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廠裏是不是發了布票?把票給我唄!你看看我也是一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天天撿您的衣服穿,又肥又大的太難看了。您把票給我,我去扯一塊布,給自己做一件小開領的衣服。我穿得好看,您也有麵子不是?”


    “你穿得好看我有麵子?我有什麽麵子?我告訴你啊二丫,這布票是留著給你哥做一身好衣服穿的,你哥穿好衣服才更有麵子。”


    好吵啊……


    廖清歡眉頭一皺,隻覺得自己耳邊嗡嗡嗡的,有兩個聒噪女人說話聲音又大,吵個不停。她翻了個聲,床板瞬間發出很大的吱呀聲,整張床都晃動了一下,好像要塌了一般。


    “恩?”她倏一下睜開眼睛,被這種床板要塌的感覺驚醒了。


    隻一眼,她就發現了不對,這裏牆壁上貼著一些舊報紙,沒貼報紙的地方則露出了被雨水浸濕才會有的青綠色黴點。而她頭頂,則吊著一根電線,還有個裏麵已經有了黑灰的燈泡。


    此時她覺得很吵的女聲又提高了音量,還伴隨著一陣激烈的敲門聲。


    “死肥豬,你不要上班了嗎?這麽晚都不起來?要是這個月上交的錢少了,就把你趕出去。”


    死肥豬?誰?


    廖清歡眉頭皺得更緊了,還沒等她想清楚,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爭先恐後的湧入她的腦子裏。


    “嘶……”


    那段記憶像是被人用手捏著強硬往她腦袋裏塞似的,又漲又疼,讓她有些不適應的捂著腦袋,咬緊了牙關。


    好一會,抱著腦袋的廖清歡大汗淋漓的舒了口氣,她抬起手,看著眼前粗肥還很粗糙的手時,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她大概清楚了情況,現在這具身體不是她的,而是另一位也叫廖清歡的女孩子。而這位女孩子,應該是沒了,原主最後的記憶是睡到半夜心口突然絞疼,她都能感受到原主瀕臨死亡的痛苦。


    而她現在所在的時間,居然是四十年後。


    當時海城通知大撤離,所有人都忙著逃離海城,雖然舍不得祖傳的飯館,可命更重要。那會戰火蔓延,國內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她隻能隨大流去買通往國外的船票。自己確實幸運,花大價錢買到了一張去往鷹國的船票。由於自己有些暈船,就想著燉個解暈船的湯帶上,結果眯個眼的功夫,就在這個身體裏了。


    “死肥豬,你是死了嗎?快給我出來。我餓了,給我做早飯吃,要把我餓到了小心我跟我媽告狀,以後你別想吃家裏一口糧。”


    廖可心非常不耐煩的敲著門,她媽拒絕了把布票給她,說要留給她哥做衣服穿。這讓她非常不舒服,但這不舒服她不能朝她媽撒,就隻能朝她這個便宜大姐撒氣。


    一想到裏麵那個胖子還在睡覺,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真是豬,能吃能睡。


    這麽一想,敲門的力道更重了些,隻她再敲的時候,門突然被拉開。


    “你怎麽迴事?這麽久都不開門?是不是偷偷在裏麵吃東西?”


    廖可心沒看廖清歡,理所當然的抬步想走進去,這死胖子絕對是藏了吃的東西。好啊,她要跟她媽告狀去,膽子這麽大,居然還學會藏東西吃了。


    但她沒能進去,廖清歡把門給擋得嚴嚴實實的。


    “自己沒手嗎?要吃什麽自己做。這是我的房間,滾一邊去。”


    廖清歡抬手將她往後一推,走出來將門帶上。


    被推了一把的廖可心都快跳起來了,猙獰著臉指著廖清歡:“你推我,你居然敢推我。”


    廖清歡眼一抬,雖然還是那張肥膩的大臉,甚至因為肥,連眼睛都被擠得小小的。可眼中的氣勢卻讓廖可心一梗,更多的髒話堵在嘴裏不敢說出來。


    下一秒,她反應過來,自己憑什麽要怕廖清歡啊,她在家裏一向都是任他們欺負不敢反抗的。


    “你不僅推我,還敢這麽對我說話。晚上我就跟媽說去,讓她拿撣子抽你,還要把你關起來,不準吃東西不準喝水。”


    廖可心趾高氣昂的說道,從小到大她媽就是這麽對付廖清歡的,她特別怕被關起來。


    廖清歡剛接收記憶,腦瓜子還嗡嗡的呢。被廖可心尖利的聲音吵得不耐煩,一巴掌蓋在她臉上,將她推到一邊去,語氣淡淡的。


    “我再推你一遍,邊上去,別擋路。”


    然後拿起放在一旁的刷牙缸子和一塊破舊的毛巾,邁著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不顧後麵難聽的叫罵聲,廖清歡板著一張臉小心的穿過狹小的走廊,這走廊各個門口都用簡易石頭塊壘著灶台,牆壁上被熏得烏黑,還布滿了各種油漬,整條走廊都髒汙不堪。原身的家門口也有個同樣的灶台,走廊就是廚房,是各家各戶做飯的地方。


    她對這些髒汙視而不見,隻是循著記憶找到洗浴間,在刷牙的時候她順便理了理那些雜亂的記憶。


    原身的媽媽在生下她沒多久就死了,過了幾年,原身的爸爸就另娶了老婆,叫錢大嘴。錢大嘴因為嘴巴大,長得不好看,二十五六歲才被介紹給原身的爸爸廖向國。這錢大嘴對原身不好,輕則罵重則打,拿竹條子抽原身都是很正常的。反正不是自己親身的女兒,怎麽打也不心疼。


    剛剛那個跟跳蚤一樣的女孩子,是原身的妹妹廖可心,同父異母的關係。她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叫廖金寶。


    有什麽樣的媽就有什麽樣的孩子,廖可心廖金寶見慣了錢大嘴抽打原身的場麵,對她自然也不會當成什麽姐姐來對待,而是像使喚傭人一樣唿來喝去。


    至於廖可心威脅把她關起來,則是因為原身小時候被錢大嘴關過三天三夜,起因是原身做飯不夠及時,那三天原身被關在小櫃子裏,不給吃不給喝,無論原身怎麽唿喊,錢大嘴都沒打開櫃子,給原身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從那以後,原身就怕極了錢大嘴。廖可心拿這種事來威脅她,就是篤定了她會害怕。


    這段記憶很痛苦,廖清歡的腦袋裏又抽緊了似的犯疼。


    等她再迴來的時候,廖可心已經不知道去哪了。她的房門沒鎖,裏麵自然被廖可心翻得亂七八糟,被子裏的塞破爛衣服都被翻了出來。好在原身根本就沒什麽東西,所以廖可心也沒翻出什麽來。


    廖清歡把東西都收拾好,穿著一件肥大的灰袍上衣,一條寬寬的灰褲子,再穿上原主唯一一雙布鞋,就直接出了門。


    ……


    在記憶裏,原主是有工作的,在一家國營飯店裏做三等廚師。


    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四十年後的今天,飯店都不是私人的而是國營的。準確來說,現在所有有關生意方麵的東西,全都是國家的。私人做生意,是投機倒把會被抓起來批~鬥的。


    原身記憶裏有批鬥的場景,廖清歡很堅定的杜絕了自己做生意的可能性,她還是要命的。好就好在,原主這個工作還不錯,是她擅長的部分,也是一份在這個年代還挺牢靠的鐵飯碗。


    飯店和家有點距離,得走個二十多分鍾。不過這個年代沒有黃包車,廖清歡隻能靠雙腳走過去。


    一路上廖清歡眼神都很好奇,可好奇過後就是失望,曾經的海城十裏洋場,街道上走的都是穿著洋裝旗袍,燙著卷發撐著洋傘的時髦女郎,路上有叮叮作響的電車,街邊掛著各式各樣的廣告牌,舉著香粉的旗袍女郎,擺著妖嬈姿勢的百樂門的舞女,處處都透著精致慵懶還帶著幾分放浪形骸的味道。


    而現在,路邊牆上寫滿了各種語錄,行人都穿著灰藍色的褂子,麵容嚴肅。每個人都隔著一點距離,像是生怕跟別人接觸。偶爾有一對年輕人高喊著口號走過,明明是很精神的畫麵,可廖清歡卻覺得壓抑,壓抑得有些沉重。


    快走到的時候,她喘著氣扶著牆邊停了下來,不是她嬌氣,而是這具身體太胖了。這個年代大多數人都吃不飽飯,原主卻長了一身蠻肉。又不是很高,矮胖矮胖的,因為老是弓著身體縮著脖子,氣質陰鬱,特別不招人喜歡。


    “笨豬、胖豬、死胖子,哈哈哈哈哈哈。”


    旁邊有滾著鐵輪的小孩跑過,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還迴頭衝廖清歡做了個鬼臉。


    廖清歡拿袖口擦擦臉頰的汗,聽到那小孩後麵還跟著一個拖著清鼻涕的女孩。


    “豬,豬豬肉可好吃了……這個嬸嬸不好吃。”


    這童真般的嘲諷聽得廖清歡眼角直抽抽,說得沒錯,豬肉確實挺好吃的,尤其是拿樂酒坊的杏子酒燉五花肉,加點幹橙皮再放點山楂腐乳汁和黃冰糖,一起燉上那麽一個小時,一塊塊醬紅色的五花肉皮軟肉爛,酒香濃鬱……


    還有糟香馥鬱肥而不膩的糟醃豬肉,風味別致肉酥醇香的燜紮肉,越想廖清歡腳步越沉重。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都看不腳的肚子,很惆悵的歎了口氣。


    曾經的自己要身段有身段,要樣貌有樣貌。穿上旗袍是風情,穿上洋裝是優雅。到她家飯館吃飯的客人哪個不說她是海城最美老板娘啊!


    現在也不是沒身段,就是這身段過分膨脹了。


    歎過氣的廖清歡繼續往和平飯店走去,隻是越接近,她麵色就越發的古怪。


    原主以前都是低著頭走路,對周圍環境的都沒仔細看過,所以原主關於飯店的記憶是很模糊的。廖清歡自然也不知清楚這和平飯店周圍的環境,隻知道個具體位置。


    等踩在熟悉的石板上,看著旁邊那更加熟悉的房屋風格,她古怪的麵色一收,甚至加快了腳步小跑了起來,看見那個熟悉到骨子裏的店麵時,扶著外牆喘氣的廖清歡眼眶一熱,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


    這不是……她家的祖傳飯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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