、不見蹤影。


    倏爾,刺史府衙門口,多得兩尊金兵。


    金兵虛幻,顯現一瞬即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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