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文鼎前後梳理了一遍,仍是覺得自己被年輕人布局算計了,隻是具體算計在何處,個中的細微關節,他沒能想通。


    穩了穩心神,鍾文鼎故作灑然姿態,一拂衣袖,將桌上那杯再次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繼而說道:“秦公子,鍾某身為司徒家客卿供奉,一切皆以司徒家的利益為出發點,所以,但隻是與我個人有關,便無需多言。而且,既然司徒家成立東陽樓,並無附贈消息的先例,那麽此事也就作罷,還望秦公子能夠諒解。”


    鍾文鼎沒有就算計一事上深究,而是一反常態,突然態度變得無比強硬,不願附贈秦恆開口索要的消息。


    秦恆依舊晃蕩著兩條腿,不疾不徐道:“鍾樓主不必如此早擺出姿態,先聽秦某說一說此事與你怎麽一個有關法,再迴絕也不遲。”


    鍾文鼎張嘴就想說不必,隻是略微一思量,又改變了想法,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秦恆平靜道:“司徒家主不甘居於人下,無論是想要在北域疆土上自立為王,還是直接叛出大蠻王朝,投入他國,亦或者欲造反,這些,在鍾樓主看來,以司徒家當前的勢力,財力,兵力等,是否有可為,還是說異想天開?”


    鍾文鼎不置一詞,隻是埋頭喝那杯已經空了的茶杯,輕輕一撮,發出“嗶”的一聲悶響。


    秦恆接著說道:“秦某這番話,並非是覺得司徒家是自不量力,要說自不量力,秦某也算,我不也是想要憑己之力,收迴我秦家的東西,比如那座大慶虎丘城。”


    鍾文鼎放下空杯,說道:“司徒家不及秦公子。”


    秦恆明白鍾文鼎的“不及”二字指的是什麽,指的是司徒家的家底不及他的雄厚。


    秦恆笑了笑,繼續說道:“大勢之下,北域與南闕逐鹿,兩軍交戰,軍餉,將士戰備,後勤,糧草,戰馬……這些,都需要白花花的銀子,大蠻王立國不久,國庫年年入不敷出,直至近年,大戰未啟,才有盈餘,而舊年,連年征戰,國庫空虛,大軍交戰,衣食住行兵刃,俱不能缺。


    這樣的情況,大蠻王想到了那些豪閥世家,大族高門,隻要他們願意支持北域大軍南下,破開護疆城,將大蠻王旗插入南闕的中原腹地,那麽我身為一國之主,絕對不會虧待你等對我有利的豪門貴族。


    幽都五大世家,五分之三的世家大族,如今有今日的身份地位,家族聲望,在朝有官員為其門客,在野有諸多勢力依附,還會暗中扶持忠心為己的大勢力。


    能有這等殊榮與勢力,大都是因為過去曾支援了如今一國至尊的大蠻王,為他雄心壯誌破開南闕門戶護疆城,又供錢又供人。你司徒家便是其中之一,另外不在此列的兩家,一家是以劍術高絕響徹北域的曹氏家族,一家是五大家族排名墊底百餘年的嚴氏。”


    鍾文鼎看著秦恆,說道:“秦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秦恆步入正題,“五大世家,全部都在大蠻王的幽都皇城內發展,司徒家其心有異,那位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大蠻王,真就是個隻會殺人的莽夫?半點都未能察覺你等大家族的門門心思?”


    鍾文鼎目光微凜,“那又如何?”


    秦恆扭頭看著窗外,“鍾樓主,話到這裏,秦某再說下去也就沒意思了。”


    鍾文鼎想了想,說道:“這個問題,鍾某不是沒有考慮過,司徒家在大蠻王的眼皮子底下有不臣之心,那位戰場表現極為睿智的大蠻王,當真就真的半點沒能察覺,答案肯定是否定的。然而這之中牽涉的太多,牽一發而動全身,大蠻王想要一鼓作氣地攻克南闕護疆城,還要仰仗司徒家的勢力財力,即便目前雙方虛與委蛇,大蠻王懷柔政策,司徒家徐徐圖之,至少台麵上不會撕破臉。”


    秦恆一愣,他沒有想到這位東陽樓的赤北大樓主看待問題如此透徹,此前他還以為司徒家不過是因為有錢有勢,才能夠暗中扶持起一座勢力龐大的東陽樓,不過是司徒家的自以為是,而今看來,肯定不是那麽迴事,既然他一個赤北大樓主都能看到的問題,那位一家之主的司徒慶,又豈能不知。


    秦恆長唿一口氣,問道:“司徒慶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鍾文鼎想了想,說道:“司徒家主曾說自己空有蛟龍誌,奈何始終在淺灘。大勢不與我,隻能爭朝夕,人活這一輩子,難得糊塗,卻又不能太糊塗,小小司徒氏與大蠻王朝拔河,爭的是趁其不備,一把用力,瞬間突襲成功。司徒家與我,各有前路,我爭高下,司徒家爭延續。”


    秦恆點點頭,讚歎道:“司徒家主是個妙人。”


    司徒慶的意思是,司徒家他這位當代家主不甘居於人下,胸中有蛟龍誌,意在登頂,可這隻是他的事,司徒家隻需自身壯大,若將來有朝一日,他與那位大蠻王的拔河賽落敗,也有自保之力。


    鍾文鼎說道:“公子與我說這些,是好意,鍾某明白,可是這個選擇,我在幾年前便已經做好了,留在司徒家,即便有一天,司徒家在這條路走向覆滅,吾亦一條道走到黑。”


    秦恆笑給鍾文鼎倒了杯茶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自己麵前那杯,他對著鍾文鼎輕輕舉杯,一飲而盡後,說道:“大道幾多,但有所求,就是好的。”


    “沒公子那份心境。”鍾文鼎微微笑道。


    秦恆站起身,說道:“四件藏器,差人到鋪子去取,到時銀貨兩訖,買賣完成。”


    隨後,他灑然笑道:“走了。”


    說罷,徑直向珠簾門口走去。


    鍾文鼎一愣,不知那年輕人為何突然改變心意,不要那個附贈的消息了,不過他也暗鬆了一口氣,這般結果甚好。


    當秦恆走到門口之時,司徒茴陡然衝進來,衝其說道:“荒城三位城主之間,最大的嫌隙誘因是一個女人。”


    秦恆笑臉燦爛,說了句“多謝。”


    鍾文鼎扶額,差點要栽倒在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煙雨浩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那斯骨骼精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那斯骨骼精奇並收藏煙雨浩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