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坤在心中也暗自發狠,不要怪我有私心,你素丹不也是包庇你家弟弟葛丹!抱有私心?


    要是把葛丹扔給覺爾察家處置,怎麽會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三老爺,奴才為你添茶水。”這時一旁的包衣見多爾坤身旁的茶水空了,恭敬的說道。


    本來一句平常的請示,但誰叫現在多爾坤正處於怒火中燒,順勢就把茶杯砸到那奴才頭上。


    “不開眼的東西,拉下去,給我張嘴!”那奴才也不求饒,重重的給多爾坤磕了兩個頭,便被拖了下去。


    啪啪幾掌下去,那奴才嘴角很快就被抽出血絲。


    掌刑的奴仆抽完後,給那受刑的奴才遞上了手帕,仿佛吃飯喝水一般自然。


    受刑奴才接過手帕很快擦幹了血跡,彼此之前沒有半點怨恨。


    都是奴才,例行公事,何必怨懟呢。


    二人一人跪著,一人站著,遠遠看著多爾坤,雖然看不清他具體的表情,但看到他踱步走來走去,幾十年的伺候,自然熟悉多爾坤平靜了下來,便安心了許多。


    “你可真勇!三老爺正在氣頭上你也敢招惹上去。”


    “要是不讓三老爺把氣給撒出來,憋到最後,指不定會出人命!”


    掌刑奴仆問:“既然如此,你怎麽不故意犯錯,讓三老爺狠狠責罰你,徹底把這邪氣給滅了?”


    受刑奴仆:“沒用,你看過不了多久,三老爺的脾氣又會蓄滿,反正我已經頂了一次了,不會再上去了,我要再招惹上去,指定會沒命。”


    掌刑奴仆:“那怎麽辦?就這樣等著?”


    受刑奴仆:“是啊!等國舅爺把門燒了,咱們的人衝取出把人給製服就好了。”


    掌刑奴仆:“那鄂漢不是被煽了嗎?才過兩天就好了?宮裏公公手藝有這麽好?要是這樣我都想割了進宮。都是受氣伺候人,還不如伺候最大的主子。”


    受刑奴才:“想必是吧!那公公可是崇禎皇帝時就在的,割了幾十年,手藝早就出神入化了。你要是真的進宮做公公富貴了,可別忘了提拔一下兄弟我。”


    門內二人小聲的天南海北的胡扯著。


    門外鄂漢與幣岱也在商量對策。他們二人已經在商量待會進府後,如何分贓,商討著那個人的老婆歸誰。


    幣岱雖然和鄂漢這樣說著,但心裏實在有些打鼓,畢竟是一個議政大臣的家。


    這不明不白的燒了他家大門,他還是有些怵的,就在十天以前,他在京師連屁都不是。董亮再怎麽給他鼓氣加油都需要時日的。


    幣岱這兩天雖然隻是在門外胡鬧,並沒有忘記董亮的吩咐。搜查富察家的罪狀,什麽叫搜查,他不懂。


    以他的經驗與人生閱曆,搜查就是把人抓了,嚴刑拷打一番,讓他自己承認。


    至於什麽是證據,他也不懂,認為證據就是口供,畢竟十多年來,達爾岱讓他認錯,從來都不用收集人證物證,從來都是在鞭子下麵拷問。


    有樣學樣,所以幣岱這兩天實際上是來要人的,讓富察家交出葛丹,他嚴刑拷打一番,這罪狀自然就收集好了。


    但這富察家偏偏不交人,他無奈之下,隻好不分晝夜的把人堵在裏麵,粘杆處昨天都在董亮那裏訓練,半個人都沒分給他。


    幣岱隻好去覺爾察家借人,但是動靜太大,被達爾岱發現了,讓他悠著點,不要做過分了,所以這兩天他就隻敢在門外撩撥。


    誰叫鄂漢這貨竟然來了,作為那天的親曆者,幣岱自然看不起這慫包。


    但鄂漢今天就是抱著證明自己的心態而來,哪能在幣岱麵前認慫了,於是二人不斷拱火,互相抬價,就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麵。


    這個說你這些天就拉了這麽點?還是稀的!完全沒有拉出氣勢。


    於是當眾表演一番,卻是隻露出了鳥,其實醉溫之意不在酒,是想借此宣揚他鄂漢的物件沒掉。


    對此幣岱自然是鄙視至極,陰陽怪氣一番,氣的幣岱當場讓人拉了一糞車潑在富察家大門上。


    幣岱見自己完全落入下風,於是說這個算什麽,看老子的,老子敢撞門,直接殺進去!


    可憐那些家丁,強忍著臭氣熏天的大門,力氣自然也使不上來。到底是沒有撞開大門,雖然這門沒有撞開,但這麵子給幣岱找迴來了。


    鄂漢今天本就是為了讓覺爾察家刮目相看而來,自然不肯落入下風,表示撞個門算什麽?他敢放火!


    而不遠處,西安一直守在一處酒樓高處的包間內,靜觀事態發展。


    見到鄂漢真的要放火燒門,大驚之下,便命令自己手下的步兵衝出去,阻止事態惡化。


    正當鄂漢提著火油在門外叫囂之際。西安的步卒突然衝出來,百餘名訓練有素的步卒,對付這些家丁自然是手到擒來,三下五初二就將鄂漢與幣岱的家丁製住了。


    “你們是那個衙門的兵?是想造反嗎?知道老子是誰嗎?”鄂漢舉著火把叫囂道。


    幣岱也不甘示弱的叫囂道:“老子乃是覺爾察幣岱,董亮是我六叔,你們不怕被抄家滅族趕緊把我家奴才給我放了!”他說著就抽出腰刀,朝那些步卒砍去。


    步卒見狀連忙出刀硬抗,幣岱全身破綻,隻顧著揮刀亂武,步卒卻不敢傷他,且戰且退,愣是被他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可把在一旁觀戰的鄂漢羨慕壞了,他手裏沒有刀,隻有一根火把,殺過去知道很快就會被製服,隻能幹看著幣岱大顯神威。見幣岱已經殺了個七進七出,還解救出了一個家奴後,心中更是抓狂。


    幣岱的刀雖然半點血沒沾到,但這種萬千軍中如入無人之境的感覺,令他沉迷,邊砍邊喊道:“暢快!暢快!”


    那些步卒也是憋屈,換做是其他人,幣岱揮刀第一下就是死人了,但眼前這位爺不說殺,連傷都不敢傷分毫。


    他們敢這樣做已經是很忠心西安的表現了,就算西安下令殺幣岱,他們也不敢。


    西安此時還在高樓觀戰,不曾露麵,隻要不燒他富察家其餘無所謂。


    他早就看迷信方士的多爾坤不順眼了。


    倒不是恨他如何濫殺無辜,而是恨他沾染漢習,信了什麽漢人道士,你要是信真道士也還罷,關鍵是這道士還縫合喇嘛教、長生天,搞得四不像,這就讓他更不喜了。


    “大人,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讓弟兄們下狠手,先把人給製服了?”手下的軍官實在看不下去自己步卒這樣吃癟,便上前獻策道。


    西安看著這人半天沒說話,隻是冷不丁說了句:“你是不是想我富察家全族的性命?”


    那軍官嚇的直接跪下了:“卑職不敢!隻是怕這樣下去,弟兄們的命是小,大人家的名聲是大!久久不能拿下,依舊會有些風言風語的!不過兩個紈絝子弟,隻是製服而已,不會傷他們分毫!”


    西安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是真蠢?還是包藏禍心?那鄂漢乃是一等侍衛,正三品!那幣岱也是二等侍衛,正四品!又是天子近衛,比老子還高半格!”


    說到這裏那軍官冷汗直流,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就現在這情形,幸好對麵那兩個主不會利用自己的身份,否則他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是逃不掉的!想到那兩位後麵站著的又是以護短著稱的董亮,還有已經成為皇後的董鄂妃。稍有不慎,這條命就要交代到這裏了!甚至還會禍及妻兒。


    想到這裏,那軍官頓時有些哭腔:“大人,那現在怎麽辦?”


    西安冷笑:“就這樣磨,等那二位爺玩累了便消停了。他辱我家門在先,我們這樣做也是自保,事情扯到皇上那裏也有說法。莫怕!”


    那軍官聽到這裏,心中稍安。但過不了一會,不禁連他,就連西安的臉色就劇變!鄂漢響聲震天,聲音傳到了這裏。“你們這些狗東西,還不把人給我放了,信不信我一把火把自己給點了!”


    鄂漢說著把一桶火油澆到自己身上!又是舉著火把,頓時把在場的眾人嚇的魂飛魄散!


    這鄂漢要是被燒死在這裏,不管什麽原因,在場的,包括富察家肯定逃不過一個抄家滅族的命運。


    這可是皇後的親哥哥,當朝國舅!


    被你們逼的舉火自焚,這後果大家都不敢想象。


    那些步卒頓時嚇傻了,直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幣岱見狀,立馬衝進人群將那些家丁的繩索給砍開。


    比起那些步卒,鄂漢的家丁顯然更怕,解開繩索後紛紛跪在地上哭訴道:“國舅爺!為了奴才們這些賤命使不得啊!這些人也不值得您以死相逼,爺,您把火把放下,奴才求你了!”


    事情搞成這樣,幣岱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也有些害怕了,也軟聲出言勸阻:“國舅爺,使不得啊!”


    鄂漢見幣岱都被自己“降服”了,那種功德圓滿的感覺直衝腦門!讓他飄飄欲仙,欲罷不能。


    如同一個癮君子,那能抽一口就戒了的道理。


    他下定決心,今天還就要把事給辦成了!於是他在門外衝著富察家裏麵的人喊道:“再不開門!老子就把自己給點了,你富察家逼死國舅,等著被抄家滅族吧!”


    幣岱見鄂漢玩真的,有些失控,也有些嚇傻了。


    過了一會兒,富察家的門還沒打開,裏麵又見不到外麵的情況,以為是鄂漢在嚇唬他們而已,反正他們做夢也不敢想象,鄂漢真的敢這樣。


    這事說破了天,不就是富察家葛丹與多爾坤兩條人命,何必呢?


    但這件事對於鄂漢來說,完全不是這樣,自從那夜後,他便發現其他人雖然對他依然恭敬,但眼神裏的那種害怕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難以言說的戲虐。


    這對於他來說,與死沒有兩樣!


    而今天,鄂漢在這裏,好不容易從他人眼中又看到了那種懼怕的眼神,怎麽肯便宜放手?


    這些懼怕於他而言是一種新生。


    此時西安也衝了過來,火燭無眼,就算鄂漢沒有這個膽子,萬一手抖,漏點火苗下來,也是同樣的結局。


    “國舅爺,還請放下火把,萬事好商量!”


    鄂漢瞥眼問道:“你是哪個鳥?”


    西安此時哪裏還顧忌的了言語上的侮辱,哀求道:“我乃步卒營翼尉,濟席哈乃我阿瑪。”


    鄂漢罵咧咧的說道:“操!你來的正好,讓人把人打開,我要進去抓······,幣岱,那個人是誰來著?”


    幣岱連忙說道:“葛丹!”沒有敢提多爾坤,一是怕事情又起波折,二是想改天自己帶著粘杆處的人來抓,不能讓鄂漢把事情包圓了,自己還是要找迴麵子的。


    西安一聽隻是為了一個葛丹,頓時鬆了口氣,於是對著裏麵大喊:“快點開門,讓國舅爺進去!”


    裏麵的仆人一聽是西安的聲音,紛紛鬆了口氣,富察家的大門這才大開。


    鄂漢見狀,忍不住放聲大笑,那暢快,隻覺得人生無憾!


    “來人呐!把那個叫葛丹的給老子揪出來,老子要當眾騸了他!”


    素丹一聽臉色劇變,衝著鄂漢說道:“國舅請息怒!請容卑職為您細細說來!”


    鄂漢朝素丹吐了一口痰,惡狠狠道:“曹尼瑪,別多逼逼,在多說一句,老子把自己點給點了!”


    西安在一旁黑臉,冷冷說道:“去把葛丹給我拖出來!”


    對於這個跟著多爾坤廝混在一起的堂弟,西安自然也看不上,比起富察家全族人的性命,一個葛丹實在不值一提。


    素丹聽到西安如此冰冷的話,也是不顧一切頂了上去,衝著蠢蠢欲動的奴仆吼道:“誰敢!”


    隨後素丹又轉向西安冷冷說道:“大哥,此事難道就讓我弟一人抗下來?”


    鄂漢在一旁早就不耐煩:“還有誰,你隻管點出來!”


    西安麵色一寒:“你有能耐,讓葛丹把全族的人名字都點出來。步卒營的將士聽命!把葛丹給我拖出來!”


    步卒營的士兵不是富察家的家奴,自然不用理會素丹,魚貫而入,直接將素丹晾在了一旁!


    素丹氣的手發抖,左右看了看卻見到多爾坤的身影不見了,忍了好久,終究還是咽下了,到底不忍見到直接弟弟的慘狀,轉身進屋了。


    很快葛丹被拖出來了,被五花大綁捆著,口中也塞著布條,儼然是不想讓他多嘴。葛丹被抬出來後,他用淒厲的眼神看著西安,隱有哀求之態。西安沒有理會,直接離開了。


    鄂漢得償所願,喚來了自己家丁將葛丹按住。


    西安走後,連同著富察家的奴仆都走的一幹二淨。每走一個人,葛丹的心裏就像被割了一般,這些人的舉動對他而言,無疑是最可恥的背叛。


    整個富察家的大廳頓時空空蕩蕩,隻餘下葛丹一人。


    麵對著癲狂大笑的鄂漢,以及他那如狼似虎的家丁。葛丹心中發誓“我恨!一定要讓這些背叛我的人付出慘重的代價!”


    鄂漢此時交過火把,看著匍匐在他麵前的葛丹,不斷扭曲著他的身體,似乎想擺脫這種厄運。這種感覺他知道,如今情景倒置,心裏異常扭曲與痛快。


    一刀下去,仿佛連同自己屈辱,一同揮掉。


    一嚐所願的鄂漢忍不住仰天長嘯,也不管下身血淋淋的葛丹,出了富察家門,翻身上馬,舉起火把,。


    他要遊遍京師,逢人就讓家丁把他今日的英姿壯舉說出來。


    他則高傲的舉起火把。,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盡長安花。


    見到京師眾人對他的話將信將疑,鄂漢似要徹底證明自己。他的壯舉遲早會傳來,現在最重要的是證明自己沒有被煽,最好的方法就去青樓,夜宿花魁。


    然而今夜的青樓注定不平常。無論去了哪家青樓,都被粘杆處的兵丁守著,不讓士子官員進去。


    聽到是董亮下麵的粘杆處的人在守門,鄂漢自然不敢造次。


    粘杆處的兵丁又不知道鄂漢已經上了董亮的船,對於這位傳說中被董亮煽了的慫包自然沒有敬意,說什麽都不肯放他進去。


    好在阿古岱今天上任第一天,來迴在各大青樓巡視,遇到了鄂漢,自然就大開方便之門。


    鄂漢鑽了空子,進了青樓,老鴇見到今天來的第一位客人,自然無不歡迎。以往像鄂漢這種光有錢,沒有才情的主,姑娘是看不上的。


    但看到今天這陣勢,花魁們明白不出一次大血,是過不了這關的。


    這國舅既然能被放進來,自然也就意味能與那位傳說中的董大人扯上關係,紛紛奉承著鄂漢,希望他幫助自己向董亮求情。


    花魁們的技藝高超,三兩下就讓鄂漢,血脈膨脹。


    也就是這血脈膨脹,讓鄂漢下麵傳來陣陣劇痛,雖然隻是割了一點皮,但到底是算得上小手術了,怎麽也得十來天才能活動。


    得意至極,忘乎所以的鄂漢也忘了自己有傷,劇痛難忍之際,落荒而逃,更加坐實了他被煽的事實。


    與整個青樓哀鴻片野不同,董亮搬了新家,從粘杆處直接迴了蘇克薩哈府,現在應該叫董府了。


    他甚至沒敢迴覺爾察家,隻是讓田豹幫他的東西簡單收拾,就搬進了府邸。


    董亮有些害怕麵對達爾岱與戴佳氏。


    這人心都是肉長的,相處久了,難免會有感情。


    慶幸的是,達爾岱與戴佳氏似乎對於董亮搬出去一事不聞不問。


    董亮看著自己偌大的府邸,心中也還是一片欣喜,這可是皇城裏麵的豪宅,離紫禁城沒有多遠,就這占地麵積,在後世寸土寸金,少說也要上百億。


    偌大的豪宅,卻隻有孤零零的幾十人,實在有些過於空曠了。


    蘇克薩哈原來的奴仆,董亮自然不敢用,自家的仆人也沒多少,原本服侍自己滿打滿算也就十幾人。


    對此,董亮自然考慮到了,正好今天費爾倫提醒了他,一次性將那些流民都安排到了董府就業。


    覺爾察家那些原來的奴婢看著隊伍中八十多歲的老人,心中不由的納悶。


    這哪是來服侍人的,分明就是來享清福的吧,這麽一大半年紀,就算安排看大門,都怕說話大聲,把這人給送走了。


    還有這些個一個個的麵黃肌瘦,說是覺爾察家的奴仆,他們都覺得丟人。


    對於覺爾察家的人排斥那些流民,董亮也沒管,他原先的奴仆有些職業榮譽感也是理所應當的。


    再說這些流民到了董府全部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什麽事情都不知道,什麽事情都要叮囑一遍,的確需要培訓。


    董亮有心讓他的女人找些事做,李如錦當仁不讓接過了培訓流民的任務。


    除此之外,董亮還特意讓人將之前在應天別院外遇到的那群婦孺找來,如今他也算衣錦還鄉了,自然想找到自己初來這個世界,第一次所付出的善心的一個迴饋。


    那些婦孺隻有找到了十七個,有幾個之前還在蘇克薩哈的威逼下,做了偽證誣陷覺爾察家窩藏逃人。


    對此董亮一笑了之,在那種生存受到極端威脅的情況下,讓她們以死相報才見過幾麵的人,無疑是困難。但覆水難收,董亮可以不計較,但這人卻是不能用了,否則叫那些忠心耿耿的奴仆怎麽看?


    打發她們一些銀子,便讓她們自謀生路。


    那幾個婦女也知道自己理虧,也沒敢求饒,隻是給董亮重重磕了幾個頭便走了。


    臨走時,董亮見這幾人孤單形影,到底還是不忍,又讓田豹給她們在酒樓找了一份洗衣做飯的工作。


    他也見不得這些女人哭哭啼啼,說自己有眼無珠,忘恩負義等自責的話,讓她們離開徑直離開。


    府上百多號女人,除了十多名養老的阿婆外還有二十多名小女孩,最小的不過五歲。


    其餘流民婦女對於這些天的遭遇如墜夢幻,本以為會死在路上,沒想到竟然到了京城一等一的權勢家裏做奴仆。


    她們自然知道這一切都是董亮給予,也分外感恩,恨不得使出十二分力氣幹活。


    原來覺爾察府過來的奴仆再挑剔,再刁難她們,她們都覺得是福報,能有口飯吃,有個溫暖的地方睡覺,無疑就是她們夢想中的天堂,對此她們還能奢求什麽。


    這些奴仆在經曆最初幾天的鮮新勁兒後,也將這些奴仆當做平常對待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已經把姿態放的那麽低了,何苦再去欺負呢。


    至於幹活,這些流民都是搶著幹,就算沒有活幹,也要找活做,生怕閑下來被董亮看見,趕出府去,哪裏會怕活多。


    就像大廳的地板,今天已經拖了七遍了,府上能擦拭的地方,裏裏外外都做了三遍,根本不用讓人催促。


    就連那些隻剩一口氣的阿婆都在拚命的為董亮念經祈福,五六歲的小姑娘也是在四處找活做,總之每個人都在拚命的向董亮證明自己的價值,以期望在這世道存活下去。


    董亮將這一切看著眼裏,沒有欣慰,隻覺得有些淒涼。


    “阿醜,你別擦了,坐下來休息一下。”


    名為阿醜的姑娘,就是董亮那天所救的小姑娘,雖然活了下來,但臉上卻有一道淺淺的鞭痕。


    阿醜也不告訴董亮她原本的姓名,院子裏的女人都叫她阿醜,董亮見她也不排斥,所幸也就跟著喊了。


    “先生,奴婢不累!”搬進府中,董亮自然就給府上立了規矩,他覺得六爺或者老爺不自在,統一讓府上所以的人統稱先生。


    在府中一言九鼎的他,奴婢自然沒人敢反對。


    見阿醜又破壞自己立下的規矩,董亮糾正道:“要自稱我,不要稱奴婢,要是再自稱奴婢,信不信我把你趕出去!”


    董亮故意嚇唬道,可把小姑娘嚇壞了,連忙自稱我。


    “你們不要怕,隻要我董亮在一天,就不會趕你們出去的。”


    董亮見阿醜的神色緩和,又說道:“明天起,你們就跟著二太太學字,知道嗎?”


    阿醜恭敬的答道:“知道了,先生。”


    一旁的李如錦感歎道:“董郎,我感覺我在做夢,你知道嗎?讓下人稱唿我為二太太,以後夫人進門了,真的不會介意嗎?”


    董亮笑道:“有沒讓他們稱你為二夫人,怕什麽。”


    太太的稱唿在明朝就已經存在了,乃是對官員妻子的尊稱,隻是在北方不怎麽流行罷了。


    “阿醜,過來吃橘子。”碧疏見董亮對著丫頭青睞有加,自然存著多親近的心思。


    阿醜過來接過橘子,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


    碧疏把她拉過來,與自己一同坐下。“你這丫頭,快吃吧。先生讓你來書房伺候,自然是拿你當自己人。不要太過拘謹。”


    阿醜坐下後,又站了起來:“謝謝三太太。”


    “還有你們,念兒,秋兒,也過來吃橘子吧。”


    二名同樣在書房伺候的丫頭聞言,也是趕緊過來,異口同聲說道:“謝三太太賞賜!三太太萬福!”


    這句稱唿,逗得董亮與李如錦還有碧疏哈哈大笑。


    “這些丫頭,一個個有板有眼,今天才進來也不知誰教的。”李如錦笑著問道。


    念兒與秋兒異口同聲的說道:“稟先生、太太,戲文裏都是這樣唱的。”


    這一聲迴答,又惹得幾人大笑。


    才來第一天有些拘謹也是正常,對於這些小丫頭,董亮自然不打算把她們當做丫鬟使喚。


    尋思著讓她們認些字,會些算數,以後就算自己失敗了,這些人不用伺候人,也有謀生的本事。


    “今天第一天,你們先下去休息吧,不許半夜偷偷起來幹活。


    可以小聲說話,但不要影響同伴休息,餓了的話,可以叫王嬤嬤,今晚廚房裏的饅頭都是熱得,可以隨時吃。


    還有知道廁所在什麽地方?在你們廂房的右手邊第三間房子。


    晚上冷的話,也可以叫王嬤嬤給你們加被子,千萬不要靦腆羞澀,你們要是生病了,先生我這書房可以生灰了。


    還有,明天辰時才能起床······”


    董亮嘮嘮叨叨半天,像極了班主任第一天訓話。這幾個女孩並沒有半點覺得嘮叨,反而全身上下充斥著溫暖,有人管,意味不會拋棄她們了,意味著她們不再是無根浮萍。


    幾個女孩忍不住抽泣起來,董亮以為是自己語氣生硬,話又太多,麵有愧色急忙糾正:“算了,我不說了,你們下去早點休息吧,記住我說的話了嗎?”


    “記住了!”


    而屋裏的三個女人看著董亮,眼裏頓時散發出無限的柔情。


    這樣溫柔的男人不說見,連想都沒想過。


    能對這些無依無靠的女孩這樣掏心掏肺,可見呐,她們這位郎君的心肝有多柔軟。


    幾名女孩出去後,董亮見到三位柔情似水的女人,眼淚汪汪的女人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嘮嘮叨叨,怎麽就讓這幾位淚眼婆娑了?


    “你們哭什麽?可是想爹了?”董亮的話,讓三人破口而笑。


    “爺,你真是,不解風情!”李如錦哼哼了兩句。


    “什麽風情不風情的,倒是我要定製的大床還要好幾天才完工,你們且忍耐一下!”


    董亮的虎狼之詞,讓三位都羞紅了耳朵。心想這位爺雖然不解風情,但到底直來直去,讓人好不羞澀。


    “今晚這床小,大家擠一擠便好了,正好天氣也冷,暖和些。”心情放鬆之際,董亮心思頓時泛活了起來。


    三人被調笑的麵紅耳赤,卻都沒有出言反對。碧疏嗡嗡的說道:“這三個人怎麽做,妾身不知道,還請郎君教我!”


    “分工協作,大家待會不要搶,要有秩序。”


    “請郎君解惑!”董亮心神一蕩,實踐出真知,紙上談兵終不如身體力行。


    他拉著三人來到了臥室,見到地龍翻湧,臥室內香薰肆意,羅帳環繞,也顧不得潔身清理,浪裏白條翻滾如海。


    第二天董亮神情氣爽,在幾人服侍更衣,董亮早早的率領粘杆處的人前往乾清宮。


    今天是董鄂氏的冊封大典,董亮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嚴陣以待。


    從乾清宮出門到太廟,一係列典禮儀式都由董亮親自操持,好在是國家大典,莊嚴肅穆。


    順治雖然需要見百官,卻不需什麽交流,隻需要按照典儀官的提示,亦步亦趨走完流程就行了。


    便是到了太廟,福臨按照早已準備好的詔書,照個稿文念一遍就行了。


    他隻是不理解其中意思,字他每一個都認識,所以整個過程也沒太大的差池。


    董亮與董鄂氏全程緊繃著神經,大概經過這幾天,她也明白,這皇帝大概真的變傻了,再也迴不來了,再經曆了最初的慌亂後,野心開始在她心裏不斷滋長。


    董亮這幾天也沒有搞事情,蘇克薩哈哪裏不去動,費雅哈思那邊也沒動,就是想撐過這個關口再說。


    按照禮法,祭天大典後,一般要大宴群臣,君臣同樂的,但福臨與董鄂氏早早聯合下了詔書,說是皇嗣過世不久,陛下與皇後都哀思過度,宴席暫時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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