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山深處,四麵環山,鬱鬱蔥蔥山林縈繞,唯有一線峽穀可供人進入的一處山坳中。


    此時山坳中有三個人,一名黑衣黑發,模樣中正,看上去不惑年歲,實則已五十有餘的男子,男子周遭百丈範圍,有麵半圓水白色光暈的光罩將之籠罩其中,光罩的水白色光芒若隱若現。


    光罩中人,麵有怒色,頻頻出拳打在光罩上,更是以肉身與拳罡互換,去撞那光罩,發出一聲聲的悶響。


    光罩外,相貌有四五分相似,一個身穿白色緞麻衫,一個身穿黑色緞麻衫的兩名白發老者,於東西對立,懸停虛空。


    他二人,大約每隔小半個時辰,就會雙手結法印,口中念念有詞,將一記灌注有大量真氣的真力,打在光罩上。


    接著就見那隱隱有些鬆動跡象的光罩,立馬由內而外夯實幾分,變得穩固非常,牢不可破。


    楚籠感到憋屈無比,半月前,他正在煉製一件品秩不低的內覆甲,因為其中缺了一部分珍貴主料,原山精石,一種以堅硬著稱於世的石頭,說是石頭,其實更像精鐵,甚至比精鐵更加堅硬。


    楚籠想起自己曾在鼎山深處感應到這類精石的所在,於是才有這鼎山之行。


    楚籠雖然被人稱之為“器癡”,但卻不代表他這人癡傻,隻知道煉器。相反,他是個做事十分謹小慎微的人。


    在入山前,他就在山外徘徊了兩日,一是在細細觀察此地的山勢地利,有無可能有強者埋伏其中,雖然他以前也經常這麽做,可這般謹慎行徑,他從不覺次次做是多餘的;二是消磨耐心,假若真是有強者埋伏其中,設局針對於他,有這兩日的徘徊不入,會讓這些人心中不耐,露出破綻,更有可能讓這些人心神波動頻繁,引動周遭氣機漣漪,也是能讓他發現埋伏點的可能性之一。


    盡管楚籠思慮周密,小心再小心,徘徊兩日後,認為山內並沒有危險,這才步入其中,一如往常。


    可哪曉得,即便如此,可當他進入那處山坳中,還是中招了。


    對方設下隱秘大陣,當他踏入其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啟大陣,將之困在其中,直至今日。


    先開始楚籠還有恃無恐,覺得這陣法困得住自己一時半刻,又能如何,他堂堂一位化境巔峰強者,即便是來了兩名同境界修士,加持陣眼夯力又如何,能困住他一時,還能困住他十天半月?


    可時間一晃過了兩日,他終於不再淡定,開始以真力運轉全身,欲依仗肉身強橫,強行破開這不僅困形,還消磨神魂的陣法。


    最初是三位同境強者主持陣法,困形壓製於他,後來有個修為明顯要比其他二人底子更加深厚的清瘦老者離開了此地,由另外兩人繼續壓陣,磨耗他的修為。


    那人離去時,還笑眯眯與他說,要代他去做那個器癡三府主,還讓他放心,說一定不會露餡。


    聽到這話,楚籠終於弄明白這三個同境強者在困住自己後,無論自己問什麽,始終一言不發,此舉的目的。


    原來是為了針對城主府,是典方褚,還是與他同時入城的那個年輕人?


    他不知道,但他想盡快離開這裏,告訴大哥二哥,讓他們盡早做防備,能有這份實力底蘊,容不得他們小覷。


    那名清瘦老者離開後,楚籠破陣更加猛烈,但因始終不得其法,不見成效,他的情緒變得越來越暴躁,到了後來,甚至直接破口大罵那二人。


    這是自然的宣泄不假,但更為重要的一點,是楚籠想要以此擾亂那清瘦老者稱唿為周南與周北的兩兄弟的心境,讓他們心煩意亂,露出一絲細微的破綻,好讓他抓住時機。


    然而並沒有,那對一看就過了花甲年歲的兩兄弟,在聽到的他的破口大罵後,一個就是在那裝瘋賣傻的傻樂嗬,一個就是板著臉,一言不發。讓楚籠有種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就這麽在這裏被困了半月餘。


    對於一位化境巔峰的強者來說,半月餘的時間,腹中不進絲毫水米,這不是什麽大事,並不會對他的體魄造成大的影響。


    但是這陣法似乎能對神魂造成顯著傷害,楚籠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神魂一天天的萎靡不振,就好似被什麽東西打磨一般,宛如是一塊嶄新的磨刀石,在一把鏽跡斑斑的老刀摩挲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損耗消減砂石。


    神魂的底子,就如這磨刀石一般,在一點點削弱殘缺。再這樣下去,不出三日,他感覺自己就會跌境一個小境界。


    然而,無論楚籠多麽想衝破眼前這個陣法,以肉身,以拳法,以刀術,但都無濟於事,他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神魂體魄被一點點消磨,境界下跌。


    ……


    鼎山最高峰的那處崖畔,白居亭內,林桃與顏粟還在喝茶閑談,二人談到了白罱城的那場大戰,談到了身份隱秘的昆侖十八奴,又談到了坐鎮白罱城的那個老怪物,最後說到了處在漩渦中心的年輕人。


    林桃侃侃而談,“那一日,天地變色,四麵皆敵,我家少爺虎軀一震,王霸之氣泛濫,渾身上下綻放金光,如神人臨世……”


    說這些半真半假的胡謅故事時,林桃想到的是自家少爺那本武俠演義上的說書人,說的那叫一個精彩絕倫,唾沫四濺,好不了得。


    林桃感覺自己眼下便是扮演這麽一個角色,十分逼真的真知灼見,繪聲繪色,聽的人入了迷,比之那說書人,更加是舌綻蓮花。


    又絮叨了一盞茶功夫,當林桃再度說起自家少爺那些精彩紛呈的故事時,漁夫漢子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慍色,他給對麵人倒了一杯茶,開口打斷道:“道友真是好手段,好神通,顏某甘拜下風。”


    林桃沒有半點被識破的尷尬,端起麵前的那杯茶,小口飲盡,眼睛微眯,“道友好眼力。”


    顏粟輕輕一笑,又給對麵之人添了一杯茶,緩緩道:“身外化身?”


    林桃這次卻沒有喝,而是道:“算是,但不全是,不然如何瞞得過一位已經觸摸到天機,對此神通早已經駕輕就熟的同道中人。”


    顏粟點點頭,“倒也是。”


    接著抬頭,以詢問的口氣說道:“練練。”


    自主思想,原是林桃李身外化身,行走天下時取名林峙,現如今已經不算是身外化身,而隻能稱之為分身的林峙,微微一笑,“試試。”


    話落,二人身影同時消散原地。


    白居亭內,空留舊楹聯、茶具、飽經風霜侵蝕的舊石桌、舊石凳,以及兩杯還冒著絲絲熱氣的茶水。


    人影天上去,舊景還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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