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三年春,四月末。


    左車騎將軍皇甫嵩領七萬漢庭精銳行入冀州、於州府信都匯合州軍,組成十二萬剿賊大軍,徑直前往北方征伐平叛。


    此時,自號為彌天安定王的張純已占據冀州北麵七郡。其攜嫡係兵卒七萬、投誠郡兵三萬,被脅農兵二十萬。麾下共計三十餘萬叛軍,兵力具有絕對優勢。


    然一觸即發、各勢力預想的大決戰並未如期而至。皇甫嵩大軍兵鋒將至,張純便收縮軍隊、不再擄掠青州並州。但軍隊迴防七郡後,卻沒絲毫進攻的意思。


    隻是沿著北麵七郡一路布防、修建堡壘哨所,一副拒堅而守的王八樣。


    招式怯懦狼狽,但很有效;工事脆弱易破,數量卻巨多。平叛大軍犀利的鋒芒,也隨日複一日的攻堅克難,被逐漸扼製。不知何時起,戰局開始陷入僵持。


    ……


    尚武郡,涿縣校場。


    今日雲比較多,阻絕了大半的陽光。但四月的尾巴已臨近盛夏,熾熱之意也莫名油然而生。此刻,校場一片灰色。


    一萬六的兵士,正立的筆直。


    兵士們身著灰袍、手持長刀,個子都不太高,少許還稱得上是矮小。且麵貌特征各不相同,可謂之五湖四海大亂燉。


    “隻剩他們了麽?”


    “是…請伯爺責罰!”


    校場高台上,周倉和裴元紹二將麵帶羞愧的朝趙梟躬身抱拳道:“四萬三千餘力士,曆經此戰僅剩一萬六。如此戰損,且還在尚有內應開門的情況下出現…”


    “令我二人羞愧無比。”


    “但這並非士卒之過,實乃我二人及軍中眾將無能也!滅二郡世家此役,放眼望去,士皆英勇。破族之後,人人帶傷。”


    “還望伯爺不要怪兵士無能。”


    剛來至校場、踏上高台的趙梟聽聲,輕輕抬手道:“二位將軍不必自責,這是本伯疏忽了。黃巾將領大多來自火線提拔,並未專業有序的學習過調度指揮。”


    “由此,勇足夠而謀不足。”


    “所以這並非你等之過。真要計較,還是我覺察不明的錯呢!不過…”


    “二位將軍日後還是要多學習。”


    “末將謹遵伯爺囑托!”


    周倉二人見趙梟自攬過錯,臉上更是羞愧,但內心也為投了個好主家而感到振奮。兩人抱拳不起、大聲道:“末將定會認真學習領兵之法,以報伯爺恩澤!”


    “嗯,起來吧。”


    說罷,趙梟轉頭望向屹立在校場中的灰袍兵士們。後者見趙梟看來,紛紛高舉手中長刀。不過動作不齊整、有些亂。


    見此,趙梟無絲毫不滿。


    同樣拔劍高舉、頷首致意。


    整齊劃一那是對精銳的要求,是堅韌意誌與團結協調的體現。日後他麾下軍隊會越來越多,不可能把動作一致作為標配。這些黃巾降卒其實已經不錯了。


    甚至比一些漢地郡兵還有氣勢。


    “叔至,你看如何?”


    一直緊步相隨於趙梟身後的陳到聞言,當即大步上前道:“若經嚴格訓練,便是不達精銳,最少也能作為主力使用。”


    “那好,就將他們劃到將軍帳下。”


    “由將軍來操練統率。”


    “是!”


    趙梟沒問陳到所言依據。


    陳叔至是他趙梟麾下唯一的練兵大將,既然他敢說,那趙梟就敢信。充分給予他施展才華的空間,所謂疑之不用…


    用之不疑。


    也正是如此。


    解決完黃巾歸屬事宜,趙梟的擔子輕了些。他迴頭朝周倉裴元紹二人笑了笑,認真道:“陳將軍是我軍中最懂軍事之人,你們可要認真與他學習,不要求多。”


    “起碼要學會指揮調度。”


    “是!”


    周倉二人先朝趙梟躬身,繼而朝陳到抱拳道:“屬下見過陳將軍!”


    “日後還請將軍多多指教!”


    “入伯爺麾下,到自傾囊相授。”


    陳到笑著扶起二人,之後看向趙梟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愛戴。他陳到不好名,但被趙梟如此抬舉,心中自也很爽。


    “嗯,見你們上下一心,本伯甚慰。現事務太多,本伯就先離去了。叔至,整編以及下告待遇之事,就全就給你了。”


    “伯爺放心,這裏有我。”


    “好。”


    看著陳到堅毅的麵龐,趙梟頷首微笑。邊轉身離去、邊開口道:“對了,叔至你現領有兩萬二的兵士,校尉已不合適。”


    “現你就是軍司馬了。”


    “軍號就沿用先前義理校尉的。”


    “邊護軍義理司馬。”


    陳到聽聲微怔,看向趙梟背影的目光多了些異色。周倉裴元紹二人也是愣了愣,繼而紛紛朝前者抱拳道:“陳司馬!”


    “恭喜您啊!由此執掌司馬之位!”


    “日後封號將軍,也絕非難事。”


    跟著裴元紹客套幾句,周倉就閉嘴了。而前者還在擠眉弄眼、滔滔不絕道:“您深得伯爺信賴,未來可謂前途無量也!”


    “我說怎今早就聽喜鵲叫,原來是將軍鴻運當頭!如此盛大之喜豈能不酣暢飲酒?晚上我裴元紹做東,請務必賞臉來…”


    “我從不飲酒。”


    裴元紹聽聲麵色一僵,卻見陳到微微一笑、朗然道:“但元紹的一片熱忱,我卻能感受到。這樣吧,明日就是月末假。”


    “出營後,我與你小酌幾杯。”


    看到陳到專門給自己尋台階下,裴元紹麵露感激、趕忙點頭應下。也由此知道了陳到這邊的規矩:非假日不得出營。


    軍中絕不許飲酒作樂。


    ……


    幽州薊郡,州府薊城。


    城東,金牌王家人聲鼎沸。


    一輛輛價值高昂的名貴馬車從城東各家緩緩駛向金牌王家。馬車精致奢華的寬闊車廂內,坐著一位位身份顯赫之人。


    這些來客隨便挑一位,都是這幽州數一數二的門閥主事。毫不誇張的說,他們聯合在一塊,可以輕易改變幽州格局。


    就是要刺史下台,也做得到。


    然而這些身份高貴之人,來至金牌王家府前,都要輕手輕腳的下車、朝著王家府門上那塊巨大的金質牌匾,規規矩矩的行禮做揖,這才可被護門請入府內。


    隻因那塊金牌匾,乃是東漢開國皇帝劉秀所賜!這塊牌匾化解了王家一次次的生死危機,終隨王家興盛至幽州第一世家!這牌匾,也成為王家臉麵的象征。


    對其不敬,就是與王家決裂。


    下場絕不會好過。


    ……


    金牌王府,內府茶室。


    一名灰頭土臉的青年正大口飲著茶水,那昂貴的上好綠茶被他咕嚕嚕的牛飲著。若有逸客雅士見此,定會搖頭暗歎。


    好一個牛嚼牡丹的粗鄙之人,茶可不是這麽喝的,簡直是糟蹋寶物。


    不過即便真有人在旁這麽說,青年也不會在意,他急需液體來緩解那灼熱似火、已幹燥到黏結的咽喉。這一路逃亡他就沒喝過水,就是苦瓜汁他也能喝完。


    侍立在青年身側的仆人滿臉鄙夷,但還是不斷給落魄公子續著茶。


    待其終於喝不下後,仆人這才將帶帕小桶和一套幹淨衣裳遞過。


    “朱公子,我家少爺喚您。”


    “好,我馬上就去。”


    ……


    “朱葆是吧?”


    “把你所知曉的一切,全說來。”


    “上穀郡泉上縣,朱家朱葆。”


    “見過王少爺!”


    稍作梳整的朱葆略微恢複了點精神,他沒敢去看身前檀木椅上的黃衣公子哥,當即跪地泣聲道:“少爺,我們慘啊!”


    “我朱家六日前被趙梟那賊子派兵給滅了!一點預兆都沒有,猝不及防的就被圍住剿殺,他們好像還有內應開門…”


    “我上穀郡的世家,全沒了!”


    “噢?沒預兆?”


    黃衣公子哥饒有興致的看向朱葆道:“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天底下有誰敢隨意動世家?你再敢隱瞞,怕要吃點苦了。”


    朱葆聽聲,臉被駭的煞白一片、趕忙叩首道:“少爺,我剛剛急糊塗了。”


    “在滅族五日前,趙梟曾對我世家使者團警告過,要是不放他兄長…”


    “他兄長?你們抓了趙梟兄長?”


    “對…不對,可,可能是抓了吧…”


    “……”


    “你從最前頭開始說。”


    “是。”


    待至暮日初落之時、花了整整一個多時辰,朱葆這才磕磕絆絆的說完了不算複雜的前因後果。而王家公子哥雖滿臉嫌棄,但還是耐著性子將言語慢慢聽完。


    話終說完,公子哥閉目思索片刻、終將一堆碎片整合完畢,淡淡道:


    “你是說,趙梟提高了平民地位,且在尚武郡搞了個民兵令。你們怕招不到佃戶,就拒絕賣糧給他、以此表現不滿?”


    “然後你們安插在張飛身邊的耳目,聽到那屠戶酒後自言…要去草原救趙梟,你們就斷定趙梟被抓,竄通趙悠去頂位?”


    “對!就是這樣!”


    朱葆連連點頭道:“平民生活變好,有誰還願意來賣身做佃戶?這趙梟…”


    “太不知好歹了!簡直就…”


    “蠢貨,閉嘴。”


    隨王家少爺輕飄飄一句話,朱葆趕忙捂住嘴巴噤聲。隻見座上那位黃衣公子哥眉頭緊皺、一臉疑惑不解的看向自己。


    “趙梟的民兵令、也就是尚武令,作用範圍隻在涿郡,也就是現尚武郡。”


    “我就納悶了,人家在自個封地上發號施令,關你上穀郡的豪強屁事?平民生活太好確實影響我們地位,可太差也會影響。忘了逼得太狠,黃巾起事滅…”


    “滅了多少世家了?”


    “趙梟治下的平民過得不錯,這連我都有所聞,但遠還未到影響我們地位那步!你瞧瞧你們,蹦躂得多歡呐!又是不賣糧的,又是頂人位的,都是往死裏逼。”


    “這下可好,人沒給他逼死。”


    “自己族倒被滅了,成傻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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