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中庸拿起一旁托座上的茶杯,杯子裏所泡的茶水是北域最常見的烏茶,即使是平民百姓也能喝的起的茶,也稱作劣等茶,此種茶葉流向南闕,一直是種滯銷的狀態,因為在南闕百姓心中,這種喝入口中清苦,其後才有那麽一絲甘甜感覺的烏茶,根本就擺不上台麵。


    輕輕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皇甫中庸看著自己左手邊長椅上的年輕人笑了起來,他這一笑,使之才五十多歲,就顯得蒼老無比的臉上的皺紋,愈加枯皺如老樹皮。


    他說道:“怕,不會吧?根據安插在大慶諜子們的迴報,虎丘城外李旻攜兩王主導的那場戰役,可是說李召陽風光的很,大慶軍十八萬,除卻臨陣脫逃的三萬,有消息說是分批次散入了北域以外,其餘十五萬,一半的戰力都是李召陽領兵耗光,不可謂不戰績卓著。”


    李暮折扇一合,坐直身子,白了這位在北域朝堂讓人聞之色變的魚漏底掌舵人一眼,然後故作深沉說道:“皇甫老兒,你是少說了後話吧?怎麽不提兩方交戰,李氏折進裏麵三十萬大軍,還是所謂的南闕精銳,對戰的還不是甲天下的炎慶軍,這樣的戰績,也能用卓著二字來形容。”


    對於“皇甫老兒”這個稱唿,皇甫中庸顯然早就習以為常,斜吹了一下黏在嘴角的胡子,淡淡道:“扯遠了啊,這說李召陽呢。”


    李暮嘿嘿笑了兩聲,“我估摸那會兒他是硬著頭皮去對戰大慶王的大慶軍,裝作若無其事,其實早就快嚇得尿褲子了吧。”


    說罷,他自顧自的哈哈大笑起來,發自肺腑的高興。


    皇甫中庸也跟著撚須笑了起來。


    顯得極不合群的少年人孔春迴,對二人所談言語,絲毫不敢興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依舊在那本古藏文獻。


    片刻後,皇甫中庸說道:“說一說那位聲名狼藉的大慶小王爺。”


    李暮微微一笑,“他,沒什麽好說的,聰明,狠,重情,紈絝,心機深,都能夠說那位曾經的大慶小王爺。”


    皇甫中庸身體微微前傾,從身上摸出自己最喜歡的那塊篆刻有“寧為玉碎”的老坑端硯,在手中打轉,瞥了眼棋盤,問道:“怎麽一個聰明、狠、重情、紈絝、心機深法?”


    李暮低頭作沉思狀,想了又想,頗有些糾結如何表達,於是他這樣說道:“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能體現出他秦恆聰明早慧,紈絝本性的太多,講這些都是無甚價值的事,我還是給你皇甫老兒講講我與他同十四歲那年的一件事。”


    皇甫中庸輕輕點頭。


    李暮摸著胸前吊珠,整理了一下思緒,接著道:“我與秦恆,雙方撇開顯赫家世不說,是同齡人,雖然很多想法想不到一塊去,但在紈絝一事上算是比較投機,還能夠湊到一起說上幾句話。


    同十四歲那年冬天,秦恆隨他爺爺秦山河入京去拜訪什麽人。


    京師西山地,卷簾湖的雪景,出了名的美,流瀅飄白,一片清湖映城裝,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大家閨秀,名媛之流,站立西山竹塔賞雪景的好時候,那樣的風光,真是人美景也美。


    有美人美景,自然少不了紈絝公子,調戲美人的戲碼。那時談不上什麽情竇初開,看多了京師地痞流氓調戲良家婦女的行徑,覺得如此很威風,很彰顯男子漢氣概,所以不管對那些貌美女子喜歡不喜歡,反正就是糾結一幫紈絝子弟的狗腿子,在其身旁圍鬧,說些渾話,時不時動動手腳,再調侃兩句“美人別走啊”。


    那年在西山卷簾湖是我與秦恆時隔三年的第一次重逢,我領著的都是些當朝大員的長子嫡孫之類,而那秦恆領著的都是他家的仆役,兩個大紈絝,做的是同一件事,但方式卻不同,我是真調戲,而他是用臉蛋,被反調戲。


    十四歲的秦恆,個子挺拔,臉蛋雖然有些青澀,但已然清秀俊逸。他出現在卷簾湖,很快就成了那些大家閨秀爭相調戲的對象,時不時有大膽的婦人,還會說出兩句帶顏色的渾話。秦恆對這些大家閨秀,名媛貴婦們,則是有選擇的“談理想抱負”。


    我與他相遇在卷簾湖沒多久,雙方因同看上了一個氣質清麗脫俗的女子,然後發生爭執,繼而發展成打鬥。”


    皇甫中庸忽然打斷道:“那女子有多漂亮?”


    李暮連翻三個白眼,“很漂亮,不過是個名妓。”


    接著,他又道:“皇甫老兒,你猜一猜,我與秦恆發生打鬥的原因是什麽?”


    皇甫中庸笑盈盈道:“兩大紈絝為女子爭風吃醋,打架不是再稀鬆平常的事?”


    李暮搖頭,“不是,是因為我口無遮攔,罵了他一句“沒娘養的”,這才是打鬥的起因,原本以秦恆的紈絝本性,從來張嘴不吃虧,動嘴不動手,動手不動嘴。”


    “然後呢?打鬥的結果如何?”皇甫中庸又問道。


    李暮將胸前吊珠向上揚了一下,抬頭看著皇甫中庸那張臉,緩緩道:“然後我差點被他埋在雪裏悶死,那些跟隨我同行的紈絝子弟,看到我兩隻腳被兩個仆役提著,腦袋倒插蔥埋進雪裏,兩隻手被壓著,掙紮不出,那個少年蹲在一旁,雙目赤紅,臉在獰笑,不斷往我腦袋上加雪,嚇得四散而逃,事後迴憶起那一幕,更是止不住的打哆嗦。”


    說到這裏,李暮慘然又無奈的一笑,眼中並未有任何恨意。


    “不恨他?”皇甫中庸問出李暮的心聲。


    李暮釋懷說道:“不恨,除了那會兒被放出來後,嚇傻了,等到清醒過來,有滿腔怒火,想把他丟進卷簾湖以外,沒有絲毫恨意,反而有些欣賞。”


    “為什麽?”


    皇甫中庸有些困惑,十四歲的年紀便沒有對這樣的事,恨始作俑者,不該啊?


    李暮沒迴答為什麽,長唿一口氣,說道:“沒過多久,兩家大人都來了。我家老爺子來了,一個屁不敢放。秦山河來了,摸了摸他孫兒的腦袋,說,我孫兒就算現在把你李雄的孫子埋死,你敢說個不字。我就見自家老爺子憋的臉色漲紅,愣沒敢說出半個不字,還目送人家爺孫二人揚長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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