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縱連橫。


    在場四人,應該沒人不懂這四個字的含義。


    赫連長國也算經曆過大風大浪,在心神稍定之後,霎時又恢複平日裏那份儒雅氣態,舉杯一飲,緩緩道:“合縱連橫,傾三族之力共禦,我不是沒有想過,甚至於我在族會商榷時也曾提出,不過沒被采納。赫連氏族與端孛爾氏族,以及郝族,向來矛盾不斷。端孛爾氏族近兩年雖在明麵上與我族關係有所緩和,可背地上仍是勾心鬥角不斷,爭地奪資源,頻頻互使陰招。郝族更不用說,那位族長一向剛愎自用,從一個排名可在烏布十三族排入前五的大族,掉落至倒數第三的排名,從不在自身找原因,眼高於頂,卻不曉得自己誌大才疏,完全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


    赫連長國一番話將三族的形勢簡明扼要講出,秦恆聽的很仔細,這有些東西,赫連長國這樣土生土長,能接觸到深層次東西的人,要比他這個外人道聽途說清楚的多。


    秦恆笑道:“赫連叔叔若是想要獨善其身的話,恕我直言,絕無可能。就算是你即刻帶著族人逃離冼蘇鎮,赫連峙又豈會任由你安然無恙的離開。想必現在,赫連峙已經派出人手,暗地監視十二支脈,更確切的說,是監視十二位家主。”


    赫連長國放下杯子,苦笑道:“的確如此,府外四周暗衛不下二十人。”


    秦恆對麵羊皮襖老頭的動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老頭剛剛拿酒囊的那隻手,很不講究的扣起鼻孔,秦恆清楚的看到老頭扣完鼻孔後,拿手在茶幾角搪了兩下。


    似乎察覺到秦恆的目光,老頭還刻意又重複了一遍,秦恆無奈。


    對於這脾性古怪的老頭的不修邊幅,秦恆早已見怪不怪。他忽然心中一動,轉頭看著赫連長國,笑道:“赫連叔叔,若是阿爺願意護佑你們出去,相信在整個赫連氏族,還無人能夠……”


    羊皮襖老頭點指道:“秦小子,你和老夫耍心眼,沒什麽用,赫連峙請了外援,二十年前,北域江湖上的八人之一,琵琶弄弦周東意。”


    喝了口馭馬酒,老頭繼續道:“別看這名頭和名字文縐縐的,那可是實打實,不摻雜半點水分的化境八人,比你們南闕王朝如今弄出來的什麽狗屁化境十魁有分量多了。”


    “周東意,當年成名之戰,據聞為了一個已經嫁為人婦的同門師妹的無端慘死,一怒之下橫推三部,跨境六州十三郡,滅殺化境強者七人,血洗數族。他那位同門師妹所嫁於的氏族,聽說有三位化境強者坐鎮,其中一位還是半步神竅境,最終的結果,是這三位化境存在,先是被周東意廢掉一身修為,後將這三人扒皮抽骨,以陰火煆燒。此後,江湖又給這位一舉擠入化境八人之列的周東意,一個新稱號,半人半魔周琵琶。”


    羊皮襖老頭說到這裏,抬頭想要在年輕人臉上找到害怕或是心悸的神色,結果讓他有些失望,年輕人神色平靜。


    秦恆直到老頭把關於周東意的事跡說完,這才說出心中疑問:“不是說北域的江湖最瞧不上南闕江湖排出來的化境十魁,因而才沒有對化境存在進行排名,怎麽現在又有一個化境八人?”


    羊皮襖老頭白了年輕人一眼,說道:“你小子是耳朵聾了,沒聽到老夫說了二十年前嗎?現在這八人,隱退的隱退,被大蠻王招攬為座上賓的,成了時下北域的風雲人物,更甚至,有傳聞,這八人中有人突破到神竅之境,逍遙天地間。”


    秦恆身後,本來默默而立,宛如大戶人家少爺仆從的虯髯客黎春城,在聽到羊皮襖老頭的這番話,臉上表情陡然一變,眼中寒芒凜冽,盯著老頭,一身修為釋放,威壓直直向老頭撲去。


    趙無疆抬手輕拂,渾身氣勢陡然一放,兩相對衝,一方之“勢”排山倒海,一方驚天動地,迎頭撞擊,生生將四張客椅中間的空地,撕裂一條寸許的裂縫,煞是駭人。


    秦恆被虯髯客釋放的罡氣護在其中,並沒有受到二人爭鋒的威壓影響。而另一邊的赫連長國就沒那麽好了,他雖然已經進入二品脫胎境,可很明白自己與化境強者的實力有多大,之前,他對此還很模糊,可眼下,他有了一個清晰認識。


    天地之別。


    其實赫連長國想叉了,尋常化境存在哪有這份實力,這二人都是可輕輕鬆鬆入南闕化境十魁卻不入的存在。


    被這兩股威壓環繞的赫連長國,一時間血氣翻湧,體內翻江倒海,隱隱感覺真氣逆流,一身二品修為都有了崩退之跡象。


    羊皮襖老頭望著虯髯客,表情玩味兒道:“以你的實力,沒有排入化境十魁,不應該啊。”


    虯髯客麵無表情道:“以你的實力,前輩該有前輩樣。”


    老頭哈哈大笑,“有趣有趣。”


    二人不約而同收“勢”。


    赫連長國大鬆一口氣。


    秦恆迴頭笑看著黎叔叔,說道:“黎叔叔,我現在寄人籬下,不該如此。”


    一向不苟言笑的虯髯客,在麵對這個年輕人時,總是流露出長輩慈愛的笑,他緩緩道:“叔叔就是聽不慣有些人張嘴放狗屁。”


    年輕人笑容燦爛。


    羊皮襖老頭像是沒聽到一般,美滋滋的喝著酒,對於這個護犢子的虯髯客,一番無心插柳的試探,他覺得好,很好。


    無論是眼下滅族的危機,還是麵對周東意,原本的伯仲之間,在這位虯髯客出現後,立馬就呈現一邊倒的優勢。


    多日來的觀察,他肯定這秦小子不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應該會記著自己對他的幾次袒護。


    羊皮襖老頭自動忽略掉對年輕人別有用心的袒護。


    實在不行,套套近乎,說說當年他與那個叫作秦山河的年輕人的往事。


    這麽一來,這位天下皆知去白罱城討要說法,為爺爺正名的大慶小王爺,安能看著自己與周東意兩敗俱傷。


    趙無疆想到這些,忽然摸著酒囊,麵見緬懷神色,於心中呢喃了一句,“故人不在,可孫兒是真好,教意親善,為真最難得。”


    那護疆城上,指點江山的三個年輕人,再無把酒言歡之日。


    人生一大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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