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煮酒言誌


    眼看年關將到的時候,襄陽竟然紛紛揚揚地下起雪來。


    呂濤靜靜的坐在小亭下,對著滿院落雪,神遊天外。從兗州迴來已經一個多月,他的身體早已恢複如常,氣質上卻多了幾分成熟和凝煉。


    小亭名“快哉亭”,卻是剽竊的名字,方圓不過兩丈,中間擺著一方石案,上麵架起一個小炭爐,爐中炭火猩紅,火上一陶壺,嘴裏衝出一股白氣,彌漫在小亭裏,卻盡是酒香。


    呂濤有些無聊,連續一段時間的匆忙之後,難得悠閑的他竟有些迷茫,望著滿天的飛雪,腦子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


    懶懶地靠在靠椅上,把手伸到外麵,接過幾片雪花,看它們轉眼融化,呂濤微微歎息一聲,甩甩頭,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轉轉左手上捏著的酒樽,向旁邊一比。


    站在他後邊的侍女乖巧地接過酒樽,滿上一樽熱酒。


    人在空閑的時候,總難免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呂濤也沒能例外,他接過熱酒,暗自嘲笑自己:沒想到,咱也有變成萬惡的地主階級的時候!如今的他,卻是越來越喜歡被人伺候著的感覺了,連喝酒都懶得自己去倒。


    一樽熱酒下肚,身子暖和許多,他悠然望向庭院另一邊,那裏有人巧笑嘻嘻,卻是蔡琰幾人。


    “哈哈哈,三弟好興致!”爽朗的笑聲遠遠傳來,不是孫策還有誰!


    呂濤並沒有起來,隻是笑道:“難得些須閑暇,大哥不與佳人作伴,緣何煩擾小弟?”


    一個頑皮的童音打起小報告,道:“哼哼,大哥何來佳人作伴?荊州難得大雪。佳人自尋訪三嫂玩樂,大哥二哥無計可施……啊喲,三哥救我!”卻是龐統。


    呂濤聞言凝目一望。果然庭院東北邊樹木之間隱約可見七八個女子正在玩雪仗,頓時會意。轉頭指著酒壺笑道:“自文姬與雙喬相識,累大哥二哥無人做伴,小弟自知罪大惡極,今日且以此酒陪罪,可好?”孫策周瑜已經跟雙喬定親,兩人都是風流不羈的人物,又受呂濤影響。哪裏管那麽多禮法,平時總是千方百計找機會跟美人幽會。不想大小喬和蔡琰相識以後,情同姐妹,經常跑過來和她做些女人之間的遊戲。以至幽會的機會少了許多,讓孫策周瑜好不苦惱。


    說話間,幾人已經進了快哉亭,周瑜抖去身上雪花,一屁股坐在旁邊靠椅上。拿起酒樽悠然喝了一口,這才指著呂濤笑道:“三弟何必取笑,豈不知兄弟禍福同享!”孫策聞言大笑,抓過酒樽,一口喝幹。坐在呂濤另一邊。


    龐統在這種場合向來喜歡插科打諢,嘻嘻笑道:“吾讀書至‘五十步笑百步’,每不能解,司馬先生令吾學於三哥。今日乃豁然開朗,先生誠不我欺,三哥果然淵博,竟以身施教!”


    呂濤一臉苦笑,仰天長歎,道:“爾等皆笑我,唯五弟憐惜,唉,世情冷暖,由此可知!”


    諸葛亮一臉淡然,說道:“結舌兒已得吾三分喉舌之利!”


    “哈哈哈——”孫策三人爆笑不已,唯獨呂濤一臉委屈。


    “貝兒,換酒!”苦悶的呂濤,心頭上來一個邪惡的念頭,對後麵的侍女叫道。


    龐統搖頭晃腦,說道:“大哥言之不差,三哥果然快活!身在快哉亭,對漫天飛雪,有佳人煮美酒,聞三嫂嬉笑,看雪地倩影,何其逍遙!咦,當以為我誌!”


    孫策迴頭看看款款行走的貝兒,擠眉弄眼道:“三弟,此女可為上乘!”


    呂濤差點將滿口的酒噴出來,愕然說道:“弟一心意屬文姬,卻不曾留意……”


    這侍女卻是家將龐舒的女兒,叫做龐貝,從小就是呂濤的玩伴,後來成了他的貼身侍女,專職照顧生活起居,除了名字讓呂濤覺得有些古怪之外,其他的倒也不曾留意。


    周瑜轉著酒杯,意有所指道:“三弟固然身在快哉亭,能對漫天飛雪,使佳人煮酒,聞充耳巧笑,看驚鴻倩影,然恐心有所拌羈,不能得逍遙之樂也!”


    呂濤聽了,眼睛一抬,稍稍坐正身子。


    龐統不屑地一笑,道:“關東諸侯,不足一慮;董卓老賊,將死之人。荊州兵強馬壯,將勇謀良,天下無出其右,三哥何須憂慮!”


    呂濤微微搖頭,道:“山外尚有青山,樓外猶有高樓,天下英雄何其多哉,四弟不可輕視。”他知道龐統天性孤高自傲,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思,是以提醒一下。


    孫策卻很是同意龐統的說法,意氣風發道:“袁公路,貪婪無膽之徒;陶恭祖,行將就木老朽;孔文舉,空言誤國之士;袁本初,好謀無斷之人;公孫白馬,窮兵黷武之屬;關中董卓,將死屠夫;劉君郎父子,皆塚中枯骨。如此人物,可使當壚販肉,能稱英雄耶!”他年紀漸大,視野開闊,竟將幾位人物貶得一文不值。


    這話咋那麽熟悉?呂濤差點咬舌頭,好久才說道:“諸侯討董時,李儒為董卓計,出奇兵宜陽,若非機緣巧合,荊州已然易主!弟南來荊州三年,兩番遇刺,使伯父與義父刀兵相向,至今不知其誰所使!如此人物,弟至今思之,猶覺膽寒,豈非英雄而何?”


    孫策頓時默然,呂濤說的英雄,顯然跟他想的並不一樣。


    周瑜輕聲一歎,道:“萬數健兒,旦夕殞身;千裏沃土,須臾荒廢;百萬流民,至今不絕……此計之毒,一時無兩!”


    “數載之內,三哥恐無足他顧!”諸葛亮悠然下了一個判斷。


    呂濤默然,百萬流民的安置問題豈是短時間內就能解決掉的,為了這群數目龐大的流民,荊州拿出大量的貯備物資,幾年的積攢幾乎一朝掏空,這時候想要對周圍動手,恐怕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他有些頭皮發麻。先前因為忙於各種安排,他一時沒想到那麽多,隻知道荊州得到這批流民後。實力必然上升,但是卻忽略了時間這個問題。一個忙於內政的荊州。無論如何都比一個磨刀霍霍的荊州更加讓別人安心,那個藏在陰影中的對手,恐怕也是看中了這一點。


    本來按照呂濤的打算,這時候應該是準備力量以窺視關中的時候。自進入初平四年,他就更加密切地關注董卓的消息,然而本該被刺殺的董卓依然活得好好的,幾次刺殺都以失敗告終。先後有數千人因為刺殺被牽連殺害,關中幾個世家,轉眼灰飛煙滅!


    讓呂濤萬萬沒想到的是,董卓那邊沒傳來什麽好消息。反而是自己這邊,卻突然出了這等簍子,旬日之間,荊州幾乎全部的力量,都被吸引到內部問題上來。


    難道是董卓那邊的主意?呂濤不得不將懷疑的目光轉抖董卓的頭上。隻因這次亂子最大的受益人,儼然就是坐看關東大亂的董卓,而關東紛亂的局麵,也正是他董卓一手弄出來的!


    周瑜在旁邊見呂濤麵色苦悶,遂笑道:“三弟無須憂慮。百萬流民,雖能暫亂荊州腳步,然則不出三載,荊州必能震動天下。國以民為本,民多則盛,此當為真理。”他悠然喝一口熱酒,說道,“龍乘時變化,可大可小,或升或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宇宙,隱則潛伏波濤。三弟與驃騎居荊州三年,刀槍入庫,猶龍之小而隱也。既已三年,何妨再三年?不飛則已,一飛衝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呂濤沒說話,微微點頭,卻暗自估算未來三年可能將要麵臨的情況。


    諸葛亮卻搖搖頭,說道:“隱則隱矣,龍雖臥猶可興波,荊州雖力不能北顧,南圖則足矣!江南之地,僅須數千強兵,三五辯士,則須臾可定!孫武子有言‘因糧於敵’,今可效之,使一偏師南進百越之地,進退自如,日或有尺寸之得,久之必可成就大業!數歲爾後,三哥以荊州為基,以諸越為援,西顧蜀中、關中,東威揚、徐,北窺河洛司並,如此足矣!”諸葛亮說話,向來喜歡吊人胃口,總不會一次說清楚,這話顯然是他剛才“無足他顧”的判斷的下半部分了。


    “此足可以為謀國良策!”周瑜點頭讚歎。


    兄弟幾個都是聰明人,呂濤的心思,在他們之間並不是什麽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卻也沒有誰認為他大逆不道。


    呂濤盯著手中酒樽,沉默好久,歎息一聲說道:“你我皆炎黃子孫,本當團結一心,精誠一體,聚力對外,無使胡虜窺視中原河山,護佑百姓萬民。然則自古而今,中原紛爭未有片刻停息,以致無力他顧,乃使古之犬戎、匈奴,今之鮮卑、諸羌、烏丸等眾,秋肥馬壯則南下,匈奴殘餘今日依附,明日劫掠,如此年複一年。弟自幼處邊地,知民生之艱難,不敢或忘,有心效法冠軍侯,封狼居胥。唉……北胡地方,不知其幾千裏也;北胡之外,又不知其幾千裏也。天地何其泱泱,可笑中國諸侯,以為天下不過千裏,大漢十占七,遂紛爭不休,實乃寸光鼠目!”


    孫策周瑜不止一次聽呂濤說過天下廣大,大漢不過冰山一角,聞言都很感興趣,龐統問道:“三哥,然則不知天下占地幾何?北胡、大月、樓蘭、大食之外,尚有何國度?三哥不足弱冠之齡,何以知之?”


    呂濤見兄弟幾個都凝神靜聽,搖頭微笑道:“今日且不說天下大幾何,翌日當繪製天下圖,與諸兄弟分說。天下之廣,恐非道裏可以盡算,盡我等一生之年歲,猶不能窮!吾之誌,願將率中原豪傑,兵鋒所至,萬夷俯首,雖千萬年而後,言及大漢者,猶敬而重之,群邪避易,萬國來朝!”


    “此言壯哉,當浮一大白!”周瑜樹起拇指,讚歎一聲,滿飲一樽。


    孫策目注西北,喟然神往道:“吾生願效衛霍,驅馬縱橫,開疆擴土,使萬國垂首!”


    諸葛亮人小,考慮問題卻很實際,說道:“攘外必先安內!”


    呂濤多次說這些東西的目的,不過在於開闊兄弟們的視野,尤其是胸懷大誌的孫策,這大哥誌向遠大,需要用一個比之更加廣大的天地來吸引她,免得到時候發生他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這個時代的人們,局限於交通和訊息傳播的落後,以為天下就是大漢。此時的孫策,最大的理想莫過於裂土封侯,那一片廣闊的天地,無疑很具有誘惑力,呂濤希望能將他的目光引向外麵。


    “天下雖大,然我大漢之強盛,無有出其右者,若舉國上下,能一心向外,則無足以慮,你我兄弟,必能萬裏銘石,千秋彪炳!”呂濤豪邁說道。


    龐統小臉微紅,昂然站立,叫道:“二哥三哥可以為帥,大哥名將之選,五弟可以為一說客,某不才,願為軍師,決勝千裏!兄弟五人,天下足定!”這個關頭,他還是不能忘記順便鄙薄一下諸葛亮,當真小孩心性。


    諸葛亮這次卻沒有和他爭,歎息道:“可憐年幼,不然當求一醉!”


    呂濤和孫策周瑜碰了一樽,見龐貝已經端著一壇酒上來,當即詭異一笑,說道:“大哥二哥來會,小弟無以為禮,近日有新成美酒,可與共飲!”


    孫策周瑜都是好酒之人,剛才聽呂濤叫龐貝換酒,心頭已經發癢,忍不住轉過頭去,盯著龐貝端著的酒壇。


    這酒卻是呂濤指示酒工用“新法”弄出來的蒸餾酒。蒸餾酒並不像呂濤想象中的那麽容易搞出來,隻因冷凝器實在難弄,按照現在的冶煉技術,不管是用鐵質還是銅質冷凝器,釀出來的酒要不是酸了就是餿了,滿是怪味。為了達到呂濤的要求,酒工們前後試驗了兩年多,這才成功地弄出第一批來,卻被喝慣了白酒的呂濤悄悄收藏,今天還是第一次拿出來招待人。


    呂濤珍而重之地接過酒壇,放在自己麵前,有些得意洋洋地掃視一下孫策周瑜,拔開酒壇邊上小嘴的軟木塞,一股濃烈的酒香衝了出來,久不知白酒味道的呂濤深深一吸,陶醉不已。


    哥幾個一見呂濤拔開木塞,濃烈的酒香頓時衝鼻,瞬間壓過原先的酒味,不由食指大動,聚過來圍在呂濤身邊,盯著那壇酒,紛紛問道:“此酒何酒,如此香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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