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裏,老管家阿倫站在書房門外。


    這一幕,忽然就讓柯西諾想起了《大腕》裏邊的一句著名台詞:


    “……樓子裏站一個英國管家,戴假發,特紳士的那種,業主一進門,甭管有事兒沒事兒都得跟人家說,may i help you sir?


    阿倫舉止優雅,嚴謹幹練,就差一件深色燕尾服,雪白的襯衫和手套,和一把尺子。


    這些物件兒,柯西諾覺得有必要幫他置辦一套。


    至少以後等他自己擁有了像天鵝城堡式的大房子之後,是一定要馴化幾名這樣的管家。


    柯西諾和湯姆跟在奧黛麗後麵,走向書房的步伐不緊不慢。


    聽到幾串腳步聲傳來,阿倫微微側身,見到小主人奧黛麗便是微微躬腰,一口地道的英倫腔兒:“船長先生等候多時了,奧黛麗小姐,請進!”


    行至書房外,奧黛麗慢下腳步,微微點頭,對著阿倫低聲道:“阿倫管家,你知道爹地為何叫我和柯西諾一起到書房來嗎?”


    “奧黛麗小姐,您也太高估我這老頭子了吧?”


    阿倫苦笑著搖了搖頭,緩緩地直起上半身,使得整個健碩高大的身軀挺直,些微渾濁的目光猶如禿鷲一般盯著柯西諾。


    把人家盯得更加渾身不自在。


    仿佛老船長傳他兩來訓話,跟柯西諾有關一樣。


    奧黛麗俏臉浮上掠過一抹驚詫,隱約感覺到事情好像與柯西諾有關,便是迴頭看了看他,低聲警告道:“你最好別亂說話!”


    “……”柯西諾一臉無奈,聳肩道:“船長先生正在等候我們,還是先進去吧。”


    兩人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口,奧黛麗揚手輕叩門扉,嬌聲道:“爹地。”


    “嗯!進來!”


    書房內,桌上燭台點著幾隻蠟燭,映照的書房頗為明亮。


    範德比爾特靠著椅子,翹著二郎腿,嘴裏吞吐著雪茄煙霧,麵前的茶幾上擺放著一份三明治和一杯葡萄酒,盤子裏麵還有一份火腿和幾顆野果子。


    “爹地,你還沒吃晚餐嗎?”


    一進去,奧黛麗細心地發現父親麵前的餐點似乎並沒動過,仔細掃了一眼問道。


    “嗯!”範德比爾特抬起頭,看著走進來的幾道人影,目光從女兒身上掠過,落在奧黛麗身後頗為英俊的青年身上,指著紅絲絨長椅,“坐下說話!”


    奧黛麗端著雙手,一時不知道父親是在對她說話,還是對她身後的柯西諾。


    頓了頓,她十分忐忑的走到長椅前落座。


    “船長先生,下午在碼頭活動時,我物色到了一名新助手,明天上午直接帶去辦公室見您。”柯西諾邊說,走到長椅前坐下。


    “新助手?哪裏人?”範德比爾特微微一頓。


    很顯然,對這個問題有點感興趣。


    畢竟,現在已經很難找到像柯西諾一樣聽話、懂事、又有著豐富商業經驗的助手,而提拔上來的臨時助手往往都是一臉迷惘。


    湯姆聽到柯西諾這話,心中有些竊喜,臉上頓時露出一抹高興的神采。


    這段時間,他感覺自己度日如年,每天都是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生怕自己哪裏做錯了,被老船長解雇。


    比起跟在老船長身邊當跑腿的助手,他更願意迴到蒸汽輪渡上麵去伺候各式挑剔的旅客。


    “我問過,他是新澤西州的人,到曼哈頓來謀生也有幾年了,先前一直在唐緹咖啡館做店長助理,有做助手的經驗。


    雖然隻是在咖啡館做事,所以,等他過來,我會叫他如何在您身邊做事……”


    “嗯,明天帶他去辦公室!”


    範德比爾特相信小助手的識人眼光,迅疾精銳眸光微微一頓,“咖啡館不是查封了嗎?你去唐緹咖啡館做什麽?”


    柯西諾臉龐上浮上愉快的笑容,笑了笑,說道:“下午,我們登上商船參觀之後,迴到碼頭,很意外的看到唐緹咖啡館貼出告示,說老板決定轉賣店麵!


    看到告示,我覺得時機不錯,就跟咖啡館老板桑德裏談判,最後以一萬美元買下了咖啡館兩層樓的店麵。”


    “啊?你買咖啡館……,以後經營咖啡店?”範德比爾特一愕,顯然非常吃驚。


    柯西諾抿了抿唇,迴答的甚是謹慎,“我打算經營綜合飲食,以後,店裏不止有咖啡、茶水、,還有各類飲食,比如說三明治、各式麵包,還有華夏的小吃……用豐富多彩的飲食來吸引顧客。


    其實,我早就盯上了那個店麵,所以今天看到告示,就毫不猶豫決定拿下!


    您要知道,整個碼頭街,人流量如此巨大,各種需求綜合起來,無非就是吃。那個三叉路口,如果說最適合商業經營的店麵,除了唐緹咖啡館,再也找不到比它更能實現火爆盈利的地址了。”


    範德比爾特深深愕然,嘴巴微微張開。


    半晌,他緩緩地歎了一口氣,道:“看來,桑德裏做了一個非常愚蠢的決定。”


    “……”柯西諾抿唇而笑。


    奧黛麗緊張無措的絞著手指,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人,完全插不上話。


    她俏臉微紅,感到被兩個男子忽視了,微微抬頭,淡淡的道:“爹地,我聽說唐緹咖啡館前不久才發生了命案,這樣的店麵,會有顧客去喝咖啡嗎?”


    範德比爾特斜睨著閨女,給了她一抹“你和桑德裏一樣愚昧無知”的鄙夷眼神。


    隨後,他傾身端起酒杯,呷了一口葡萄酒,說道:“奧黛麗!你今年已經十六歲了,你的姐姐們在這個年紀都已經訂了婚,你也不例外,也到了訂婚的年紀。”


    “啊?訂、訂婚……”奧黛麗微微蹙著柳眉。


    她完全沒有想過,自己還要訂婚。


    “嗯,為了你的婚事,爹地也認真考慮過,外麵的青年怎樣,爹地不清楚,也不敢隨便把我這麽優秀的女兒嫁給一個毫無前途可言的混蛋!”


    如此一番鋪墊之後,範德比爾特拿著雪茄的手指了指柯西諾,說道:


    “不過,爹地覺得,柯西諾樣貌英俊,有誌向、有魄力,很適合做你的丈夫,所以,等周末的時候給你們舉辦一個訂婚儀式。”


    奧黛麗俏臉一滯,隨即眸子瞪圓,倏地側過臉看向坐在不遠處的人。


    這時,柯西諾臉上的笑容很僵。


    他也不曉得老船長動作會這麽快,就為了拉他入夥,急於讓他入贅,成為紐約第一大亨府上的女婿!


    這事要是擱在外麵其他青年身上,不得高興地三天不用吃飯!


    然而,他太了解,奧黛麗瞧不起他,在他麵前都是那樣的傲嬌,況且以前他們幾乎從無交集,也隻是最近這幾天才比較熟。


    柯西諾被奧黛麗那雙憤怒的眸子盯得有些坐立不安。


    生怕小妮子會跳起來踹他幾腳泄憤……


    擔心的牙巴‘得得得’打顫,心道:你以為我很願意嗎?


    小兩口這番小動作,沒有逃得過範德比爾特那雙鋒利的眼睛,他見柯西諾似乎很怕奧黛麗發火,接著說道:


    “以後,你就好好經營事業,等奧黛麗從耶魯學院畢業,你們就結婚。婚後,最好是多生幾個孩子,家裏孩子多才熱鬧。”


    範德比爾特以長輩的口吻叮囑,完全不給兩人反駁的機會。


    “可、可是,爹地,我比他大!而且,他都沒有進學堂上學,知識文化不及我,恐怕我們之間不會產生共同語言……”奧黛麗氣到心髒都差點停了,臉頰通紅,低垂眼瞼,試圖推掉這樁婚事。


    “小時候,我們家太窮,也沒讀幾天書,算是個沒文化的男人!這麽說,你是在嫌棄自己的父親沒文化修養?但這妨礙我賺錢養家了嗎?!”


    “沒有,沒有,爹地,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奧黛麗嚇壞了。


    範德比爾特眼神鋒利的看向女兒,冷酷道:“在這個家庭裏,你有反駁的權利嗎?還是說,你將來想隨便找個男人結婚,然後接替威廉,一輩子待在農場幹活,讓你的孩子也隻會玩泥巴?”


    奧黛麗無語反駁,雙拳緊握,一副極度委屈的樣子。


    “咳咳……”


    柯西諾清了清嗓子,覺得是時候出聲發表兩句‘感言’了。


    “船長先生,首先非常感激您對我的另眼相看!


    可是,在婚姻這種大事方麵,奧黛麗小姐所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像她這麽貴氣的小姐,的確至少應該匹配同是貴族的青年。我覺得,此事可以稍緩,等奧黛麗小姐畢業之後,她若是願意,再、再談婚事……”


    “不行!你們的婚事就這麽定了!


    這周六,我會邀請牧師到家裏來為你們舉辦訂婚儀式,訂婚之後,你們兩個好好培養感情,奧黛麗,如果你認為自己的丈夫在文化層麵配不上,那現在就送他去耶魯學習!”


    “然而,你自己也看到了,那似乎是一件多餘的事情……”


    如果柯西諾不能成為他的女婿,他為何一次又一次幫助他發展事業?


    範德比爾特非常清楚自己的秉性,他並沒有那麽慈善,好心得去成就一位未來的大亨!


    並且,他在柯西諾身上已經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富有商業眼光,最終賺取到其他人永遠也賺不到的豐厚財富。


    如此有前景的青年,他怎會拱手送人?!


    “星期一我就要迴耶魯上課。”奧黛麗嘴巴嘟起說道。


    “周六訂婚之後,讓你的未婚夫送你迴耶魯,同時,也告訴你那些男同學,你是有婚約的女子,在學校,不可與其他男子有什麽曖昧事情。”老船長一番話,將小兩口之間的感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這氣氛,讓柯西諾都不敢隨便插話解圍。


    他太清楚,妮娜決定搬迴家裏,繼續教導小科尼他們幼齡孩子,老家夥心情舒暢。


    要是擱在平時,奧黛麗這種態度反對自己的父親,家裏不定得爆發多麽磨強烈的地震。


    老船長將訂婚的決定通知到了兩位當事人,便讓閨女出去。


    等奧黛麗出去之後,他又與柯西諾談了一會,還談到了巴拿馬航線通航一事。


    柯西諾再迴到自己的房間,小塔克十分興奮的迎上來。


    “我聽說,船長先生決定讓你和奧黛麗小姐訂婚!你答應了嗎?”


    “啊?你怎會曉得?”


    “阿倫管家已經對大家做了說明,並讓大家準備星期六的訂婚儀式呢,哇,柯西諾,你就要當船長先生的女婿了,我好開心。”


    小塔克開心的就像他也即將要當老船長的家人似的。


    跳起來,親昵的抱住了柯西諾。


    “咳咳……”


    柯西諾也不知道小塔克為何這樣開心,他端著他的小肩膀,玩笑道:“家裏還有幾個幼齡女孩子,你也加油,要是以後有出息,船長先生說不定也會決定讓你當他的女婿呢。”


    小塔克莫名臉頰一紅,害羞道:“我也會有出息嗎?”


    “當然啦!現在,咱們收起慶祝的好心情,去寫字台前邊坐下,我教你英文。”柯西諾拍了拍小塔克的細瘦的手臂,走到寫字台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翻開一個空白的本子。


    “從現在開始,由我來當你的免費老師,教你學習英文和算數,以後,要是你對商業感興趣,我也會教你做生意,賺很多很多錢。”


    “謝謝你,柯西諾哥哥!”


    “好,叫我一聲哥哥,也不能白叫,是吧?


    以後,你去了碼頭,可以直接去唐緹咖啡館,報上我的名字,好好吃一頓!


    明天辦完房子過戶手續,我會去咖啡館做一些重新開業的物資準備。


    很快的,咖啡館就會開業,你可以跟小科尼他們說,咖啡館很好玩,有好吃的,還有很多來自不同國家的遊客,讓他們向往那裏。


    這樣,你就可以跟著一起去碼頭遊玩嘍……”


    小塔克眨著明亮的眼睛,稚氣道:“那你也會邀請小科尼他們免費喝咖啡吃美食嗎?”


    “不可能!”柯西諾毫不猶豫的拒絕,說道:“他們家有的是錢,我可不會讓他們這些富家子弟到咖啡館白吃白喝……”


    小塔克頓時感覺到了自己是獨一無二,被同屋大哥哥寵溺的榮幸。


    “好啦!現在,咱們來學習英文,告訴我,你都會那些英文知識?”


    “我會寫26個英文字母,還有一些詞語和句子……”


    …………


    次日。


    柯西諾與桑德裏一起去了一趟不動產機關,辦理了唐緹咖啡館的過戶正式備案手續。


    雖然這是18世紀中葉,到底是英美法係國家,美利堅除了聯邦法律之外,各州的法律都比較完善,正式的商業行為都講究契約,以此保障利益雙方。


    辦完正式備案手續,柯西諾還跟桑德裏詢問,經營所需的咖啡豆都是從哪裏購買。


    桑德裏已經完全認為唐緹咖啡館的生意,短時間內不可能有起色,也就毫不猶豫的把咖啡豆采購,以及店內所使用的其他餐具、飲具采購,一並告訴對方。


    “唐緹咖啡館經營使用的咖啡豆是從哥倫比亞商人手裏采購……”


    對於全世界的咖啡豆產地,柯西諾自然非常清楚,但對於這時期的咖啡豆產自哪些地方,他還是謙虛的跟上一任老板請教。


    最開始,咖啡豆產自非洲埃塞俄比亞,茶葉產自中國。


    通過世界地理大發現,這兩種飲品作物先後進入歐洲市場,尤其是17世紀後期至18世紀中期,咖啡與茶幾乎在同一時間傳入北美殖民地。


    18世紀開始,北美殖民地越來越全麵地融入英國主導的大西洋商業體係,歐美之間的咖啡和茶葉貿易越來越頻繁,咖啡和茶逐漸從昂貴的奢侈品發展成為大眾飲料。


    1683年北美開始進行咖啡貿易,到1690年出現了第一個茶葉銷售市場。然而,在今天被稱為咖啡帝國的美國,茶葉一度成為當地人共同抵製的外來商品。


    隻因這一時期,一杯咖啡的價格大概17美分,茶葉就更貴,24先令每磅,遠遠超出普通家庭的承受能力。


    去碼頭的途中,柯西諾就在心裏開始做產品企劃。


    以後,依然沿用唐緹咖啡館這個名字,店裏的所有飲料、飲食都會做相應的價格調整,要讓每一位走進店的顧客,都消費得起一杯茶水。


    到了碼頭,柯西諾站在碼頭的街邊遙望了一眼港口兩艘商船。


    商船上麵的遊客看起來比昨天安靜了許多,不再對著岸上的行人高聲叫嚷。


    觀望片刻後,他轉身走進咖啡館,店員們早已到了,並繼續在做清潔和整理。


    “今天,我挑選一位店長,由店長帶領大家做重新開業之前的各類準備……”柯西諾把7名店員召集到一樓大堂,開始給員工開會做工作安排。


    “沃爾德,之前的店長是哪位?”


    “我,是我,老板。”一位長相幹淨的白人青年站出來忐忑道。


    “叫什麽名字?”


    “我叫柯蒂斯。”


    “好,那你暫時就繼續擔任店裏的負責人吧,履行店長的職責,稍後,我會給你一比資金,你帶領大家去采購咖啡豆,做開業的所有準備。”


    柯蒂斯激動的點頭:“是,老板!”


    “對了,你們晚上都住在哪裏的?”


    “店、店裏……”柯蒂斯指了指樓上和大堂後麵的裏間倉庫說道。


    柯西諾:“全部住在店裏的嗎?”


    “使得,前幾天查封了,我們就住在老板那邊的小酒館,昨天才迴來這邊住。”柯蒂斯說道。


    “你們都沒有住的地方啊?這個不難解決。


    以後,你們自己排班,每天晚上留一個人看守店,其他人就搬去客棧暫住,我在第六大道的約翰客棧租了幾間客房!那邊正好還有空床位,待會兒,我讓報社的員工過來跟你們接洽這事。”


    店員們聽說可以住客棧,全都興奮不已,這意味著,在曼哈頓,他們有了固定住所。


    “住宿的事情解決了是吧?那就說咱們的飲食,以後,店裏提供工作餐!你們自己輪流製作每天的工作餐,具體吃什麽,你們可以先商量一下。


    這次,因為店裏發生了命案,咱們重新開業,一定要給顧客煥然一新的感覺,也就說,要從店門楣就給人不一樣的印象。”


    柯西諾環顧著空曠的大堂,這一時期的咖啡館不像後世那種,有一張一張的餐桌與椅子。


    店內,擺放著幾把皮質長椅,圍著四壁擺了一圈,中間十分空曠。


    顧客們進店之後,就坐在長椅上,或者是站著在櫃台前喝咖啡,閑談聊天。


    所以,柯西諾要把咖啡館重新布置一番,做成後世那種有好多張餐桌與單人椅子的樣式。


    隨後,他看向了柯蒂斯:“你今天去一趟家具店,采購一批餐桌與單人椅子,就像這樣的桌子。”


    他走到櫃台前,拿起一支筆,在一個本子上畫出餐桌和椅子的大致樣子,交給柯蒂斯按照這個樣式采購。


    柯蒂斯有些難以消化老板的意思。


    “你把這些桌子、椅子買迴來,就先放在大堂,下午我空了再過來教你們怎麽擺放,另外,店裏還需要哪些東西,一並采購……”


    “是,老板。”


    柯西諾預估了桌椅采購費用,拿出100美元交給柯蒂斯。


    然後,便領著沃爾德去老船長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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