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慕容水在鳥鳴聲的簇擁之下醒來,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間特護病房之內,周圍盡是潔白一塵不染的牆壁與淡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一抹清晨的微光從窗戶照射在了病床,使得慕容水發現自己就像渾身都被鑲嵌了一層金色的輪廓,猶如夢境。


    原來,活著竟是如此美好的感覺。


    慕容水帶著感歎本想坐起身,卻突然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是一股亂七八糟的疼痛,而當她扭頭看向身邊時,眼前的一幕卻使她的心瞬間墜入了冰點。


    無數各式各樣的器械擺放在自己周圍,大大小小的孔洞上都連帶著透明管子,這些冰冷的金屬與橡膠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自己,自己這條小命撿迴來是有多麽的不容易。


    記憶中,慕容水隻記得當初在爆炸前將囡囡拚命護在了懷中,而她似乎也看見了不計其數如同子彈般朝自己這邊打開的異物顆粒。


    但她已完全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麽,隻知道現在身體的感覺非常不好,況且自己現在又身處特護病房,那麽也就是說……自己的傷情竟嚴重到需要用機械來維持生命的地步?


    難道……自己這花一般的年紀,餘生隻能與冰冷的機器相伴?


    想到這裏,心中就有一股巨大的恐懼感侵襲而來。


    慕容水想支撐著爬起來,卻發現自己大半邊的身體都已麻木得無法動彈。


    她想大喊,嗓子裏卻如同被堵住了那般喘不上氣來。


    她擔心徐天南,迫切地想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在這次爆炸中存活。


    但此時她卻什麽都做不了,自己就像個廢人,如同一根木頭般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也許這樣的狀態還要維持好幾十年,最終才能迎來死亡的解脫。


    突然,病房門被幾名小護士打開,她們推著醫療車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就像是在與死神賽跑那般,迅速將周圍那些可怕的機器通上電,隨後又從裏麵抽出數根令人膽寒的插管與針頭。


    終於,慕容水的情緒崩塌了,她的眼淚也不受控地流了下來,這種後半輩子隻能依靠機器生存的恐懼幾乎令她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於是在這一刻,她做出了一個心酸而又無奈的決定,她用盡渾身力量勉強對麵前幾名護士說道。


    ——“醫生……”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放棄我吧,讓我平平淡淡地離開就好……”


    ——“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我隻希望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保留最後一絲尊嚴……”


    ——“謝謝你……但是請你放棄我吧……”


    話音落下,幾名忙碌的小護士頓時被吸引了注意力,齊刷刷地看向慕容水。


    其後,一名小護士走了過來,眉頭緊鎖地看著病床上的慕容水,那眼神似在歎息、又似惱怒。


    最終,對方長歎一口氣,快步走到了病房門口,對著走廊就大喊道:“護士長!我們這工作沒法幹了!公安局這幫人不僅把走廊全占了,現在竟然還睡到咱們特護病房裏了,你趕緊去管管他們啊!”


    慕容水一時腦袋有點沒轉過彎來,支支吾吾好一會才道:“姐……姐姐?你剛說我啥來著?”


    那名小護士氣衝衝地走了過來,一把掀開慕容水身上的被子,訓斥道:“誰讓你睡到我們特護病房裏的!知不知道你都把這兒汙染了,一會送來的重症病人怎麽辦啊!”


    慕容水徹底傻眼了,結果當她看見坐在病床旁邊凳子上,大半個身子趴在自己身上睡覺的星夜時,才終於搞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原來……自己並沒有癱瘓,而是被星夜把半邊身子壓得血液不通,麻木了。


    經這麽一鬧騰,星夜揉著迷迷糊糊的眼睛也終於坐了起來,對著麵前怒目相視的小護士們掃視一圈,便拍了拍慕容水道:“走吧,我給你重新找個地方睡。”


    “睡你個鬼啊!”


    對方小護士終於不樂意了,追在二人身後喋喋不休道:“這裏是住院部,你真把這兒當你家了啊!想去哪睡去哪睡?喂!站住……”


    “啊啊啊啊……麻……癢……慢點慢點……”


    慕容水突然被星夜從病床上揪了起來,半邊身體麻木使得她整條大腿都仿佛抽筋那般酸癢,一邊大叫著一邊被星夜揪了出去。


    許久過後,慕容水才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原來自己在昨天的爆炸中隻是撞到腦袋昏迷了過去,而醫生給自己開的藥也隻有那一小瓶紅花油,外加一句好好休息的叮囑。


    然而負責照顧自己的星夜,卻嫌急診那邊大半夜太吵吵,索性就直接連帶病床,把自己推到了更安靜一點的住院部這邊,隨便找了個看起來不錯的病房就睡了進去。


    摸著手裏那瓶小小的紅花油,慕容水不禁為自己剛才的表現感到臉紅,於是急忙岔開話題問道:“囡囡呢?囡囡怎麽樣了?”


    星夜:“胳膊扭著了一點,估計最近寫作業有些不方便。”


    “那老大……老大呢!”


    聽見囡囡沒事,慕容水的心也暫時放了下來,隨後又急忙問起徐天南的情況,滿心期待著對方再告訴自己一些好消息。


    然而,星夜的表情卻頓時凝重了起來,好半晌不說話,這一表現直刺激得慕容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在護士站的牌牌上看見了徐天南的名字,就住在14號病房。


    於是慕容水二話不說,當即一瘸一拐地朝走廊深處跑去,她絕不相信徐天南會拋下自己不顧,但是就星夜剛才一臉凝重的表現,卻使她的心在這一刻都提了起來。


    不會吧?


    老大難受……


    想到這裏,慕容水的眼淚都快流了出來,從護士站走向14號病房之間的短短一段距離,卻猶如一輩子那麽漫長。


    正當慕容水跌跌撞撞地離開後,星夜才搖了搖頭,把一個小型耳機從耳朵內取了出來,原來她剛才的耳機中突然傳來了電話鈴聲,這才使得她沒聽見對方在問啥。


    隨後,星夜抬起頭,看見慕容水那急匆匆的模樣,不禁也是疑惑地自語道:“她剛問我啥來著?”


    ……


    當慕容水推開14號病房大門的一刹那,頓時被眼前一幕嚇得雙腿發軟,整個人都無力地癱倒在了地上。


    盡管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當看見眼前這一幕時,痛苦、悲戚、絕望等各種複雜的感情瞬間在心中爆發,猶如將慕容水在這一刻撕成了碎片。


    幹淨的病床頭,徐天南的名字赫然被寫在了那塊小牌子上,而此時對方的身上竟被蓋上了一層白布單,將整個人都被蓋了起來。


    慕容水當然明白,醫生為了防止病菌從死者的口鼻傳出,因此當患者去世時,他們會為死者的全身蓋上白布,以此對死者表達最大的尊重。


    但是慕容水如論如何都不會相信,自己喜歡、依賴的男人竟然就這樣走在了自己前麵,她痛苦得無以複加,胸口就如同斷了氣,甚至連放聲大哭都做不到。


    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地,慕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用她那痛苦到極致沙啞的聲音對徐天南道:“迴來……求求你……迴來啊……”


    但是病床上的徐天南絲毫沒有任何迴應,空氣冰冷得猶如被凍結在了此刻。


    “咦?你怎麽又跑這來了?”


    剛才在特護病房的那名小護士不知怎的又路過了這裏,當她看見癱坐在地哭泣的慕容水時,她滿臉都是疑惑,不明白對方這又在搞哪一出。


    隨後,小護士走到徐天南病床前,輕描淡寫地扯掉了蓋在對方身上的白布,繼而重新掛迴在了頭頂的鐵絲掛鉤上,嘴裏嘟囔道:“什麽嘛!後勤辦的人真不知道在幹嘛!這掛鉤壞了多久了也不知道給我們換個新的,老掉老掉的煩死人了!”


    “唔?”


    慕容水擦了一把眼淚,傻乎乎地看著麵前小護士,而當對方把白布重新夾迴到了掛鉤之後,睡夢中的徐天南也似乎被白布擦到了臉,感覺有些癢癢,於是翕動著鼻子,嘴裏吧唧吧唧地說著夢話道:“別,別鬧了,吃……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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