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幾乎是慘白著臉奔入藥園的,她追著溫溫淒厲的哼聲轉入院中的偏庭。剛欲衝進花庭,紫薇下意識的停下腳步,抬首仰麵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才沉著腳步跨入庭院。


    她不願看見小狗痛苦的樣子,可是她卻不得不看。紫薇瞅著溫溫在地上翻滾的小身子,心疼得滴血。溫溫,賠了她十三年,早就成了她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可是狗的年壽,比起人還是過於短暫了,溫溫看著頑皮,實則已經……沒有幾個年頭了。


    這兩年,她故意慢慢的疏遠溫溫,怕小狗若有個萬一,自己又會像前世那般瘋狂、壓抑。她此生雖比上一世過得順暢,但仍是步步艱辛,處處算計。何況,上輩子兒時的遭遇,她從天之驕子,一朝跌成失了庇護的皇子,被欺辱被輕慢,小狗那冷冰冰的屍首,他永遠忘不了。雖說,仇報了,怨也該消了,但恨意已入骨髓,再難忘卻。那些記憶……紫薇苦笑,如能忘記該有多好?


    紫薇快步上前,抱起翻滾中的溫溫,細細查探。溫溫往日濕潤的大眼,看著感覺有些模糊,仿佛沒有焦距,似乎是因為太過疼痛而昏眩了。但從紫薇抱起它的那刻起,溫溫就用短吻使勁蹭著紫薇的掌心。紫薇心頭疼痛難忍,卻依舊清醒神誌為溫溫查傷。不多時,終於在溫溫的脖子上,看到一個不清晰的紅印,好似蟲子的咬痕。


    難道是蜜蜂蟄的?紫薇環顧四周,見放於陰影中的兩株七星海棠在風中搖曳,其盆栽根部有被刨過土的痕跡。紫薇捏起溫溫的腳爪,瞧它的前爪內盡是泥土,顯然七星海棠盆內的土是溫溫翻的。紫薇把溫溫揉進懷裏,小心掰開它的嘴,左右察看一番。小狗的口腔內很幹淨,沒有食物的碎末,顯然並沒有誤食七星海棠。那麽,為什麽溫溫這麽難受?就因為脖子上的傷口?


    紫薇自問間,突然發覺花盆底處,有什麽東西正微微聳動。細看之下,是一條渾身帶刺的毛蟲迅速的爬行著。蟲子爬得極快,而且弓身攀爬之時還能跳動,蠕動間發出刺耳的嘶鳴。紫薇見狀心下一凜,抱著溫溫猛然起身,抽下腰帶灌入內力,右手一揚腰帶抽向毛蟲。蟲子扭著身子跳躍著躲避,但布帶仿佛尾隨著它一般,緊跟其後。一瞬間,腰帶以柔勁包裹住毛蟲,繞了好幾圈,以蟲子為中心,包成一個蠶繭。


    紫薇手握著腰帶裹成的蠶繭,能感受到毛蟲在其中劇烈的掙紮。她知道不可耽誤,立即三步並兩步跨入藥室,取出瓷壇把布球放入其中,合上蓋子,並拿過桌上的皮繩,緊緊縛住瓷壇上的瓶蓋。


    紫薇先把壇子放在一旁,從兜裏取出兩個藥瓶,倒出丹藥掰開小狗的短吻,喂它吃下。以粗繩代替腰帶,係好衣裙。並以左臂摟抱溫溫,右手掌托著它的背心,輸入內勁催動藥性。不多時,溫溫的病況稍有緩解,紫薇趕忙抱著溫溫,提起瓷壇步出藥室,喚入藥園門口處焦急的眾人。


    紫薇吩咐黃鸝讓人立刻備車,命春、秋兩個丫頭捧著兩盆七星海棠,放入馬車內。紫薇悄聲叮嚀柳媽兩日後,帶著鸚哥兒、冬丫頭去郊外的大宅,好好聽來者的指點。對方是宮內的老嬤嬤,紫薇命柳媽好好學著宮禮。而留在靜軒的丫鬟,就照看著夏府,有什麽事,立刻去藥王穀稟報與她。


    柳媽等人瞅著紫薇焦躁的神色,不敢耽誤她,急忙答應著送她出門。紫薇甚至來不及同夏老爺道別,隻能叮囑柳媽為自己解說。柳媽熟知溫溫在紫薇心目中的地位,會意的點頭。等送走了紫薇,她整了整衣衫,告誡眾人不得驚慌,散了迴靜軒不提。


    柳媽獨自去夏老爺的書房,編了個謊,說莊子上有事,紫薇急衝衝趕去解決。紫薇又怕夏老爺擔心,沒忍心告訴他,讓夏老爺好好修養。


    不說夏老爺聞言如何的欣慰,單說紫薇一路催促車夫快行,右掌不停的往小狗體內輸著內力。即便如此,溫溫仍疼得抽筋,在紫薇的安撫下,閉緊嘴巴不再哀叫。可聽不到小狗的哀鳴聲,紫薇心下反而更是著急。溫溫極有靈性,此時不吵不鬧,怕是為了避免她傷心。


    紫薇想起她方才跨入藥園時,看到院牆角上的一處小洞,明顯是溫溫每天慢慢一腳一腳挖出來的。她明知道溫溫喜歡粘著自己,但為了避免傷情,竟一直躲著溫溫,在藥園中一呆就是大半天。溫溫想見自己,大門關著進不去,自然就會去挖牆……


    紫薇摸著溫溫後腿的小爪子,眼中有些濕潤。她心怪自己早年心軟,收下了溫溫。此刻,卻又因為怕傷心而躲避它。紫薇自責不已,俯視著溫溫痛苦的樣子,恨不得疼得是她自己。然而,如今她就是再後悔,也於事無補。


    趕路的車夫是紫薇從乞兒中選入夏府的,每次紫薇出門均由他趕車。來藥王穀,更是熟門熟路,不過一個時辰,已經到了幽然居。紫薇跳下馬車,命車夫搬下七星海棠的盆栽,而自己早已衝入了藥王石無嗔的小屋。


    “爺爺,快出來看看,溫溫是不是還有救?”


    石無嗔聽到車輪聲,已知紫薇前來,正想笑著出門迎接,忽聞疾唿心猛地一提。他疾步而出,隻見溫溫在紫薇懷裏抖著小身子,一副頹敗的模樣。溫溫也陪了石無嗔不少時日,給他寂寞的日子添了不少歡趣,此時瞧著溫溫疼痛翻滾的樣子,不由得心中大悲。


    “怎會如此?”口中問著話,石無嗔接過溫溫,細細打量。


    紫薇輕輕側過溫溫的腦袋,撥開它頸部的毛發,露出紅腫之處道:“可能是被咬的。”


    “這是……”石無嗔心驚的對上紫薇的雙眸,詢問:“知道是何物咬的嗎?”


    “可能是一條蟲子。灰褐色,渾身是毛,很是難看。蠕動極快,還會跳,發出吱吱的叫聲。”紫薇舉起右手中提的瓷壇,“我把它抓來了,就在壇子裏。”


    石無嗔複雜的注視著紫薇道:“這蟲子吃什麽,你知道嗎?”


    紫薇明白石無嗔起了疑心,直言道:“蟲子不是我養的。不過,我猜,它吃的可能是我種的七星海棠。”七星海棠之事,紫薇本是不願說的,但是為了救溫溫,這些也顧不得了。


    “七星海棠?”石無嗔瞪大了眼,一臉震驚的凝視著紫薇。這七星海棠,隻是書中記載,他曾經得到過一株,但馬上就枯死了,沒想到紫薇竟會曉得七星海棠,甚至還栽種了。


    “不錯。”紫薇點頭道:“我種了兩株七星海棠,快開花了。爺爺,先不說這些,七星海棠我已經帶來了,你若是救活溫溫,我把兩株都送給你。”紫薇在石無嗔的示意下,把瓷壇放於桌麵,接過其懷中的溫溫,再次輸入內勁。


    石無嗔看著紫薇的舉動,神情複雜的說道:“我雖人稱藥王,不過是聚天下奇毒之物,做成毒丸、毒液、毒粉,震懾群雄而已。聽你這麽說,咬傷溫溫的十有*是蠱。”


    “蠱?”


    “是。”石無嗔解釋道:“這蠱也是一種毒,不過,它是一味活毒。這蠱毒起源於南蠻,我年輕時到過雲黔等處,與當地養蠱之人比試過。雖說我的毒性烈,多是見血封喉,但蠱毒更是詭異非常,它往往不是一時間害人性命,而是折磨的人死去活來。我不服氣,這些年一直嚐試著養蠱,卻未有所成。”


    “難道溫溫沒救了?”


    紫薇那雙銳利的眸子,深深的凝住著石無嗔,仿佛隻要他一點頭,那一道道鋒利的目光便要射穿他的心髒。石無嗔有些氣惱,他自認也是心疼溫溫的,但術有專攻啊?他對蠱毒隻是一知半解,萬一醫死了溫溫,難不成讓紫薇遷怒於他嗎?石無嗔暗罵紫薇不孝,但也僅僅如此,對紫薇的唐突並不放在心上,若是換一個人,石無嗔早就用毒招唿了。


    石無嗔瞅著紫薇一動不動的堅定眼神,敗下陣來,為難的開口道:“爺爺對蠱毒確實知道的不多。而且,七星海棠是天下至毒之物,能吃七星海棠的毒蟲,想必不是普通的蠱。爺爺不是不救,而是無能為力啊!”


    紫薇右掌抵著溫溫的背脊發勁的同時,追問:“我也看過毒經中的蠱毒一篇。書上說,蠱毒是要鑽入血肉之內的。爺爺,你看溫溫的樣子,究竟隻是被咬,還是毒蟲入腹?”


    石無嗔搖頭道:“不可能隻是被咬,那個傷口,可能是蠱蟲鑽入的口子。你要知道,毒蟲喜歡吃毒物,尤其是劇毒的花草。它們能在方圓十裏之內,聞到毒物的香味。而七星海棠,正是毒蟲的垂涎之物。”


    紫薇心思靈動,提問道:“爺爺說溫溫體內有蠱蟲,而我也抓住了一隻。我猜,七星海棠招來了毒蟲,依附在它的根部。而溫溫不小心挖了七星海棠根部的泥土,把蠱蟲挖了出來。”


    “雲黔之處養蠱,多是找些毒蟲放入瓷壇,讓它們互相啃食,直到最後的那一隻,方是蠱蟲。”紫薇細心計較道:“這兩盆七星海棠,我已經養了多年,眼看就要開花了。往日,我也沒有看見什麽蠱,想必,毒物並不是沒有,而是都躲在七星海棠的根須裏。當初,未必隻有一兩隻,而是互相吞噬,到而今已經成了蠱。今日其一,鑽入了溫溫體內,另一隻就在這壇子裏。”


    “你的意思是?”石無嗔不明白紫薇的意思。


    “兩株七星海棠,兩隻毒蟲,想必它們之間還未有輸贏。”紫薇注視著石無嗔道:“爺爺,我要養這隻毒蟲,讓它去溫溫的體內,把另一隻吞噬了。”


    “你……”石無嗔氣的不知罵紫薇什麽好,跺了一腳,在房中不停的踱步。


    紫薇抱著溫溫,滿臉堅決道:“爺爺,不論你幫不幫忙,這事我是做定了。”


    “你知不知道,養蠱是會被反噬的,難道你不要命了?”石無嗔罵道:“我知道你喜歡溫溫,但它隻是條狗!難道你要去陪一條狗死嗎?”


    紫薇冷冷的望著石無嗔道:“溫溫陪了我十三年,在我心裏,它不是狗,是我的寶貝。既然,爺爺不願幫忙,那麽三天後,到幽然居給我收屍吧。此事,我非做不可!”


    “你……你知不知道你有個萬一,我會傷心,啊?你明不明白,養蠱可不是開玩笑的。你的外公呢?你不管他了?要是溫溫醒著,它也不會讓你這麽做的!溫溫都陪你十三年了,它已經老了,是該離去的時候了。你何必再拉住它?”石無嗔被氣的語無倫次,瞪視著紫薇不知該如何勸說,打消她的主意。


    紫薇抓起瓷壇,摟著溫溫轉身道:“爺爺,你該知道,我下定決心的事,從來不會變。”


    “唉——!”石無嗔目送紫薇走出小屋,一腳踢翻座椅,繞著桌子走了幾圈。卻哪裏放心得下?隻能抱著瓶瓶罐罐追上紫薇的腳步,入了幽然居。


    石無嗔虎著臉,斜眼瞪著紫薇道:“這蠱蟲是有靈性的,要以血喂養。平日,煉蠱之人是一點一滴喂的,最短也需得七天之久,可溫溫是等不及了。我隻能讓蠱蟲一次吸夠你的血,讓它記住你的氣味,才能為你所用。這麽下來,你的身子可能大虧,你明白嗎?”


    紫薇把溫溫放入床榻,平靜的看著石無嗔也不多話,隻是頷首道:“謝爺爺成全。事不宜遲,我現在正用保命丸,吊著溫溫的命。爺爺,開始吧。”


    “你……”石無嗔實在說不出話來,怕開口的都是喝罵,隻能閉嘴不言。他命車夫把七星海棠搬入屋內,之後把人打發了,並在幽然居外灑了劇毒,才迴身走入室內。


    石無嗔用剪子摘下七星海棠的葉片、根莖放入碗內搗碎,取了小刀劃破紫薇的手腕,讓她把血灌入其中。其後,石無嗔又倒入幾喂毒粉、毒汁。不過須臾,瓷壇內的蟲子就發出吱吱的鳴叫,並拚命的撞著瓷壇。


    “爺爺,溫溫體內的蠱蟲怎麽沒有反應?”


    “那是因為它已經得了血肉。而且,這劇毒的香味被溫溫的血氣阻隔了。”石無嗔一邊解說著,一邊小心剪斷瓷壇外捆綁的繩子,剛翻開蓋子,毛蟲瞬間竄出跳入瓷壇邊的小碗之內。石無嗔另掏出一隻小碗,依舊摘了七星海棠,並剪下花朵碾碎讓紫薇接著灌血。稍息,毛蟲吸盡了碗內的鮮血,躍入第二個小碗之中。


    石無嗔馬不停蹄的取出第三個小碗,加入各色的劇毒,並投入七星海棠的汁液。毛蟲吸食極快,身子漲了一倍,仍不停的喝著血液。第二碗飲盡,又跳入第三碗之中。石無嗔拉過紫薇淌血的手腕,命她湊向瓷碗邊沿,半炷香過後,毛蟲吸完碗底最後一滴血液,蠕動著身子,跳上紫薇的掌心,攀爬至滴血的傷口,低頭吸附。


    石無嗔以為紫薇會怕,至少也該出現厭惡的神色,沒想到紫薇隻是冷淡的看著手腕間不停吸血的蠱蟲,未有一絲的懼怕。石無嗔心中道了聲好,不愧是他的孫女,是他的首徒。但心神仍關注著毛蟲,生怕一個不好,蠱蟲噬主。


    紫薇右掌一直貼著溫溫的背脊,輸送著內勁。慢慢的,額角出現密密的汗滴,背上亦濕成一片。石無嗔因為盯著蠱蟲,過了許久才發現紫薇的異常,當他得知紫薇在失血的同時,不停給溫溫灌輸內勁,心頭不由得激烈震蕩。


    石無嗔一直以為紫薇是薄情之人,哪知他對一隻小狗,竟會照顧至此。就算是至親之人,也未必肯傷了自己去救治對方,何況,用的是生死未知的招數。石無嗔喝斥紫薇,命她停下運勁,由他接替。並告訴紫薇,此時她不可分心,讓蠱蟲鑽入了身子,那不僅救不了溫溫,連她都會死於非命。


    石無嗔抱起溫溫輸入內力的同時,探著它的心脈,若有若無。石無嗔暗暗祈求上天保佑,別讓紫薇的一番心血付之東流。


    蠱性貪婪,不知節製。從午時至午夜,整整七個時辰,不住的吸取著紫薇的血液。毛蟲從最初女人的尾指般大小,變成男子拇指般粗細。石無嗔讓紫薇口中含著玄參,命她支持著精神不能昏死過去,反而讓毛蟲鑽入膚下。


    紫薇往傷口處凝力,每次蠱蟲探頭轉入傷口,皆被她一次次逼出體外。而傷口處的出血量,也必須自己掌控好,否則早已流血致死。直到蠱蟲吃飽喝足,一副懶洋洋的躺入她的掌心,石無嗔方命紫薇把毛蟲放入一早準備好的藥物之中。


    紫薇剛把蠱蟲投入溫水之內,毛蟲就忍不住往外跳。石無嗔叮囑紫薇壓住蠱蟲,紫薇以無傷的右手罩住翻騰的毛蟲。也許,蠱蟲已經認同了紫薇的氣味,在她的壓製下,漸漸安靜。紫薇看著瓷盆中清澈的水慢慢混濁,從毛蟲的身子裏飄出一股血腥氣。漸漸的,蠱蟲體內一次次排出絲絲的濁水,滿盆清水染成血紅。


    石無嗔命紫薇捉著蠱蟲,一連換了三次藥物浸泡。約莫雞鳴之時,毛蟲退了刺,由拇指粗變為嬰兒麽指般細小,褐色的身子轉為青白,要不是背脊上浮現七道金色的線條,仿若一條桑蠶。


    在石無嗔的示意下,紫薇捧著蠱蟲,來到床榻邊,抱起氣若遊絲的溫溫。紫薇明白,溫溫之所以能堅持那麽久,是因為體內的蠱蟲正在啃食它的血肉,沒有急著弄死它。究竟能不能挽救溫溫的性命,紫薇不知道,她隻是竭盡所能的一試。前世,她沒能保護所愛,可以說,是她自己害死了寶貝。而此生,她不希望再束手無策,眼睜睜看著溫溫死去。


    如果,她不種七星海棠,或許就不會連累溫溫。若是她弄清毒物的習性,先問了石無嗔,更不會使蠱蟲橫行。也是她,避開了溫溫,才會使得小狗挖牆尋找她,而傷了自己。紫薇心痛難言,隻能咬著牙,把蠱蟲放至溫溫的傷口處。


    蠱蟲見縫即入,一下子鑽入溫溫體內。神奇的是,紫薇能隱隱察覺蠱蟲的動向,它正沿著血脈,快速蠕動著朝另一條毒蟲而去。照石無嗔話中的意思,是她與蠱蟲已經有血緣牽絆,當然會有所覺。要是真正的煉蠱之人,別說是即在身邊,就是相隔千裏,也能清楚的知道蠱蟲的行蹤。


    紫薇未必了解蠱蟲,但她知道蠱性貪吃,她的蠱蟲與溫溫體內的毒蟲,彼此都覬覦著對方,本能的想吃了對方,增加自己的功力。須臾間,紫薇心頭一緊,明白兩條蠱蟲已經對上了,正扭在一處互相撕咬。昏迷中的溫溫被疼醒,溫潤的眸子,淌著眼淚一滴滴落入紫薇的掌心。


    紫薇心下一沉,急忙掏出續命丹,喂溫溫吃下。並再度催動內勁,給溫溫提氣。


    “你不要命了?”石無嗔喝道:“你一夜未眠,失了那麽多血,還給它輸元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身體會垮?”


    紫薇正色看向石無嗔道:“我做了那麽多就是為了救活它,若是功虧一簣,我之前做的事,便都是無用之功!”


    石無嗔心田一窒,欲上前接手,被紫薇攔下,“溫溫是我要救的,自然由我救到底。”


    石無嗔恨死了紫薇的死心眼,在一旁痛罵她的倔強,可是心底,也不免傾佩紫薇的毅力,感慨於她的情意。就算失了血,整夜催動內力,十個時辰,沒喝過一口茶吃過一口飯,但仍未叫過一聲苦。甚至,除了眼中的焦急悲傷,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神色。


    難道,紫薇不疼不累嗎?不,石無嗔見過煉蠱之人,從其口中知曉被蠱蟲吸血的疼痛。蟲嘴咬在傷口處吸食的痛楚,往往要吃了麻沸散才能止痛。而且,為了防止蠱蟲鑽入傷口,丹田更是得不停的運勁,不能有片刻的歇息。然而紫薇呢?不喊苦也不說累,隻是用雙眼盯著溫溫,生怕它死去。


    這樣一個至情至性的孩子,為什麽他曾經以為會害了自己呢?曆史上兔死狗烹之事,多不勝數。但,石無嗔已經了解了,紫薇此人隻要你對她一分好,她也會牢牢記住,迴報與你。隻要不背叛她,那麽絕不會如他擔心的那般,出現鳥盡弓藏的禍事。


    蠱蟲不停的爭鬥著,光憑溫溫劇烈的翻滾,就能感到對方廝殺的兇猛。溫溫很疼,紫薇知道,她此時甚至想不顧一切,殺了溫溫結束它的痛苦。可是,如此一來,溫溫就真的走了,和前世的小狗一樣,離她而去。紫薇如今知曉,溫溫死去,或許也能到陰司,重新投胎。但她不舍,她不願放手,她欲同閻王爭命,哪怕一時半刻也好,讓她感到溫溫的溫軟,摸著它柔軟的皮毛。


    可是,她的心太疼了,目睹溫溫忍著傷痛,怕她憂心而不叫一聲。紫薇貼著溫溫背心的右掌,慢慢發勁。她閉上眼睛,隱下眼中的濕漉,對自己說,隻要一掌,震斷溫溫的心脈,讓它別再這麽痛苦。紫薇心道,是她不好,硬是要留下溫溫,害它受了那麽長的罪。


    溫溫,她還記得,前生的那隻小狗,就叫溫溫。而今世的溫溫,和它一樣雪白,與它一般逗人的溫溫,也要離她而去了嗎?紫薇剛欲發力,忽然感到臂彎中的溫溫停止了抖動,她心頭劇痛,睜開眼垂目而視,兩行熱淚滴落在溫溫的額頭。


    石無嗔也不知如何安慰紫薇,初次見她落淚,驚愕的不能言語。


    紫薇再度閉上雙眸,長長歎了口氣,心慢慢下沉,嘴角上翹充滿了自嘲。


    他是皇子有什麽用?保不住自己的小狗。


    他成了皇帝又如何?失去的東西永遠不會死而複生。


    而今,她是紫薇,再活一世。卻依然救不了自己想救的生靈……


    也許這一世太順暢,使她太過自得,而忘了曾經的教訓。溫溫是老了,可是……可是至少,別讓它死在自己的過錯中,死在她的手裏啊……


    啪噠啪噠。


    紫薇感覺溫軟的舌頭舔舐著自己的臉頰,她心頭震驚,茫然的張開雙瞳,正對上溫溫那黑乎乎的溫潤大眼。紫薇抱緊溫溫,心中不敢自問,小狗究竟是好了,還是迴光返照,或是正在夢中。她隻是用雙臂揉著小狗,把頭埋入狗狗柔軟的毛發之中。


    “我來給它看看。”石無嗔初時也以為溫溫經不起蠱蟲的折騰,已經斷了氣息。沒想到,紫薇的眼淚落到溫溫的額頭上,小狗竟張開了眼睛,跳起身舔舐紫薇的淚水。石無嗔從未見過這般溫暖的場麵,也沒看到過如此有靈性的小狗,欣喜的同時,不知為什麽,又是滿心的酸澀。


    紫薇把溫溫遞與石無嗔,石無嗔雙手接過,摸了摸溫溫的身子,許久後點頭道:“無妨,已經沒事了。你的蠱蟲,已經在為它填補損傷的心脈了。隻要再給它補補,立刻就活蹦亂跳的。”


    紫薇深深看著石無嗔,半晌才道:“謝謝,爺爺。”


    “謝我做什麽?我可是你的爺爺!”石無嗔心頭微澀,口中笑罵道:“如今,我是知道那些有忤逆孩子的爹娘的無奈了。”


    “紫薇衝撞了師傅,爺爺不要計較才好。”紫薇抱過溫溫,心頭一鬆,笑道。


    “你啊!今後可不許這麽魯莽!萬事,三思而後行!”石無嗔瞅著紫薇搖頭,輕責了兩句,摸著胡須欣慰道:“不過,你也算因禍得福。我開年的時候算著,溫溫也到了壽盡之時了,但而今它有了你的蠱蟲保命,隻要你不死,它就能活著。蠱蟲有起死迴生之效,就是因為它可以填補衰落的五髒六腑。這下,你放心了?”


    紫薇聞言,疑惑道:“照爺爺這麽說,有了蠱蟲豈非能益壽延年?為什麽,除了苗疆之人養殖,他人都懼怕這蠱蟲?”


    “蠱蟲能驅毒、補救髒器不假。但,你以為蠱是那麽容易能找到的嗎?天下毒蟲數之不盡,但真正能成為蠱的,屈指可數。可遇而不可求。”石無嗔罵道:“你以為我昨日為何攔著你啊?你以為真的能煉成蠱嗎?我就怕你煉蠱不成,反而讓毒蟲把溫溫折騰死了。若是這樣,不如讓它痛快的去了。”


    “你要知道,蠱蟲也有區別的。有些低下的,隻能害人,不能續命。而且,你沒有一身高強的內勁支持著,蠱蟲極易反噬其主。何況,你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給另一個人嗎?蠱蟲是不能自救其主的,它爬入飼主的體內,隻會反噬。而溫溫從今往後可是靠你活著了。隻要你不招出蠱蟲,它就會一直呆在溫溫體內,保著它的心脈。”石無嗔朝紫薇瞪了個白眼道:“你這是運氣好,祖墳冒青煙了!”


    “爺爺,咱家的祖墳在哪兒啊?孫女也好去祭拜。”紫薇摸著溫溫的白毛,打趣道。


    石無嗔雙眉一皺,怒目而視道:“你這孩子,說話怎麽像個臭小子?行了,還不快躺下歇息,你真把自己當鐵打的了?我實話告訴你,你的身子現在虧的厲害。此刻,你不過是因為提著一口氣,等睡了一覺,你就知道,累是什麽滋味了。”


    石無嗔壓著紫薇躺下,給她蓋上薄被,吩咐道:“之後三個月都不準迴去,你和溫溫都要好好休養。”說罷,抱著大大小小的瓷瓶離去。


    紫薇仰天躺下,摟抱著溫溫把它置於胸口,感受著它的溫暖,慢慢閉上眼。在溫溫不停的磨蹭中,紫薇的意識逐漸模糊,睡夢中仿佛看到一條小白狗從天而降,投入她懷裏。紫薇勾起唇角,心道,她終於親手救了溫溫,救了自己的寶貝。這一世,總算……沒有錯過。


    紫薇沒料到的是,在她休養的這段日子裏,夏府那邊正天翻地覆。


    作者有話要說:四四討迴帖劇場:


    “滾!”八八奮力掙脫西門慶的懷抱,狠狠踢了他一腳道:“剛才,我看賈寶玉已經是極品了,沒想到你更是極品中的極品。賈寶玉至少以禮相待,你呢?動手動腳不說,滿腦子除了上床,還有什麽?”


    “還有對你的一腔深情啊!啊——!”


    八八脫下鞋子往西門慶臉上擲去,丟得他痛叫失聲,還難解八八的怒氣。西門慶不顧疼痛,拿著鞋子蹲下身,摸著八八的小腳丫,為她穿鞋。


    八八忍不住怒意,又踩了西門慶幾腳。西門慶還在一邊附和說踩的好,瓶兒踩的就是舒服。


    眾人無語,蒼霞寫道,男人啊,就愛耍賤,自己賤起來更不要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還珠之雍正當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蒼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蒼霞並收藏還珠之雍正當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