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賤緣。”


    “若將富貴比貧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花酒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


    一連四句言貴賤,卻是萬般的暢快淋漓。


    或許,這就是他身為駙馬的苦中作樂吧?


    他該是怎樣的人?


    能做出如此似凡,卻超然物外的詩句?


    人群中,無數雙眼眸。


    看牛城時,已多了幾分神異色彩。


    端坐老席的四位,都在細細品味。


    問香眼眸更是爍爍放光,似被牛城那隨意隨心的豪邁舉止所吸引。


    整個院落。


    唯有代筆的書童,仔細斟酌字眼,規整地書寫著。


    那筆落紙麵,帶起的細微聲響。


    和著酒水吞咽,桂花飛舞,宛若一曲歡歌,別有一番樸素土情之韻。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做田。”


    “鋤作田……!”


    一詩終了,百般迴味。


    又是半壺酒盡。


    牛城再度高喝一聲:“酒來!”


    “給你!”


    一聲清脆迴應。


    問香桌上新酒壺,飛起直奔牛城。


    牛城身體歪斜,伸手一把抓住那酒壺。


    頭一仰,美酒入喉,別樣的豪邁。


    伸一個長長的懶腰,好似惰意上頭。


    卻見他環視四周,手指掃過,酣唱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噗……。”


    一聲輕笑,問香嗔怪道:“方才還獨自小酌,肆意奔放,這怎生落寞了?”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唱罷。


    牛城已歸座,伏案酣睡。


    滿院寂然,無人敢肆意亂言。


    唯有牛城那輕微鼾聲。


    似微風拂麵間,泛起些許漣漪。


    過了許久。


    仍無人言語。


    問香一直凝望牛城的眼眸轉迴。


    抬頭四望,輕笑道:“這唱得不錯,可詞句太多惆悵,我是不大喜歡的。”


    “不過,先前的詩,卻是極好。比之李唐,趙宋孤本,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無論文采,韻味,當屬甲上,合該收錄在揚州詩會前三之列。”


    “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翰林院大學士劉煥之,好似剛剛迴過神來。


    他仰天吐了一口濁氣,沉聲道:“此等詩、詞,當入我明史,當入詹事府,當呈於陛下!”


    “我大明風華,我大明駙馬之灑脫,當流於萬世!”


    一時間。


    人群仿佛蘇醒過來。


    讚許聲,不絕於耳。


    沒有恭維。


    隻有欽佩。


    文人之間,就是如此。


    比的真才實學。


    眾目睽睽下,無人作假,更無人敢作假。


    自然,誰都不願做說謊、詆毀、下作之人。


    如此佳作一出。


    也再無人對牛城獨占三席,有任何的異議。


    接下來。


    各種比拚越發熱鬧了起來。


    隻是。


    詩詞一項,再無人敢於觸碰。


    神作在前。


    文人、才子,也都是要臉麵的。


    書法、字畫、琴技……一時間比鬥的反而多了起來。


    整個場麵,分外熱鬧起來。


    可總有些人。


    不時瞥向酣睡的牛城。


    或有意,或癡迷……。


    總之,多是期待發生點兒什麽的。


    牛城倒也不是裝醉。


    著實是心緒雜亂,喝了酒發泄一番。


    至於結果。


    鬼才在意結果。


    喝多了,就睡。


    這才是最舒服的事情。


    隻不過。


    覺睡了半途,刺耳的聲響擾了清夢。


    牛城眉頭微蹙。


    “啪”的一聲。


    拍案而起。


    隻見場中,一秀美少女正在撫琴。


    被他一嚇,少女失手,險些劃破了手指。


    她眸子轉向牛城。


    滿眼的委屈,卻不敢得罪,生怕牛城一句懟得她無言,落了自家顏麵。


    “是你彈的琴?”


    牛城皺眉問道。


    少女微微點頭。


    卻聽牛城不屑地罵道:“什麽狗屁玩意?練琴下過工夫嗎?”


    少女聞言,胸口隻覺一堵。


    自己堂堂徽州才女,雖比不得問香大家的琴技,可也是揚州府數一數二的。


    在江南數個州府,徽州才女趙靈,那也算是小有名氣的。


    怎麽就是狗屁玩意了?


    怎麽就沒下過工夫了?


    她挺身而立,指著琴,氣憤道:“什麽叫沒下工夫?什麽叫狗屁玩意?你行,你來!”


    “我來?”


    牛城不屑地冷哼一聲。


    這若是平日裏,他或許懶得理會,還繼續保持低調。


    今天,著實有些上頭。


    詩詞都抄了,還怕展示琴技嗎?


    知道什麽叫係統獎勵嗎?


    知道什麽叫驚世琴技嗎?


    知道什麽叫琴技意境嗎?


    沒事聚眾裝13,連點兒水平也沒有。


    還舉辦個卵的詩會?


    還才子佳人?


    牛城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剛剛少女的位置上。


    望著身前古琴,環視四周。


    毫不掩飾地,冷哼道:“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才叫琴技!”


    這世界。


    最怕的是什麽人?


    不是裝13打臉,也不是猥瑣發育,再裝13打臉的人。


    因為這樣的人,大多看上去很普通。


    玩的就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套路。


    可像牛城。


    絕絕的情理之外,又意料之外的存在。


    你跟他講才能,他告訴你沒有;


    你跟他講理想,他告訴你沒有;


    就驚豔世人的絕帥麵孔,配上好似一無是處的出身。


    你感覺他就是個花瓶一樣存在的男子。


    可你若是惹怒他;


    或是在他狀態不佳時。


    那就是他發飆的時刻。


    就像現在一樣。


    徹底彪了起來!


    娘的!


    這一下彪起來,可就沒別人什麽事了。


    身份特殊,又懂大明法律,還會吟詩唱詞。


    最致命的是,你不知道他到底還有什麽本事,這本事又到底有多高。


    這到哪兒說理去?


    這到哪兒申冤去?


    還讓不讓人活了?


    前麵詩詞被封箱,這又準備彈琴了。


    眾人心中,已經開始默默祈禱。


    希望牛城隻是在無理取鬧,隻是在嘩眾取寵,隻是在裝13賣萌。


    可千萬別琴技超群。


    那樣,連琴都封了。


    這詩會的樂趣可就沒多少了。


    “嗒……!”


    牛城纖細的手指,觸碰到那琴弦。


    整個世界,仿佛瞬間變幻。


    所有人視野中。


    牛城好似消失不見,那擺放的古琴也好似不見。


    眨眼再望。


    朦朧間。


    那古琴猶在。


    牛城也仍端坐在那裏。


    發生了什麽?


    所有人的腦海,浮現出這樣的問話。


    可無人迴應。


    唯有琴聲乍響。


    悠揚婉轉,仿佛自天外而來,帶著些許空靈韻味。


    首座末席。


    琴技最為精湛的問香猛然起身。


    她嬌軀前傾。


    一雙眸子死死盯著牛城和那古琴。


    仿佛生怕錯過了什麽。


    可轉瞬間。


    好似虹光一閃。


    她的麵色陡然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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