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笙的身後,白無雙是萬沒想到今日會聽到這番話的。


    月璃的公主,和親,嫁給他?


    這確實是一樁美事。


    美極了。


    心,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不過也隻是瞬間,瞬間之後,她就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時至今日了,她還為這種事難受什麽呢?


    眼前這個人可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喜歡她。她甚至連氣惱他都找不到理由。


    因為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的生了愛慕之心,並不能要求別人也迴應。所以,對於他的退婚,她也隻是覺得被戲弄了,有些生氣,沒有覺得被欺騙,被辜負了。


    他本就無心與她,談不上欺騙與辜負。


    現在也是,她實在是沒有立場再難受。


    那是他的事情,與她無關。


    她定了定神,驀然間攥緊的手又鬆開了。


    慕雲笙並不知道身後的人是什麽表情,他隻冷著臉,看著慕黎夜。


    “原來你是特地來告訴本王這個事情的。那你真是有心了。本王竟不知太子殿下何時這麽閑了,這點事都放在心上。”


    他眉宇間的責備之意很明顯,慕黎夜卻跟沒看見一樣。


    “對侄兒來說,皇叔的事沒有小事,樁樁件件都是該放在心上的大事。自皇叔退婚後,這婚事就一直懸而未決,父皇甚是憂心,侄兒自然也跟著憂心。”


    退婚,他竟將這兩個字說了出來。


    白無雙站在慕雲笙的身後覺得無地自容,心頭說不清是憤怒,是尷尬,還是失望。


    她很想衝過去,狠狠甩慕黎夜一個巴掌,然後頭也不迴的離開這裏,誰都不想搭理。


    但是,她不能。


    這裏是皇宮,損她的是太子。


    皇權至上的時代,說錯一句話都可能喪命。


    所以,她隻能咬牙忍耐。


    須臾,她聽見前方的人冷淡的說了句:


    “太子殿下真是有心了。不過以後本王的事太子殿下還是少操點心為好,多用點心思在政事上,以免下次再被陛下責罰。”


    一個太子被關緊閉一月有餘這是很丟人的事情。


    慕黎夜臉色變了變。


    慕雲笙也懶得再跟他說什麽,這時候才迴頭看了白無雙一眼:


    “走吧。”


    她低著眉,卻咬著牙,臉頰繃的緊緊的。


    這模樣他瞧見了,卻無法安慰,甚至無法道歉。


    慕雲笙眉眼凝沉,抬步越過了慕黎夜朝前走去。


    白無雙跟在他身後也沒多看慕黎夜一眼。


    好一段路,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各有心思。


    白無雙一直半低著頭,隻看著腳下的路,並未看向前麵,直到前方那人突然停了,她沒收住步子,不輕不重的撞上了他的後背。


    他的氣息驀然強烈的瞬間,她就條件反射的猛然後退了一步,立即跟他保持了距離。


    抬起臉,便對著慕雲笙那雙沉鬱的眼眸。


    他的臉色也不是太好。為什麽不太好,她卻瞧不出來。


    她看著他沒說話,隻見那削薄的唇緩緩掀起:


    “退婚之事,我……”


    慕雲笙的心跳的厲害,話也說的斷斷續續:


    “我先前確實考慮不周。是我的錯。不管你信不信,我心中自始至終都沒有半分戲弄,輕薄你的意思。婚事……朝中諸事繁雜,我身體也不是很好,總覺力不從心,便不想成婚。你莫要多想。與你無關,一切皆是我的錯。”


    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可真是低調啊。


    “這就是你的理由?”


    白無雙盯著眼前這位早已經沒了戰場上風姿的王爺,冷冷一問。


    驀地,她朝他邁了半步,墨色的瞳仁微微緊縮。


    她盯著他的臉,放肆又大膽,還很執拗,不依不饒。


    “朝中諸事繁雜,你身體又不好。你可是就為了這個?不敢與我成婚?”


    她問。慕雲笙的心驀然一陣緊縮,抑製不住的疼痛。


    無法正視這張麵孔,他朝遠處的亭台看了看,深吸了一口氣才道:


    “這些年,我也習慣了,想來想去都實在不必要拖上一個人與我一起受累。”


    “那你當初為何答應?”


    終究,繞不開這個問題。


    慕雲笙將臉轉過來,強壓住了心中情緒起伏,麵色已然平淡:


    “皇後的建議,我拒絕太多次了,再拒絕總是不好。後來與你相識,又覺得你為人甚佳,猶豫再三,便不想拖累你。此事,確實是我……”


    “先是不想拒絕皇後,後是不想拖累我。”


    白無雙完全不想再聽那些道歉的話,直接將話截斷了過來。


    這一瞬間,她的眼睛亮若天邊的寒星。


    她盯著他,停了瞬間又緩緩開口:


    “你心中,就從未喜歡過我是嗎?”


    “……”


    她眼裏的執拗讓他震撼,這話裏透露出來的心思也讓他心緊的說不出話來。


    他自己嚐試到心悅一個人的感覺之後便不想她在陷入這種情緒中。


    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


    他想迴應她,按照他的內心來迴應她。


    隻是,他實在不忍心見她做那隻撲火的飛蛾。


    他在,自然可護著她。他若不在了,以她今日這份執拗必定傷心難過誰也勸不動,還有那堪稱溺愛他的母親和兄長,一時悲痛再將她殉了葬去陪他,那她又該怎麽辦?


    這些都是可以預見的未來。


    他想著便冷汗淋漓。


    如同那日夢境一般,自己已經墜入深淵,卻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她也掉下來。


    何必?


    慕雲笙壓了壓心口的痛意,沉默這許久才終於開口:


    “本王一向欣賞小姐。”


    自稱都改了。


    欣賞,那就不是喜歡了。


    所以,一切都確如她想的一般。


    他心中對她隻有朋友之間的情誼,卻沒有男女之情。


    是她想多了,也是她不甘心又在這裏垂死掙紮了一番。


    其實從知道他身份那一刻開始她便已知道他們倆是絕無可能了。


    她並沒有忘記,她曾經生過一個孩子,她這身體已經不純粹了。


    雖然那是原主的遭遇,可身體還是這副身體。


    不知道所嫁之人就是他的時候,她無所謂。知道那人就是他,她已經不能再心安理得。


    她心中早已知道了結果,今日卻又壓不住那點不甘心作祟。她就想知道他心中有沒有過那點念想。


    哪怕,一時一刻,曾經動過心。


    白無雙,活了兩世,這就是你的初戀了。


    無疾而終,死的很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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