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荷絮絮叨叨的說著,將銀針一枚一枚的收了起來,因為太過專注,卻沒有注意到柳筠雅微微顫抖的手指。


    將銀針仔細的收進盒子裏,楚風荷忽然聽到一聲溫柔帶著低啞的聲音:“哪兒有這樣詛咒自己的爹爹的?”


    這聲音雖然低沉,還帶著久久未開口而來的沙啞,彷如從遙遠的天邊傳來,那麽不真實,讓人難以置信,就像是飄渺的晨霧,讓人覺得看不清楚,卻偏偏是那麽的動人。


    楚風荷的手一怔,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她本來就不期望柳筠雅能在這時候醒來,一直是她太心急了,才會出現了幻聽。


    楚風荷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將手裏的銀針盒子小心的蓋了起來。


    “荷兒,我的寶貝女兒,真的是你麽……”


    楚風荷低頭的時候,正好看到柳筠雅的紅唇輕輕的蠕動,再一次發出像是天籟一般的聲音。


    想要將銀針錦盒收迴的手生生的怔住,看著床上睜開眼睛的柳筠雅,那是一雙跟她完全不同的眸子,她自己的眸子隱藏這不為人知的黑暗,而柳筠雅的眼睛裏麵則是幹淨的如同初生的嬰兒,純淨無暇,眼睛裏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十分認真又帶著寫俏皮的看著她。


    楚風荷看著柳筠雅的目光,忍不住呆住了……


    眼前的是她的娘親,卻分明年歲比她還要小。


    且不說她仍然保持了十八年前的樣貌,估計就連這心性也和當日的一樣,當年柳筠雅十六歲生的哥哥,哥哥五歲的時候生的她,也就是說她現在不管是身體還是心性頭停留在了二十一歲!


    楚風荷看著自己的生母,張大了櫻唇,這分明就是姐姐!


    “荷兒,為什麽不理娘親?”


    一聲幽怨的聲音從柳筠雅的紅唇中脫出,手握上楚風荷的,眼睛充滿著憐愛的看著她,楚風荷終於明白,她是真的醒過來了!


    看著那雙美麗的鳳眸,清澈如泉的眼神,以及觸手的溫潤,楚風荷此時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她難不成知道自己已經過了十八年了麽?對自己有個這麽大的女兒竟然一點兒都不懷疑?


    “娘……娘親……”楚風荷張了張口,總是覺得怪異無比。


    心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但是眼睛裏麵毫不掩飾的懷疑看進了柳筠雅的眼睛裏。


    柳筠雅莞爾一笑,嘴唇卻是微微的顫抖,見到自己的女兒,她何嚐不激動:“這麽多年,那齊絕以為我沒有意識,每隔幾天都會來這個自個兒一個人不停的說話,我不是真正沒有意識,隻是離了魂不願意迴來而已。這個房間外麵擺了困魂陣,再加上這張寒玉床能保住我的身體沒有受到任何損傷,所以我雖然出不去這間屋子,齊絕說了什麽我若醒著的話都還是知道的。”


    當然,她大部分時間連靈魂都不願意清醒。


    柳筠雅一直是個單純的人,齊絕給她講的事情,都是所謂的好事兒,從來也不講那些陰謀詭計什麽的,所以魂魄在這小房裏困了十八年,她出不去,歸不了地府,又不願意活過來被齊絕侮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齊絕一次有一次的前來,受不了的時候,連靈魂都沉沉的睡去,不願意看見那個人。


    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子長得跟她一模一樣兒,剛才她說的所有的話她朦朦朧朧中都能聽見,正式因為那些話,那樣的聲音,她才有了生還的欲望。


    於是迫不及待的問道:“荷兒,你真的見過你爹爹?”


    楚風荷心理麵咯噔一跳,微微一笑道:“若是你沒有見到他,是不是要準備就這麽睡過去啊?”


    楚風荷的聲音微微的顫抖,她真心不願意眼前的女子,她的生母,她年輕的娘親再一次放棄生的希望。


    “傻孩子,我都醒來了,怎麽還會再一次的睡過去?”柳筠雅的眸中閃過一絲失望,雖然她剛才也沒有抱很大的希望,可是聽到沒有心愛之人的消息,她心裏的再一次的蔓延開來。


    當年,楚濂點了她的穴位,把唯一一個浸了水的棉被裹在了她的身上將她送出了火海,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大火燃燒著,一塊橫梁砸在了楚濂的身上。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離開這個地方,父皇隨時都有迴來的可能,我們先迴逍遙王府吧!”齊臻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在那兒有一種大眼瞪小眼的感覺,連忙說道,在這裏畢竟是一點兒都不安全。


    楚風荷點點頭,說道:“是啊,如今對我們來說,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逍遙王府了!”


    柳筠雅最後也點了點頭,她現在已經蘇醒,已經不需要這寒玉床抱保持身體不受損壞,自然可以不用留在這小院子裏。


    齊臻和楚風荷眼神一交匯,便撤了這小院子的禁製,三個人一起連夜趕迴了燁陽城的逍遙王府。


    柳筠雅能醒來,對齊臻和楚風荷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深夜迴到了逍遙王府,兩個孩子和皓月木紅幾個都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逍遙王府安靜的隻留下夜晚的風聲。


    齊臻將木頭叫出來,讓他親自去右相府通知風槿,他想柳筠雅醒過來,一定是非常想見自個兒的兒子吧!


    想到母親,他不自覺的又想到了自己慘死的母妃,當時小小的他躲在角落裏,看著疼寵自己的父皇,親手將母親扔進了養了十來條鱷魚的鱷魚池內,看著母親的血染紅了整個鱷魚池,他身後的太監死死的抱著他,狠命的捂著他的嘴不讓他發出聲來。


    齊臻的眼淚在夜風中禁不住的濕潤了,一陣風將他的眼淚吹了出去,剛好打在了楚風荷的手背上。


    “臻,你怎麽了?”楚風荷感受到了手上的額涼意,抬起手看了一下,剛好看到淚水飄來的方向。


    “沒什麽,最近眼睛不舒服讓風吹的了!”齊臻十分淡定的說道,情緒被他收了迴來,今日本來是該高興的,偏生又勾起來從前。


    楚風荷一直相信一句話,男人有淚不輕彈,特別是對眼前的人來言。但是既然他不願意說,她就等著他說。


    柳筠雅看著兩個人的相處,也慢慢的迴想起自己的一切來。


    作為天下第一莊的嫡係子孫,柳筠雅的武功也是很不錯的,雖然剛剛醒來沒有完全恢複,但還是能在兩個人帶著的情況下一起往前走的。


    當然,她不會知道,現在的天下第一莊被她的弟弟定了一條規矩,嫡係女兒不得習武。


    柳莊主之所以不允許自己的女兒習武,就是擔心女兒們再一次出了天下第一莊,遇到什麽無法掌控的事情。


    所以柳千露幾個一生都沒有出過天下第一莊。


    但是,能像柳筠雅的容貌如此驚人,又是那樣的聰慧靈巧,剛出天下第一莊就亂了當時英豪的心的人,還真是不多。


    這樣單純美好聰慧善良的女子,恐怕每個人都會打心眼兒裏喜歡吧。


    知道坐到愛荷居的正廳裏,柳筠雅的心緒才真正的平靜下來,剛才在那個小院裏,她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個兒心裏是什麽滋味兒。


    像是從天上掉下來又飛到雲端,隻有再跌下來。


    這會兒,看著楚風荷和齊臻,這一雙璧人,柳筠雅真真切切的感到了內心的激動。一轉眼十八年了,她的女兒都已經十八歲了,已經是這麽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荷兒,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好好的活著……當時綺梅把你帶出去,我以為……我擔心……”


    此刻的柳筠雅,才真正感受到了血脈之親重逢的激動。


    看到這麽緊張的柳筠雅,楚風荷迴了一個甜甜的笑,不知道該怎麽說,齊臻連忙安慰她:“舅母,你看荷兒活的好好的,跟您當年簡直是一個樣兒……”


    楚風荷聽到‘荷兒活的好好的’,心中還是忍不住咯噔一跳,她始終都是一個來自異世的靈魂,占了人家女兒的身體,而且,自己實在是對這個大了自己現在的身體僅僅隻有三歲的女子,叫不出那一聲‘娘’來。


    柳筠雅看著楚風荷驚鴻一笑之後眸光黯淡了下去,心中多了一抹愧疚,她這麽多年,隻照顧了她幾個月的時間,從那以後沒有盡過一天當母親的責任,她現在不知道她的荷兒這麽多年經曆了什麽,喜歡什麽顏色,喜歡吃什麽,喜歡別的什麽,當是的她隻顧著看到楚濂倒在火海中的悲痛,而忘記了她還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就那麽一點兒都不願意醒來。


    “荷兒,這麽多年你受苦了!是我這個當娘的不稱職,你就算是不願意認我,我也不會怪你的!”柳筠雅這會兒很懷念剛才楚風荷一聲一聲叫她娘的感覺,可是這會兒他的心裏十分的愧疚。


    “這麽多年,你是怎麽長大的?能跟我說說麽?綺梅呢?不是她把你帶出去的麽?是不是綺梅把你養大的?冬天有沒有人給你看著被褥,夏天有沒有人給你扇風?都是當娘的不對,當初怎麽就……”柳筠雅懊惱的掉下眼淚來,當初的她怎麽就那麽糊塗?


    不過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的話,她做的選擇恐怕還會是一樣的……


    “娘……”楚風荷艱難的叫了她一聲,心裏還是感覺有些怪怪的,可是若是她不叫,恐怕柳筠雅還會繼續的內疚下去,這樣的內疚,讓她的心裏,揪起一抹兒疼。


    柳筠雅的選擇,她能理解。


    “荷兒,你真的願意叫我娘麽?”柳筠雅將楚風荷緊緊的抱緊懷中,眼淚不一會兒就暈濕了她的肩膀。


    楚風荷感覺柳筠雅的身體不停的抽動著,感覺她此時這麽熱淚盈眶的看著她,她心內的某一角悄悄的融化了堅冰,愛情暖了她的心,親情溫暖了她的心內每一個角落。


    “娘!”


    楚風荷再一聲的叫道。


    “哎!哎!”柳筠雅在說著那番話的時候真的做好了楚風荷不肯叫她的準備,可是聽到她再一次的叫她,她感覺自己的心在這一瞬間落在了實處。


    她一定會好好的彌補楚風荷失去的母愛,一天都沒有照顧過女兒的愧疚讓她的眼淚更加的洶湧。


    女兒將她心裏麵所有的情感全部的打開,所有的情緒都隨著眼淚,滔滔不絕的傾瀉了出來。


    “荷兒~”


    楚風荷的心裏還是有些激動,她前世沒有母親,今世到這裏九年夜市沒有母親,如今真的有了,她的心都忍不住是暖的。


    柳筠雅抱著楚風荷哭了好長的時間,才抹了眼淚笑著說道:“看我,這該是多麽高興的事兒啊!我哭什麽……”


    楚風荷覺得她帶著淚的笑容,看著竟然是那麽的美,那麽的美!


    “娘!”


    柳筠雅剛放開楚風荷,就聽到一個清亮卻十分激動的男兒聲音。


    正廳的門一打開,一個風華絕代的紫衣男子,眸中含著激動看著坐在廳內的兩個一模一樣的絕色女子。


    “娘!”風槿看著那對著自己發愣的女子,再一聲的叫道,她跟自己記憶中的樣子,真的是一點兒都沒變。


    她分明仍然是十八年前的樣子,可是那看著自己的眼神,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記錯的。


    “梟兒,你長大了……”柳筠雅看著自己的兒子,當年那個五歲的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這幅摸樣,風華絕代,紫衣瀲灩,和他父親當年的風采一樣的。


    楚風荷一愣,沒想到自己哥哥的名字竟然還不是風槿,難不成是風梟?


    “娘!”風槿一下子跪倒在柳筠雅的娘親,這個將他養到五歲的娘親,給了他無數寵愛的娘親,沒想到在有生之年居然還能再見,而且她的樣貌仍然是一如往常。


    他一如小時候,趴在柳筠雅的腿上,感受著娘親的溫暖,眼眶不自禁的濕潤,內心的激動和興奮,還有失而複得的驚喜,難以用言語形容。


    “梟兒,聽你妹妹說,你現在做了這大齊皇朝的右相?”柳筠雅拭幹了自己腮邊的淚水,自己的一雙兒女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麵前,都是那麽的優秀,那麽的聰慧,那麽的堅強努力的擁有了現在的一切。


    “娘親……”風槿,不,楚風梟想要解釋他為什麽在大齊皇朝為右相,柳筠雅擺擺手沒有讓他說下去。


    知兒莫若母,柳筠雅像是小時候一樣撫摸這楚風梟的頭發:“娘知道,你是不忍心看著楚國半壁江山的百姓受苦。告訴娘,這麽多年,你是怎麽活過來的?”


    楚風梟搖搖頭,說道:“兒子這麽多年活的很好,娘親不要擔心。”


    當年在大火燃燒之前,他和妹妹就被忠仆送了出來,淩霜門的掌門收了他為弟子,並給他賜名林如風,為了不讓楚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一次又一次的以風槿的名義給齊絕獻出計策,以繁榮邊疆。


    木槿花朝開暮落,每一次的凋謝都是為了下一次的綻放,他名風槿,就取的這生生不息之意。


    “臻兒,難不成不願意叫我一聲嶽母麽?”柳筠雅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心底十分的欣慰,當時懷著楚風荷的時候她就跟楚鸞說要跟她做兒女親家,如今知道齊臻真是成了她的女婿,她的心裏更多的是欣慰。


    心情好了一些,柳筠雅覺得她們幾個人隻是哭了,氣氛難免有些沉重,她是個喜歡輕鬆愉快的人呐!


    “嶽母大人在上,請接收小婿一拜!”齊臻當即撩開衣袍跪下來,恭恭敬敬的朝著柳筠雅磕了三個響頭。


    楚風荷看到柳筠雅臉上淡泊的微笑,想著這個當年該是多麽的風光霽月輕鬆明快的女子,居然能做出在城樓上為自己國家的軍士彈奏出將軍令!


    看到齊臻如此恭敬的磕頭,楚風荷和楚風梟都忍不住會心一笑,能讓齊臻這麽做的人可是真心不多!


    “哈哈……”柳筠雅終於綻開了今日裏最大的笑容,看著齊臻緊張的樣子,她就知道他是真心在乎自己的女兒呢!


    “臻兒,起來吧!”柳筠雅先是將趴在自己懷裏的楚風梟扶起來,楚風梟的聲音還是十分的沙啞,想要再膩在娘親懷裏一會兒,都忘記自己已經是二十三歲,比自己母親看起來年齡還大的人了!


    她親自扶起跪在自己麵前的齊臻,笑著說道:“你們大婚的時候娘不在,但是你們在一起,把荷兒交給你,我放心。不過你可得好好的照顧她,不能讓她受一點兒委屈了!”


    “一生一代一雙人,我定然不會辜負了荷兒!再說了,我哪兒敢讓荷兒受委屈,平時不是她欺負我,就是兩個孩子欺負我!”


    齊臻有些幽怨的目光讓楚風荷微微的有些臉紅,她知道這個人又想起兩個寶貝非要賴在她倆中間睡覺的那天了!


    那也不能怪她,睡覺他王府後院裏有那麽多不明不白的女人呢?


    輕輕的錘了一下齊臻的肩膀,楚風荷惱怒的嗔瞪了她一眼。


    柳筠雅看到這一對小兒女的感情如此的好,看著一下身邊的楚風梟,眼睛賊亮賊亮的,意思就是,你的媳婦兒呢?


    ------題外話------


    汗,今天買東西真心迴來晚了,到了現在才碼出來五千字,大家先看著。


    齊絕為何那麽疼愛昭陽公主,今兒隻顧寫重逢的溫情了,居然還沒有寫到,明兒一定給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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