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政,就是中國古代知識分子以匡扶時世為己任,將“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憂患意識貫穿到言論中,力圖以言論來指引國家的走向。


    類似與辯論,但不是隻有正反雙方,非得分出個勝負。


    而是一種各抒己見的集體討論,以理服人從而達成共識。


    對於商君之法,山東諸國使團的感情是複雜的,既羨慕,又排斥。


    羨慕商君之法使秦國變的強大,弱國無外交,那個使臣不希望自己背後有一個堅強的後盾,一個強大的國家。


    排斥是因為這些使臣多是諸國貴族,是各國現在所行法度的受益者,而一旦行使商君之法,他們的利益就會受損。


    家國天下,在這個時代,做為貴族,做為知識、生產資料的掌控者,在一個國家混不下去了,跳槽去另一個國家那是家常便飯。


    就和後世人換工作一樣,沒有任何心裏負擔。


    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自身的利益要遠高於國家。


    論政‘商君法之利弊’的消息一傳開,諸國使團也都行動了起來,拉幫結派準備參與其中。


    這一場論政的結果,將決定秦國未來的國策走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山東諸國,他們要為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利益階層爭取到更多的利己條件。


    商君變法是分為三步走的,首先是做為變法序幕的《墾草令》,有了墾草令的成功才有了後續的變法。


    論政由樗裏疾主持,第一個論點,就是圍繞《墾草令》展開的。


    《墾草令》共二十條,總結一下就是‘罷黜百業,獨尊農桑’,一切為了幹飯。


    論政開始,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蔡琰,等著蔡琰先發言,畢竟今天這場子是她攢起來的。


    大家也好奇一個女人,能說出什麽高見。


    蔡琰也不怯場,可能也緊張,隻是戴著幕離看不出來。


    在眾人的注視下蔡琰開口道:“商君入秦之初,秦國民風好私鬥,法令不行,民風粗陋,國府無藏金,民眾無餘糧,兵甲不強盛,亟待改革變法以圖存。


    行商君之法,國富兵強,府庫充盈,積糧如山,實乃善政,商君大才。”


    蔡琰一番言論出口,眾人皆是懵逼。


    什麽情況!


    你不是來找茬的嗎?


    怎麽還拍起馬屁了。


    這場子不會是商鞅那個老陰人釣魚執法,要坑人吧?


    贏駟注視著商鞅,眉宇間陰晴不定。


    商君在現在的威勢本就無人能及,如此誇功,他想幹什麽?


    蔡琰環視眾人,見醞釀的差不多了,繼續開口道:“然如商君所言‘治世不一道,便國不必法古’。


    法因時而易,亦因地而行。商君入秦以然數十載,彼時之善政到了今日以有諸般不足,若不加以改變必將淪為惡政。


    強秦者商君之法,亡秦者亦然。”


    “大膽!”


    “放肆!”


    “一介女流安敢口出狂言。”


    ......


    蔡琰此言一出,在場的除了看戲的六國使團,不管是老秦世族還是商鞅一黨都憤慨而起。


    大家一個鍋裏吃飯的,有所爭論也是你多我少的問題,你上來就說鍋要砸了,叔不可忍。


    倒是商鞅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看到這一幕的贏駟不怒反喜,有點意思。


    一聲輕咳,得了示意的樗裏疾,敲響桌上的小鍾,示意眾人安靜。


    “此乃論政,各抒己見,有不同意見者,待蔡琰說完再行反駁。”


    眾人安靜下來,隻是盯著蔡琰的目光依舊不善。


    樗立疾看向蔡琰,示意她繼續。


    蔡琰點了點頭,開口道:“《墾草令》二十條:


    ‘無宿治’整頓吏治要求政務不過夜,此為利。


    ‘訾粟而稅’為田開阡陌封疆,廢井田,土地私有,提升糧食產量,進而增加稅收,此為利。


    然則允許土地買賣,又使家無積粟,稍遇災禍便隻能賣掉土地,長此以往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乃亡國之道。”


    一直不動聲色的商鞅開口道:“先生所言鞅亦有所察,不知何解?”


    土地問題貫穿了中國的整個曆史長河,各種土地製度也是層出不群。


    對商鞅的提問,蔡琰早就有所準備。


    出言道:“可行均田法,使耕者有其田。


    均田者,土地國有,平均分配。


    成年授田,田地有授有還,年老著免除賦役,亡者田地交還國家。”


    這番言論一出,老秦世族不淡定了,還指望著你給商鞅找茬呢,你倒好給他出上主意了,還嫌我們不夠慘嗎?


    你兩不會是一夥的吧?


    看商鞅那心動的模樣,不會是要采納了吧。


    這可不行,堅決不行。


    一群人想要反駁,可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什麽好法子,詭辯胡攪蠻纏那是不行的,國君在那兒看著呢。


    大佬就是大佬,商鞅很快就想道了均田製的弊端,開口道:“隨著人口增長,終有一日會無地可封。”


    蔡琰笑道:“天下很大,秦國東有齊、楚、燕、韓、趙、魏......西有義渠,南有巴、蜀,皆可取之。”


    本來在一邊看戲的六國使團不淡定了,特別是惠施,看向蔡琰的眼神都不對了。


    魏國緊鄰秦國,這幾年秦國不斷東出,已經占領了不少魏國的土地,你還在這兒火上澆油,是嫌魏國日子太安逸了?


    好心帶你入秦,給你引薦公子疾,你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坑我。


    早知道,在函穀關外就不該搭理你。


    可惜有錢難買早知道,悔之晚矣。


    惠施看向商鞅道:“商君,秦國是要自決天下,與諸國為敵嗎?”


    有惠施出頭,其餘幾國的使團也跟著搖旗呐喊,一時間群情激憤,一個個都嚷嚷著要聯合攻秦。


    惠施也是個老幫菜了,這種威脅的話居然當著贏駟的麵對商鞅說。


    幾個意思,不知道誰老大,誰老二啊?


    商鞅笑道:“諸位稍安勿躁,論政,論政而已。”


    論政這種事,李墨做為一個隨從,別說參與了,旁聽都沒有資格,隻能等在外麵。


    聽到隱約傳來的吵嚷聲,心裏七上八下的。


    據傳孔夫子‘以德服人’的真相是他的佩劍名‘德’。


    也不知道裏麵吵急眼了會不會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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