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掀起裙子,一隻手解開褲帶,還要一隻手扶著站穩。我隻有兩隻手。”


    尤玉璣沉默地望著司闕好一會兒,才起身下床,朝司闕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著他。


    “當心,別磕到床角。”她仍舊是耐心溫和的語調。


    司闕瞥了她一眼,將手臂搭在尤玉璣的肩上。


    尤玉璣將司闕扶進室內的小恭房,她停下腳步,略往前邁出一步,繞到司闕麵前,將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臂拿下來,放在一側的窄櫃子上扶著。然後她垂下眼,探手去掀司闕的裙子,雪白的裙料堆在她的腕上,她在司闕裙下腰側摸到褲帶。


    隔著堆疊的裙料,尤玉璣的手腕忽地被司闕握住。


    尤玉璣抬眸,望見司闕皺起的眉。


    “姐姐,給我拿個拐杖來。”


    尤玉璣淺淺笑了一下,溫聲說好,交代他扶穩了,才轉身出去給他拿拐杖。


    司闕黑著臉低頭,胡亂拂了拂裙子上的褶皺。


    尤玉璣很快迴來,將一支拐杖交給司闕。她說:“若有什麽事情,喊我一聲就好。”


    司闕低著頭擺弄著拐杖,沒吭聲。


    尤玉璣很快轉身出去。


    司闕抬起眼,眸色晦暗地盯著尤玉璣的背影。


    不行。


    ——頭兩迴她都沒看到,哪能第一迴 給她看,是小軟的模樣。


    司闕出去時,尤玉璣還等在外麵。尤玉璣拿開他手裏的拐杖,親自扶了他,將他重新扶迴寢屋的床榻上。


    午休既已醒了,尤玉璣不打算再睡。


    她在抽屜裏取出一盒椒桂的香料,捏著小銀匙盛了些許,輕輕灑進香爐裏燒著。香爐的八寶祥雲蓋被她重新合上,並不濃稠的香氣絲絲縷縷輕柔飄出。


    尤玉璣輕嗅好聞的味道,唇角立刻浮現一抹笑來。她望過來的眸子裏帶著笑,她問:“好聞嗎?”


    司闕本想說不好聞,他更喜歡奶香。話到嘴邊,他望著尤玉璣期待的眼眸,忽然想到這大概是她自己調的香料。他立刻笑起來:“清雅不失馥餘,極好。”


    尤玉璣含笑轉身,拿了醫書到窗下的藤椅裏慵懶坐下翻閱。


    司闕倚靠在床頭,望著尤玉璣的一舉一動。不管是添香還是翻書,甚至隻是行動,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完美得好似有魔力,引得人目光追隨著她。


    尤玉璣坐在窗下讀了半下午的醫書,直到天色暗下去,從窗戶灑進來的日光由白變昏黃,她才將書合上。她抬眸望向床榻,訝然發現司闕安靜地望著她。


    他看了她一下午?


    尤玉璣匆匆將目光移開,輕輕垂下眼睛。


    抱荷小跑著進了寢屋,在裏間小門外稟話:“夫人,趙夫人身邊的丫鬟來府,說邀您明日一起出門閑逛。她想提前買些小孩子的玩意兒。詢問您可有空。”


    尤玉璣答應下來。


    不多時,景娘子又領了兩個尤家的管事過來見尤玉璣,有幾件比較重要的生意需要尤玉璣親自拿主意。


    尤家的生意不聲不響地一直在擴大,幸好尤玉璣算用人得宜,手下十個管事都很能幹,這才不需要尤玉璣日日操心。


    景娘子看著尤玉璣沉著地處理要事,欣慰地點了點頭。尤玉璣的父親一向對她很嚴格,景娘子記得尤玉璣八歲時已經開始接觸這些事情。


    一眨眼,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坐在父親膝上打算盤的小姑娘,已經長這麽大了。


    提到尤家,都知道富裕。可事實上,尤家的富裕早超出許多人意料,是令人咋舌的程度。景娘子又有些憂慮,這樣大的家業全壓在尤玉璣身上,似乎有些重了。


    尤玉璣一直忙到很晚,幾個管事退下,她仍舊坐在書房裏,飲一口清茶,翻閱著賬目。


    “將軍對夫人總是很嚴格。”景娘子給尤玉璣換茶時,不由感慨。


    提到父親,尤玉璣一時恍然。


    父親教會她許多。


    父親給她請最好的先生,教她讀書學禮,教她識人禦才,教她經商理賬。不同於草原兒女人人都會騎馬射箭這些,尤玉璣還被父親要求學過更多。


    父親手把手教她認識人體要害穴位,教她如何使用暗器。甚至帶她去野外生存、去農家種稻喂雞。


    想起去農戶的日子,尤玉璣不禁莞爾。


    她笑著笑著,眼睛忽然就濕了。


    她還記得有一年乞巧節,她那時候大概十一二歲,和幾個堂姐月下閑談。說到將來的如意郎君,姐妹幾個人達成共識,一定要選一個能保護自己的人。不知怎麽這話傳到了父親耳中,父親將她叫去書房,鄭重地告訴她——


    “這話不對。”


    “隻有弱者才將能夠被庇護當成最重要的東西。”


    “我教你這些東西,不是為了讓你多優秀。而是讓你有能夠保護自己的能力。假使有一日,你遇到一個並沒有那麽強大的人,而你很喜歡他,不必要因為他沒有那麽強大而忍痛放棄。”


    “當你自己有足夠的本事,能不能護住你還算個屁的條件。不需要!我的閨女,就該找自己喜歡的,讓自己開心的。”


    尤玉璣纖指勾起頸上的細繩,挑出衣襟裏的那顆紫珍珠,長久地凝望著。


    若有來世,她還想做父親的女兒,再好好孝敬一迴。


    淨室裏沐浴的水備好後,尤玉璣才從書房迴去。司闕坐在尤玉璣下午讀書的那張藤椅裏,翻著一卷古琴譜。


    尤玉璣走到他身邊,一手抬袖,一手挑燈芯,她溫聲:“這光暗不暗?”


    司闕沒迴答,而是抬起眼睛無辜地望著她,問:“姐姐,我怎麽洗澡?”


    尤玉璣怔了怔,還沒想好怎麽說,司闕已經黯然地垂下眼睛,小聲說:“不敢麻煩姐姐,隻要姐姐夜裏別嫌我臭,將我踢下床就好。”


    “夫人,牛乳都備好了。”抱荷稟話。


    尤玉璣應了一聲,礙於抱荷在這裏,也沒與司闕多說,腳步匆匆往淨室去。


    尤玉璣已經一連好幾日都沒有泡牛乳。她褪下衣物,舒舒服服地坐進牛乳裏,水麵雪波一圈圈蕩起淺淺的漣漪。


    初入府時,府裏的人知道尤玉璣每隔一日就要用牛乳沐浴,沒少嘀咕她鋪張浪費。可後來知道她用的不是府裏的銀子,便都默默閉了嘴。


    大概是剛剛想起父親,尤玉璣的情緒有些低落,她緩緩合上眼睛,安靜地坐在乳浴中。


    忽地一聲響,像是有人摔倒的聲音。將尤玉璣從思緒裏拉迴神。她驚訝地睜開眼睛,望著門外的方向。


    “司闕?”


    門外沒有人迴應她。


    尤玉璣趕忙從桶中跨出去,衣服也來不及仔細穿,隻拿了條寬大的棉巾在胸前將身子裹起來,小跑著出去。


    “司闕?”


    司闕坐在地上,低著頭,長長的眼睫遮了他的眼眸。


    “怎麽摔了?可摔疼了?”尤玉璣趕忙走到司闕麵前,她蹲下來,蹙眉望向他,言語關切。


    司闕慢吞吞地抬起眼睛,本想說的台詞卻因為此時眼前畫麵,而忘了說。


    她身上濕漉漉的,棉巾被浸濕了許多,緊緊裹在她的身體上。露在外麵的肩臂上掛著淺白的乳痕。雲鬢與雙頰蘊了一層溫柔的濕潤。


    甚至,鎖骨如杯,盛了一小汪牛乳。


    “傷腿磕到沒有?”尤玉璣再關切追問,她欠身湊近。隨著她的動作,鎖骨裏盛著的那一小汪牛乳流出來,沿著她皙白的肌理緩緩往下流,藏進裹在胸前的棉巾裏。


    司闕望著尤玉璣的鎖骨,忽然湊過去將餘香飲盡。


    尤玉璣整個人僵住。


    她下意識地抬手抵住司闕的肩,可是推卻的動作還沒有作出,動作又被她生生止住,隻是輕輕搭在司闕的肩上。


    許久後,司闕向後退開,慢悠悠地舔了舔唇上的殘跡,微笑著說:“姐姐,我沒事,隻是有點渴了。”


    尤玉璣別開眼不去看他,胡亂點頭應了一聲。


    司闕卻眯著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她,又慢悠悠地補了一句:“以前覺得鹿乳美味,原來牛乳也香甜。”


    尤玉璣不知如何接話,她也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樣子實在狼狽,不願這幅模樣出現在司闕麵前。她將司闕扶起來,扶著他在藤椅裏重新坐下,然後腳步款款地重新迴到淨室,腳步還算沉穩。


    然而,她邁過門檻,將小木門關上,後背抵在門外,輕輕舒出一口氣。她呆立了半晌,才走向銅鏡。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用指尖兒輕輕碰了碰鎖骨。


    心裏生出別樣的情緒來。她雙手壓在桌台,慢吞吞地側轉過身,望向門外的方向。


    過了許久尤玉璣才從淨室出去,神色如常,眉眼溫柔含笑。她走到床榻旁,望向司闕剛想說什麽,忽然看見隨意扔在床下的裙褲。


    她彎腰去撿。


    “姐姐幫我扔了。”司闕說。


    “怎麽忽然要扔?拿去洗……”尤玉璣垂眼望著被她展開的裙褲上的痕跡,還未說完的話立刻頓住。


    她點了點頭,輕嗯一聲,轉身匆匆去了淨室,將他的裙褲扔進雜物桶中。


    尤玉璣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發燒的臉頰,又一下子想起來了什麽,她放下手,攤開手心在眼前望了一會兒,才腳步匆匆地去洗了手。


    夜裏,司闕安靜地睡著。尤玉璣卻有點心煩意亂地睡不著。她翻了個身,麵朝床裏側,望著睡在她身邊的司闕。


    他睡時,臉色的蒼白格外明顯。


    尤玉璣抬手,指腹輕輕滑過他長長的眼睫尖兒,引得他眼睫輕輕顫動。尤玉璣瞬間鬆了手。


    她含笑望著司闕,無聲在心裏說:“沒關係,姐姐會保護你的。”


    ·


    翌日,尤玉璣一大早沒等幾個妾室過來跟她請安,先著人各去說一聲,今日不必過來了。而她則是帶著枕絮和卓文早早地出了門,去了和江淳約好的熱鬧商鋪街。


    “你這月份還不穩,日日出來閑逛真的好嗎?”尤玉璣關切地詢問。


    “沒事!我之前養了很久了!現在已經穩啦穩啦!”江淳笑嘻嘻地挽住尤玉璣的手腕,拉著她走進一家綢緞莊。


    不遠處的一輛馬車裏,齊鳴承打量著走進綢緞莊的尤玉璣。


    “她就是尤玉璣?”他問


    車窗外的屬下迴話:“正是!”


    齊鳴承點頭,笑道:“是比畫上更美些。”


    “畢竟是司國雙絕之一,當然是大美人。”


    齊鳴承眼前浮現陳安之那張令他生厭的臉,他不由冷笑一聲,道:“你說,若本王弄了陳安之的妻,他會不會為了顏麵不敢聲張?”


    “這……”


    齊鳴承笑著:“想法子把這個女人給爺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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