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軍治軍嚴苛,能成為一營中驃長之人,絕大多數都是武能上馬,文能定軍心的文武將才,隱至暗處又是能充當諜子使用的幕後推手。


    關洪、魯進二人又是驃長行伍裏,精英中的精英,這才一出手就斬殺了欲立頭功的竇溫。


    身經百戰,戰場廝殺浴血的武夫,與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江湖人,一個碰撞,便見生死。


    關洪請命出手,要以一博三,大咧咧的語氣說道:“少主,俺老關打頭陣,讓蔫了吧唧的魯進殿後。”


    秦恆笑著點頭。


    完全不像沙場武夫,更像書香世家的世家子弟、書卷氣十足的魯進,對少主投來的詢問眼神,點頭表示同意,關洪的莽撞脾氣,他早就習以為常,二人雖不是一個營帳,卻是同一帥帳旗下可換死的兄弟,合作多次,有一定的默契。


    關洪要出手對付三名二品高手,那也就意味著,保護少主的重任交在了他肩上,責任一樣重大。


    兩位驃長相互之間有不需言明的默契,身處其中的年輕人有對將士絕對的信任,而且,他對兩人的做法,心中明了,隻是甘之若飴領受好意罷啦。


    這才是對他們信任,最大的迴報。


    關洪出手,招式大開大合,一柄砍斧,在其手中揮灑自如,看上去與三名同境高手交手,處在勢均力敵的狀態。


    但其實,關洪很了解自己的狀態,他的處境並不如外界所見的那般瀟灑,一交上手,他就試出了對方深淺,同兩人對打,還有的打,但同時對付三人,他的實力,還不足以應付。


    因此,關洪一上來,就擺出了搏命的架勢。


    秦恆咬了一口白花花剛才送給自己的桂花糕,然後對魯進說道:“魯驃長,若是關驃長不敵,你就去搭把手,我有自保之力。”


    魯進看了一眼說話顯得很隨意的年輕人,欲言又止,最後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虯髯客與廣慧老和尚的對決,是四處戰場中,最快要決出勝負的兩人,兩人一上來,一個試探過後,都用上自己壓箱底的手段。


    劍氣功法施展不開,二人直接掠至千丈高空大戰。


    虯髯客手執古劍“斷坤”,周身劍氣縱橫,斬切的整片天空氣機鼓蕩,他身在其中,如劍仙臨世,風姿無雙。


    老和尚廣慧,十指撚動佛珠,口中法訣越念越快,籠罩在其身的金光大盛,佛陀金身被之施展到極致,寶相莊嚴之象,真如佛陀降世,要洗滌世間人的邪念。


    二人沒有令人眼花繚亂的術法爭鬥,隻是以各自最強手,以最快的時間決出高下。


    虯髯客手中劍,劍劍落在老和尚的金剛罩上,發出陣陣“鐺鐺”巨響,劍氣劈斬佛陀金身,金身巋然不動,廣慧老和尚光以拳出,逼退虯髯客。


    兩者看上去誰也奈何不了誰,但若是細觀之下,就會發現,佛陀金身使出的金剛罩,被每一劍而出的少許劍氣侵入,已然斬在那佛門品稚極高的法袍袈裟上,這件法袍袈裟已經承受不住越侵入越多的殘餘劍氣,寸寸崩裂。


    很快,勝負就見分曉。


    矮個小老頭丁牟與饒晉和那老婦人交手,看上去打得難舍難分,雙方是真的處在勢均力敵的狀態,誰都無法占據上風。


    秦恆觀至此處,扭頭看向一旁不知在想什麽的白花花,問道:“白姑娘,你師傅師出何門?能以如此境界,與同境強者對決如此久而不落下風,實為罕見啊。”


    白花花聞言樂開了花,本來就不顯山露水的眼睛,在這一笑之後,直接看不到了,隻覺臉上是一坨肉,外加一個塌陷的鼻子,及兩個招風耳,乍一看有些瘮人,可看久了,反而覺得有幾分可愛。


    她自己摸出一塊核桃酥吃了起來,嘴裏含含糊糊說道:“我不知道哎,不過這小老頭總說自己劍術極高,來自什麽劍塚,誰知道那是什麽地方,整日帶著我瞎逛蕩,沒點正事。”


    秦恆心中思量,什麽劍塚,大慶王府曾經的秘檔池內未有記載,外界也未聽過這麽個地方,果然天下之大,並非皆在人所掌握中。


    他細看了那小老頭的劍術,屬實不凡,劍氣為凝,跨入實質,已經登堂入室,這說明那小老頭出身的劍塚,絕對是一個劍道底蘊深厚的地方。


    秦恆接過胖妞的前話,肯定道:“前輩的劍術的確不凡。”


    白花花自顧自吃起點心,不再搭理年輕人。


    秦恆一笑置之,轉頭看向唐甕那處戰場,從一品化境跌境落入二品巔峰的老唐,戰力非同小可,一人戰六人,渾身猥瑣氣消弭,除了喜歡開口問候岩山派的那些客卿長老們的爹娘外,再就是會對一旁觀戰的妙齡女子口花花,除此之外,就真的是一派二品境界我無敵的強者風範啦。


    老唐如此強橫,能以一戰六,秦恆一點也不意外,怎麽說也是曾經踏入過一品境的絕頂高手,眼界和手段肯定都是有的。


    秦恆視線再挪,最後落在廣岩閣前,距離主台最靠前的一張桌子,那裏有一個隻顧低頭喝茶的老婦人,西圓城內與自己有一麵之緣,還與他說了幾句沒頭沒腦的話。


    那低頭喝茶的老婦人,似有感應,緩緩抬頭,看向那站在亂局正中的年輕人,同時和藹一笑。


    秦恆目光微縮,既無迴應,也無表情顯露。


    在他眼中,這本就很奇怪,不僅是因為想起了之前老婦人與自己說的那番話,更主要是今天這樣的場合,她坐的居然是主位,而且主峰之上激戰正酣,老婦人卻意態閑適地喝茶,絲毫不為所動。


    秦恆喊道:“魯驃長,你看那老婦人,渾身上下可有真力波動?”


    魯進循著少主目光看去,凝視半晌,斬釘截鐵道:“沒有。”


    正當二人說話之際,隻聽“嘭”的一聲,如悶雷乍響,響徹在主峰之上。


    眾人隻見,那寒音寺的廣慧老和尚被虯髯客打得從千丈高空砸落地麵,戰場空地中間,霎時出現一個數丈方圓的深坑。


    老和尚身形出現在人眼前時,模樣十分狼狽,身上有絲絲血跡,法袍袈裟破破爛爛。


    反觀落地執劍的虯髯客,除了衣服上有幾個破洞掌印外,看上去毫發未損。


    秦恆望著前方男人的背影,輕聲喊道:“黎叔。”


    黎春城頭也沒迴道:“無礙。”


    除了一隻縮在袖中,被打斷的左手外,確實無礙。


    秦恆心知,並非黎叔說的那麽簡單。


    廣慧老和尚雙手合十,又唿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然後對饒晉說道:“饒施主,老衲並非這位施主的對手……”


    不等老和尚把話說完,正在出劍的饒晉,直接道:“大師,寒音寺的條件,我饒晉答應了,還望廣慧大師助我岩山派度過難關。”


    廣慧老和尚眉頭不易察覺的輕輕舒展,並又唿一聲:“阿彌陀佛。”


    趁火打劫。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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