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弓著腰彎下身, 就著月光打下的陰影,逃過巡邏者的眼睛,迴了原先的地點和留守的士兵打過招唿後, 立即牽著馬往外圍跑去。


    安全了之後,每個人都互相看著傻笑,慶祝著這一迴的順利。


    但他們高興的還是太早了,因為餘副將那一隊一直沒有迴來,也沒有消息傳迴來。


    李一帆一直安慰自己,心想: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隻是腦海中還是止不住的擔憂,因為以餘副將的經驗和身手,沒有道理會被抓住的啊。


    然而不論如何念頭翻湧,李一帆最終也隻能遠遠的看著那一片住紮地, 不敢再試圖迴去。


    王子已經和他們定了聯盟說要一起合作, 但是畢竟這麽多年來, 王子都式微,不可能有什麽突然間強大的勢力或者力量出現來幫他掀翻曾經的一切,因此李一帆不敢再像那天一樣冒險前去接觸,怕剩下的人會出意外在裏麵。


    反正他想要攪渾水的目的已經達到, 在等了餘副將兩日發現還未有蹤跡後, 便不再等他,帶著剩餘的人馬迴城。


    連笙對此反應極大。


    然而一邊是被圍攻的親生父親以及其他的士兵, 一邊是生死不明亦師亦友的叔叔, 權衡之下, 最終隻能咬牙迴頭。


    為了避免他們這麽一個小小隊伍跑在匈奴的前麵被發現然後被圍剿,李一帆帶著一起的人繞了路。


    他們兩個是第一次深入草原, 其他人雖然深入卻也並不怎麽記路,因此路程上頗為花費了一些時間,他們辨明方向,終於在月上中天遙遙看見城池的輪廓。還沒來得及開始開心,就看見了立在城池下方的一片人影。


    李一帆立馬讓所有人停下,藏好身影,小心的探出身子去看情況。


    連笙手抓著地上的枯草,用力到把草根都拔了出來。


    “那群匈奴人不是在後麵嗎?怎麽會比輕裝的我們還更快?!”他咬牙問道。


    李一帆眯著眼睛點著數,最終搖搖頭:“這群人明顯數量少許多,不是我們之前遇到的那一批!”


    想起之前招供的那個狼衛,李一帆一瞬間便想通了。之前勾奴肯定有派許多的人混進城裏,先頭的人給後來的人打掩護,而現在,肯定是奸細給這群匆奴人開城門的時候!


    所以後麵那些匈奴精兵不緊不慢的前行,是因為隻要這群先頭部隊被奸細放了進去,那他們便可以兵不血刃的長驅直入城中了!


    把這番話和連笙說了,他握著拳猛地砸到地上,咬牙切齒:“可惡!”


    但現在這群人被擋在了城外,那就說明奸細沒有成功。更或者奸細已經被找了出來!


    眯起眼睛遙遙的看著兩軍對嶼,李一帆在心裏估算帶著自己人毫發無傷迴去的概率。


    忽然之間,他看見匈奴隊伍有人哈哈哈的開始大笑,人群騷動了一下。然後,他就看見有個人被綁著手腳推到了最前麵,抓著他的匈奴兵還把一根火把放在那人旁邊,把他的臉給照的清清楚楚。


    城牆之上,代替連戰在這裏談判的副將猛然變了臉色,李一帆也一下直起身子。


    餘副將!


    餘副將怎麽在這裏!


    旁邊的連笙也很快就認了出來,他啞了許久之後才喃喃自語著不可置信:“為什麽……難怪餘副將一直沒有和我們匯合……”


    “我們在王子那裏待了那麽久都沒有人來,想來當時除了王子並不受寵所以無人關心之外,還有餘副將給他們吸引了注意力的原因。”李一帆頓了頓,低落道,“原本還想著我們吸引注意力給餘副將行動提供方便,沒想到……”


    匈奴人圍在餘副將的身邊,拿著刀拿著箭的對準餘副將。戰前互喊互放狠話已經是不變的規矩了,這迴突然直接祭了人出來,讓城樓上的那位有點慌亂。


    畢竟這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平民或者士兵啊,這是副將,是曾經將軍的左右手啊!


    與此同時,李一帆心裏一緊:“糟了!”


    他拉過連笙:“餘副將這次的命令是帶著我們安全渡過這次風波,可這迴餘副將被抓,那將軍會不會認為我們也被抓了?要是……”


    話雖未完,可剩餘的連笙也懂了。


    他是獨子,要是他爹真的那麽以為,肯定會讓他爹進退兩難的!


    連笙著急了:“那怎麽辦?我們現在出去給他們看見吧!”


    “你傻啊,你要出去了,那不就是羊入虎口了?到時候將軍還得來救你,多虧啊!”李一帆罵他。


    他們思考對策談話的期間,匈奴人已經扯著嗓子在用餘副將開始談條件了,無非就是速速投降打開城門,不然就把餘副將折磨致死。


    這種條件沒可能被同意,同意了就是對將士對百姓的不負責。可是要眼睜睜的看著同伴被折磨那也是極其難受殘忍的。


    李一帆拉住想要衝出去的連笙,對著他耳語一番。


    隨後兩個人叮囑其他人不要動留在這裏接應,他們兩個換了衣裳,臉上塗點泥,手中拿著一塊布,牽著馬到了遠處點,隨後上馬,一蹬馬腹往前飛馳。


    衣服是那天放倒匈奴人的時候穿迴來的,臉上抹泥是要遮住與匈奴人迥異的麵孔,而布是王子那裏順來的。


    捏住布的一角,用手臂當旗杆,布料在奔馳中展開,露出上麵的圖騰。


    他們決定賭一把。


    餘副將和他們是同時去探的那個大營,現在卻被抓到了這個先鋒部隊裏,那肯定兩個隊伍之間是有聯係的。


    他們兩個現在冒充後續部隊來的人,讓前麵的匈奴兵放鬆點警惕,等一旦靠近,連笙便會用懸掛在旁邊的弓箭讓他們見見自家人的血。


    果不其然,兩人騎馬距離還有幾百米遠的時候便被後排的匈奴兵發現。但是因為布上的圖騰以及來的方向,他們隻是豎起了長.槍,沒有大聲唿喊讓其不要靠近。


    有戲。


    兩個人沉默著繼續往前奔,在還有一百米到的時候,李一帆忽然一臉驚恐的伸手指著匈奴兵隊伍裏的某處,還用匈奴語大聲的喊:“有叛徒!”


    舉著長.槍的勾奴兵下意識的迴頭看去,然後就聽到‘嗖’的一聲,一支箭在他們的餘光裏一閃而過,隨後被插進一個人的後背上。


    那是背心處,騎在馬上的匈奴兵瞬間滑落在地。


    “隊長!”那處周圍的匈奴兵迅速下馬扶住人,而準備攔截李一帆這邊人的兵們也迅速迴過頭來大喊:“你們是誰!站住!”


    “那是叛徒!叛徒!我要迴去告訴大將!”李一帆一邊喊,一邊扭轉馬頭往迴騎。


    而連笙還立著身子,又射了好幾箭後,才跟著李一帆一起離開。


    這幾箭讓匈奴隊伍裏麵方寸大亂,一邊因為他們的同伴受傷而感到憤怒;另一邊又因為李一帆大喊大叫的叛徒幾個字心裏驚慌起來。


    他們那邊內部騷亂起來了,那頭城門上瞧見這情形的,立馬下令打開城門,一眾手持武器的將士們便從城門中魚貫而出,嘶吼著衝向了這支幾百人的小隊。


    原本還想用餘副將來談條件的匈奴兵見勢不對,立時喝止了隊伍中的騷亂,要求所有人拿著武器上。


    而原本想要追擊李一帆他們的幾個村農民迴頭看看戰士,最終還是咬牙迴頭,放棄了他們這邊,於是李一帆和連笙兩個人順利的又繞了一個大圈,重新迴到了隊伍當中。


    迴來之後,連笙對於自己剛剛的表現打了八分,正驕傲自豪著的時候,迴頭一看,李一帆仍舊在盯著那邊,眉頭緊鎖。


    他收了臉上激動的表情,湊過去問:“怎麽了?”


    在李一帆迴答前的間隙裏,連笙往那邊望了望。


    自家軍隊派出的人馬明顯比匈奴的多,現在已經能夠看出匈奴隊伍有潰敗的跡象,有幾個都已經在往後撤了。


    穩操勝券的樣子。


    他心裏想著,這場戰爭一定可以很快就結束了。


    李一帆望了望後方:“就算匈奴兵自稱一個頂我們兩個,可是怎麽會隻派幾百人的小隊就過來這樣挑釁我們?”


    連笙不以為意道:“你當時不是說了嗎?這些小隊本來是要被奸細放進去的,現在沒有放進去就直接來挑釁,還想用於副駕來,和我們談條件唄。”


    “不對,就算他們沒有被放進去,也應該找個地方隱蔽起來,等待大部隊再一起的。”李一帆搖搖頭不再去想,眼見著那一隊匈奴兵騎著馬往後退,李一帆和連笙兩個人這才換迴自己原來的裝備,策馬繞了一圈,從另一處城門迴城。


    好在兩人的這張臉非常有辨識度,上下都認識,這才順利進了城。


    進城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連戰,他們在旁邊的一間屋子裏麵見到了連戰,以及躺在床上正在接受治療的餘副將。


    推門之前,李一帆便聽到房間裏餘副將正在向連戰請罪,沒有護好他們兩個現在不知生死,立馬便進去打斷道:“我們兩個生的,生的!”


    跟在他旁邊的連笙也立馬大聲道:“將軍,餘副將完成了他的任務的!是我自己一定要迴來,不關他的事,你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吧!”


    躺床上的餘副將強撐著想要坐起來:“這件事情都怪我,若不是我堅持要去打探消息,也不會被抓,還讓將軍被威脅,更不會讓小公子和李一帆兩個人流落在外,將軍還是罰我吧。”


    連笙立馬大聲道:“罰我!是我自己堅持的!”


    兩個人罰來罰去的想把鍋搶過去,最終在餘副將再次想要開口的時候,連戰打斷了他,那口鍋穩穩的落在了連笙的背上。


    連戰劈頭蓋臉的罵了連笙一頓:“你既然知道他拿的命令是什麽,怎麽可以隨意抗命?你眼裏還有沒有上級!有沒有我這個將軍?!”


    連笙梗著脖子:“那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士兵?我是要上陣殺敵的,不怕死!”


    “你!”連戰瞪他。


    眼看著父子兩個互瞪著馬上就要打起來的樣子,李一帆連忙插進去:“罰,必須罰,將軍把我們兩個一起罰了吧,是我們一起違背命令的。”


    連戰於是轉了目光,瞪著李一帆。瞪了一會兒後,連戰哼了一聲:“等這次事情完了後,我當然會好好地罰一罰,連笙你皮子緊一點,免得又犯了什麽錯被老子累加著罰!”


    連笙突然覺得後脖頸毛毛的。


    這件事就這樣暫時翻了過去,連戰見軍醫說餘副將養著就行後,起身出去安排其他事情了。李一帆和連笙兩人也不好一直打擾病人休息,便也出去,迴了各自的房間打了水稍微整理了下自己。


    畢竟在外麵奔波了許多天,要是不收拾收拾,兩個翩翩少年郎再多奔波幾天,也能糙的不用用泥來塗抹扮匈奴人了。


    因為無事,兩人飯都沒吃直接放鬆精神就睡了下去,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叫起來,說將軍找。


    兩人到作戰室推門一看,裏麵隻有連戰和文先生兩個人。


    “將軍,您找我們?”李一帆掩上門走進來。


    連戰正埋首在寫著什麽:“坐。”


    他不出聲,其他人也幹坐著。


    等到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筆之後,連戰才吹了吹墨跡,坐直身體看向大家:“奸細找出來了。”


    這一句話就如一個驚雷,連笙都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是誰!”


    “問是誰毫無意義,因為這個奸細……他不是和匆奴那邊勾結,他隻是效忠於三皇子。”連戰說的很慢,像是在做措辭,“三皇子讓他在幾個位置上安排了幾個人,然後要求他對那些人做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順便抹去痕跡蒙蔽我們,這才讓那些狼衛和匈奴探子混進了城來。”


    “也是我們之前大意了,一直以為奸細是匈奴那邊,卻沒想到……”


    他說完之後,連笙皺著眉不可思議道:“怎麽可能?三皇子?”


    “咱們是為了久國守著這邊疆,是為了當今聖上,為了當朝百姓守著這西北,為什麽三皇子要放匈奴人進來?現在是沒事了,但要是我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那豈不是西北軍會全軍覆沒?西北沒了咱們這層屏障,匈奴樓蘭美國又不是吃素的,怎麽可能會不趁著這個時候順著咱們守的關險直入中原?!這不是把刺蝟的刺給從裏麵拔了,把肉直接給那群狼吃嗎?!”


    氣的急了,連笙的比喻能力直線上升,連同對皇室的敬畏之情都降低了:“三皇子是蠢豬嗎?!”


    他說完之後,轉而又隱含希冀的看著連戰:“真的,是三皇子?”


    連戰的點頭破碎了他唯一的希望。


    連笙覺得自己精忠衛國的觀念崩塌了:“怎麽會這樣?”


    “這次若不是一帆及時發現了狼衛並且順利把人製服審問,西北軍內憂外患,恐怕真的難逃一劫。”連戰沉聲說道。


    連笙看了看自己旁邊的好兄弟,覺得自己當初把人帶迴來的決定真是正確,即便是沉浸在打擊中也仍舊出聲道:“一帆聰明嘛。還好當初我帶一帆迴來了,不然今天也不知道是啥樣。”


    他已經完全忘了當初是如何被李一帆忽悠著,將人帶迴西北軍的情形了。


    連戰沒理他,繼續說道:“當今聖上沉迷丹藥無心政事,各個皇子各懷鬼胎無心百姓,眾多皇孫資質平平毫無根骨。百姓被貪官汙吏用寺捐雜稅層層盤剝,各地起義不斷,久國,危矣。”


    國家大事的話題總是沉重的,所有人都沉默著。


    “我還小的時候,曾被選作二皇子的伴讀,在宮裏與眾位皇子一同被太傅教導。但是因為頑皮,經常被太傅罰。”


    聽到這裏的時候,連笙眼神斜過去看了眼文先生。他現在有正當的理由來懷疑,都是因為他爹這樣,所以他才也老是被罰的。


    他正疑惑著自家爹為何突然迴憶起從前,就聽到連戰繼續說道:“那時候,雖然我是二皇子的伴讀,但是我與太子的關係更好。因為我並不捧著二皇子,也不懂事,有時候還會和二皇子打架,所以二皇子看我不順眼,經常誣陷我,讓我被罰,有時候還會挨家法。因為我太皮,沒有人信我是被冤枉的,隻有太子每次都會站出來,說相信我。”


    連笙有點可憐他爹了。長這麽大,除了比武場外,他爹還沒用家法揍過他呢。雖然每次都是委托文先生用文來罰他就是了。但是一對比,還是他爹慘。


    “後來,我哥死在了戰場上,家裏就把我接走了。從那之後,直至過了六七年,我才重新見到了太子。之前我一直在西北,卻也聽說過太子的名聲。聰慧,一點就透,並且君子端方,儒雅如鬆,太傅對其讚不絕口。


    “見到太子之前我從不知道這種形容的人應該是什麽樣,可見到太子之後我知道了,那些誇讚的詞就應該安在他的身上,每一個詞仿佛都與他貼合的很。可惜,太子後來死在了手足構陷的陰謀中,死在了親生父親的放任之下。”


    連戰眼睛看著沉默不言的李一帆,慢慢道,“太子出事之前我在西北,未見到他最後一麵,可我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見到太子少年時期的樣子。”


    李一帆麵無表情的抬起眼睛,看向連戰。


    “當初你和連笙兩個人見麵之後,我派去保護他的手下迴了消息給我。當時我還在想著連笙這個蠢貨,居然隨隨便便就入了別人的圈套,等迴來之後我一定要好好的罵他一頓。但沒想到他帶迴來的人居然是你。”


    連戰的語氣中滿是感慨:“你和太子長得真的非常的相像。”


    當初在世子府的時候,李一帆有通過妝容上的變化來掩蓋自己的樣貌。加上世子也是皇家人,所以生的庶女長相與皇家相似點也無人猜測什麽。


    而再之後,他穿男裝,以本來麵目出現在西北軍中。明明長得神似太子,卻無能分辨到他的身份,李一帆想著那隻有一個可能了。


    “將軍替我掃尾了,是嗎?所以我才能在西北軍中安然度日。”


    點點頭,又搖搖頭,連戰說道:“我們這西北荒涼之地,見過少年時期太子的,除了我已死去的家人之外,便隻有我一個人了,其他人又怎麽認得出?而且你應該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不然也不會刻意的去掩蓋自己的一些事情了。”


    “至於京城中的那些皇孫貴族,誰又願意來這樣偏遠荒涼的地方呢?就更無人認出你了。”


    李一帆笑笑:“還是要多謝將軍收留之情。”


    連戰看著他,就仿佛在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我從未想過太子有留下血脈。久國若是有當初的太子來坐,恐怕不會陷入如今的境地,我也不必在多年之前便讓軍戶發展生產,努力做到自給自足。”


    “你很聰慧,每次文先生向我誇讚你的時候,我便會想起當初被太傅誇獎的太子。當初我剛剛接手西北軍的時候,曾與他促膝長談過一次。太子問我將來如何,我說隻希望能夠接好父親的擔子保衛西北一片平安。當時太子與我說,他隻願這天下海晏河清。民有食吃,有地耕,有衣蔽體。”


    “現在這天下千瘡百孔,皇長孫殿下,您願意繼承您父親前太子的遺願,實現這天下海晏河清嗎?您願意抗起這個擔子,讓生民有食吃,有地耕,有衣蔽體嗎?”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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