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皇上呢?”太後此刻已不複威嚴的神采,驚懼交錯的表情,在那保養得宜的臉麵上渲染開來,“來人啊,來人呐!”


    “皇額娘,您不用喊了。”乾隆上前一步,勾起唇角笑道:“皇額娘該記得,慈寧宮的奴才大半都隨您去了五台山,此時,還未迴紫禁城。而留下的,朕早已把他們都調往奉先殿了,命他們打掃樓宇。等皇額娘迴來,便可以立刻往奉先殿,冊封天佑為固倫公主,並禱告祖先了。”


    太後眯眼瞅著乾隆,顫抖的指著他道:“你究竟是誰?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後麵對著乾隆,左手卻背於身後,不停的扇動,向背對的心腹嬤嬤暗示,示意她們立刻衝出宮門求援。


    太後不停的咆哮著,吸引乾隆的注意。然,她左等右盼也不見嬤嬤奪門而出,反倒是乾隆看穿了她的把戲,取笑道:“皇額娘,你的手不必再扇了。她們若是心向著你,早該出門求援兵了,何用你來指示?”


    太後聞言心濤翻滾,麵上血色盡失,她顫巍巍的轉身凝望著心腹嬤嬤,不敢相信乾隆說的是真話。這兩個嬤嬤,可是跟了自己三十多年了。


    那福如嬤嬤,從康熙末年就跟了她的。當時,她不是太後、不是熹妃、隻是雍親王府中小小的庶福晉。這庶福晉的名頭,還是因為生了乾隆才封賞的。但,福如一心一意侍奉於她,從未有過欺心之舉。


    而如今,福如嬤嬤早已是徐老半娘,想嫁人也遲了。這些年,福如好容易得了她的歡心,在後宮站穩腳跟,而她是太後,什麽不能賞給福如?對方又是許了福如什麽好處,竟使得她背叛自己?


    太後越想愈是不解,看向福如身畔的紫月。紫月是她命人特意找到身邊的,隻因為紫月在冷宮邊唱歌,得罪了年妃。鈕祜祿氏向來不喜年妃,深恨曾是漢軍旗的包衣奴才,竟壓在她這個滿人格格頭上。紫月衝撞了年妃,險些被打死,在她看來卻有同仇敵愾之感。


    隻是,太後想不到的是。紫月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在這緊要關頭竟拋棄了自己。太後怎麽也弄不明白,往日忠心耿耿的奴才為什麽會翻臉無情?


    “難道,他說中了?你們真的背叛了哀家?”太後狠狠的瞪視著福如和紫月,質問:“為什麽?哀家哪裏對你們不好,叫你們反咬我一口?你們說啊!”


    嬤嬤們低頭沉默不語,太後氣急敗壞的掠過二人身邊,趁其不意奔向出口。然,太後到底上了年紀,福如、紫月後發而先至,雙雙立於門前,擋住太後的去路。


    “你們……你們竟敢擋著哀家的路!你們可明白,哀家是太後,是這後宮裏最……”


    “你不是老佛爺嗎?怎麽又成太後了?”一抹清幽的身影,從偏廳內擺置的屏風後轉出,睨視著鈕祜祿氏道:“老佛爺不該在這紫禁城,而是該上西天!”


    “你……”上西天,這不是咒她死嗎?鈕祜祿氏自從登上太後的寶座,就無人敢對她出言不遜。何況,還是這等的誅心之言。鈕祜祿氏一時腦中發悶,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好容易咽下悶氣,鈕祜祿氏端詳著眼前的女子,喝問“你是何人?”


    “如果,你還沒老眼昏花,自該知道我是誰。”天佑一步步走近鈕祜祿氏,冷冷的看著她。


    鈕祜祿氏左右打量著女子,越看越覺得眼熟,驚疑不定道:“你是天佑?你這……”


    “鈕祜祿氏,多年養尊處優的日子,讓你把朕都忘了嗎?”天佑昂起下巴,譏嘲道。


    乾隆、福如、紫月三人跪下叩頭道:“奴才見過主上。”


    天佑隨意擺手道:“平身吧。”


    “你是,你是……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鈕祜祿氏死死盯著天佑,細細諑磨對方的五官、舉止、神態,卻無一不似那記憶中的人。隻是,鈕祜祿氏不願信,更不敢相認。然,雍正是她的枕邊人,是她當初一心一念記掛著的丈夫,她如何能不認得?何況,鈕祜祿氏是個信佛的,自是深信投胎轉世一說。


    鈕祜祿氏能平安生下弘曆、保護兒子長大、當上熹妃、成為太後,就能明白她是個聰明人,心裏也是有計較的。鈕祜祿氏此時心底已經極為了然了,兒子被調換,親信的背叛,都是因為跟前的女子,不!是眼前的先帝爺,是她曾經兢兢戰戰侍奉的主子,是她既視為依靠又懼如蛇蠍的男人。


    鈕祜祿氏目下雖不敢置信,卻又有些安心。畢竟,在她眼中,雍正再怎麽冷酷無情,可弘曆終究是他的親生兒子。他不可能對自己的骨肉趕盡殺絕的。她此刻要做的,就是安撫住雍正,先讓他把弘曆放了,待他們母子見麵,再從長計議如何鏟除身邊的叛逆和眼線,並悄悄殺了假皇上,保弘曆登基。而雍正……鈕祜祿氏心道,她愛了那麽多年、恨了那麽多年的男人,為了弘曆的皇權,恐怕留不得。


    鈕祜祿氏想到此處,緩了緩臉頰,衝天佑賠笑道:“臣妾確實眼拙,竟然沒能認出皇上。不知陛下為何囚禁了皇兒?若是,皇上對弘曆不滿,盡可教訓他便是。皇上如今轉生成了漢女,在後宮不便,臣妾立刻下懿旨,封皇上為固倫公主。”


    天佑笑看了鈕祜祿氏一眼,轉身落座,挑眉道:“你不必討好朕。鈕祜祿氏,你安心的太早了。既然,朕連皇上都換了,你認為朕僅僅隻是囚禁了弘曆,隻是想教訓他嗎?”


    “皇上,弘曆可是您的兒子啊!”鈕祜祿氏心駭道。


    “不錯,他是朕的兒子,否則豈能登上大位?”天佑哼聲冷嘲道:“可朕也不止他一個兒子,隻要愛新覺羅的血脈不斷,死了區區一個弘曆,算得了什麽?”


    鈕祜祿氏退了一步,踉蹌的站穩,指著站於天佑身後的乾隆道:“他呢?他也姓愛新覺羅嗎?若不是,你把弘曆下拉皇位,就為了換上一個外人嗎?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鈕祜祿氏,多年不見,你倒是長了威風,敢同朕嗆聲了!”天佑微微搖頭道:“你知道朕為何重生嗎?你知道朕如今的身份麽?你知道大清而今的形勢嗎?”


    天佑自問自答道:“朕當年死後,魂入陰間,卻被胤禩他們笑話。為什麽?就因為你的好兒子,弘曆。他們笑朕把皇位傳給弘曆,而弘曆好大喜功,多次下江南,花費如流水,敗盡了國庫。弘曆喜聽奉承之言,寵信奸臣,致使朝綱衰敗。弘曆屢興兵禍,卻屢下錯斷,勞民傷財未得一利與天下,害得大清由強轉弱。其後的皇帝未必無能,卻衰勢已顯,無可挽迴。”


    “你知道嗎?你的好兒子把皇位傳給了嘉慶,也就是如今,令妃肚子裏的孩子。嘉慶初年,便發生了動亂,湖北、四川、陝西等地的白蓮教徒揭竿而起,這場禍事長大九年,死傷一億之眾,勞財兩億之多。”天佑冷笑道:“鈕祜祿氏,你說,朕還能放心弘曆坐在那皇位之上嗎?”


    鈕祜祿氏愈聽越是心驚,額角冷汗淋漓。可她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弘曆就這樣被貶,仍想搏它一搏。鈕祜祿氏幽怨的看向天佑,哀求道:“皇上,弘曆做差了,他可以改。弘曆一直就聽你的話,隻要皇上在他身邊指點,他……”


    “可笑!”未等鈕祜祿氏說完,天佑冷喝道:“朕從旁指點他?那這皇上究竟是他,還是朕?朕為何不能提拔個處事幹練的,而要遷就這個無能昏庸的?就因為他是朕的兒子?鈕祜祿氏,朕告訴你,朕寧可這皇位,今後不再有愛新覺羅的血脈。也不願聽到天下人說,這大清皇朝是愛新覺羅的無能才覆滅的!”


    “皇上!”鈕祜祿氏惶恐的望著天佑,呐呐不能言。好半天,才拋卻了臉麵,懇求道:“皇上,求你再給弘曆一次機會吧。這次,臣妾一定好好盯著他,不讓他再做錯事。”


    天佑不答反問:“鈕祜祿氏,你知道如今,朕是何人嗎?”


    “你……你不就是皇上,是先帝爺嗎?”鈕祜祿氏瞅著天佑,眼光閃爍不定。


    天佑輕哼了一聲,譏笑道:“就讓朕為你解惑吧。陰間閻王深恨弘曆行事偏頗,讓朕轉世成你的孫女、你好兒子的私生女!朕還要謝弘曆,就因為這私生女的名聲,讓朕小時候嚐盡人生百態啊!”


    “什麽?不,不可能,私生女不是那小燕子嗎?怎麽會成了皇上?”


    “小燕子?”天佑嗤笑道:“她不過是個街頭賣藝的女子,得了信物,被弘曆認作親生女罷了。由此可見,他昏庸到何種地步。皇家的血脈,他竟查也不查,單憑令妃兩句慫恿的話,便擅自認下了格格。這般容易解決的小事,他都能弄錯了,你說,朕還敢把天下大事,交由他處置嗎?”


    “皇上……”


    鈕祜祿氏還欲再說些什麽,卻被天佑止住話頭,“你什麽都必不說了,朕心意已決。你看到朕身邊的皇上,就該明白朕籌劃了多久。你認為,憑你區區幾句言語,朕就會妥協嗎?鈕祜祿氏,這些年尊榮的生活,使你和弘曆都變了,變得不知進退,分不清是非對錯!”


    天佑起身背對鈕祜祿氏道:“朕如今給你一個選擇。”說罷,從衣袖中取出瓷瓶,置於桌角。


    “這是……”鈕祜祿氏看著桌上的瓷瓶,仿佛投入了冰水之中,渾身顫抖不止。


    “這是鶴頂紅。”天佑隨即迴身,直視著鈕祜祿氏道:“朕給你個機會,你和弘曆之中,隻有一個能活著。看在你多年侍奉朕的份上,朕讓你來選。”


    鈕祜祿氏瞪大了雙眼,驚駭的搖頭道:“不,皇上,我不能死,臣妾今日迴京就死了,這事情豈非太蹊蹺了?難道,大臣們會不疑心嗎?”


    天佑並不理睬瘋狂的鈕祜祿氏,轉朝福如道:“既然她不願死,福如,你拿了鶴頂紅,去喂弘曆服下吧。”


    鈕祜祿氏聞言,仿佛被抽了一鞭子,猛然衝向桌前,奪過福如欲伸手拿取的瓷瓶,緊緊抱在懷裏。鈕祜祿氏慘白著臉,發絲散亂,不複見先前的雍容之態。她握著瓷瓶,絕望的凝視著天佑,口中不停的問著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傳位給弘曆?為什麽你又要來破壞這一切?為什麽你要逼死我們?為什麽,為什麽?”


    天佑平靜無波的覷視著鈕祜祿氏,淡淡道:“上位者,便有自身該擔負的責任。你享受多少,就該付出多少。而你們,隻顧享受,而不願付出,與其說朕逼你們,何嚐不是你們逼來了朕。”


    天佑歎息道:“既然,你拿了鶴頂紅,那就上路吧。紫月,你幫她一把。”


    鈕祜祿氏心知,她如今已是走投無路了。她知道雍正不說二話,讓她選就必定不會出爾反爾,可她哪裏舍得害死自己的兒子?紫月剛要上前,鈕祜祿氏揮手喝道:“不用你動手,哀家是太後,死也不會假他人之手!”


    說完,鈕祜祿氏顫抖著拿起瓷瓶,掰開軟木塞子,倒出血紅色的藥丸。幾經掙紮,一咬牙,閉眼吞下。藥一入腹,如同火燒,疼得鈕祜祿氏一下子跌倒在地。鈕祜祿氏揚起青白的臉頰,麵朝天佑道:“臣妾已經照你的話做了,弘曆他……”


    “你放心。既然朕應了你,就不會反悔。”天佑默默俯視著扭曲著臉的鈕祜祿氏,漠然道:“何況,朕要他活著,親眼看著他自己做的錯事。朕要他悔不當初!”


    “皇上……”鈕祜祿氏想說什麽,喉中卻噴出一口血沫,眼角也流出血滴。鈕祜祿氏閉眼之前,竟看到一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走進房門來到她身邊,憐憫的看著自己。


    鈕祜祿氏在心底苦笑著想,原來,原來皇上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無論自己如何選擇,這太後之位,今後都不是她能觸及的了。可笑啊!鈕祜祿氏心道,一刻之前她還是叱詫風雲的太後,而此時,卻是個待死之人。鈕祜祿氏想在死前再見弘曆一麵,可惜,可惜……她在哀怨與不甘中閉上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迴帖,請大家多迴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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