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是亮了。


    清平城外,布那末看著遠處的城門,當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如果有選擇的話,他真的不想和那個看起來文質彬彬,殺起人卻連眼都不眨的惡魔碰見。他早該想到中原的皇帝會派這個惡魔來防禦自己的,原本還抱有幾分僥幸心理,看來現在是自己敬奉的長生天睡著了。


    “傳令下去,退守三十裏,安營紮寨!”他實在是不敢貿然進攻呀,萬一惹怒了對方,可是沒有好果子吃的,幾年前的教訓著實是慘痛。想不出來辦法,無奈之下,隻能先這樣了。


    “大王,這樣下去不行啊。”西玄的第一智謀豐原,憂心忡忡的道。他原本是天陽的一名舉人。西玄軍隊攻下那裏後,迫於無奈,為了活命,才上了賊船。現在看來是迴不去了,自己已經背叛了朝廷,不管是自願的,還是別的,都沒有意義了。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替現在的主子多出謀劃策,說不定還能弄個從龍之功呢。


    “我也知道不行,可是你有辦法嗎?”布那末沒好氣地看著這個沒骨頭的東西。對於他們信奉長生天的草原漢子來說,隻有強者才是讓他們敬重的,至於弱者隻有當狗的份兒。


    “可是大王,我們經不起這麽耗呀?我們的糧草準備的不是很多。”看著布那末鄙視的樣子,豐原覺得很受傷,自己已經投靠了他,他還是看不起自己,投降了又能怎麽樣,還是被人當成狗。。


    “我難道不知道嗎?”布那末哦正煩著呢,可是這隻蒼蠅一直在他的麵前不停的嗡嗡叫,讓他的腦仁兒生疼生疼的。


    “大王,奴才這裏有個建議不知道行不行?”豐原看著自己的主子耐心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知道不拿出點兒硬貨是不行了。


    “哦,什麽主意?說說看!”布那末現在也隻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畢竟那個惡魔給他的印象實在是不怎麽好,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深刻。


    “大王,如今天陽和竹川兩個城池我們已經占領了不是嗎?隻要我們再迴去向他們借一點兒,不就可以解決咱們的給養問題了。”豐原看著布那末漸漸緩和的表情,一顆心瞬間從嗓子眼兒掉到了胸口,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現在我們隻要將清平城圍起來,斷絕他們的水源和糧草的進入,就可以不戰而勝了。”豐原說完緊緊盯著布那末的臉,生怕錯過他的一絲情緒。


    “恩,先生乃大才呀,本王可得先生相助,大事可成矣。”


    布那末聽到豐原的話,心中的怒氣早已經消散,看著麵前的豐原,他想著原來長生天還是向著自己的。對於麵前的這條狗,也難得說了幾句文縐縐的話,不過自己也就會這麽幾下。要想得到狗的忠誠,光啃骨頭是不行的,適當的時候還是要給點兒肉的。


    “不敢不敢,微臣惶恐。”豐原聽了布那末的話,長舒了一口氣,這下自己總算熬出頭了,頓時作揖連稱不敢。


    “來人,傳我命令。左院侯王前去周邊城鎮‘借’糧去。”這個借字兒是重點強調的。


    “遵命,我的王。”左院侯王恭敬地領命出發了。


    這一日兩方沒有戰,因此也就格外平靜的過了一天。


    清平的守將府早已經被臨時征用為大元帥中帳。


    夏寂言站在院子裏看著天上的烏雲遮住了殘次不全的圓月,心裏很沉重,他知道以布那末的性格是不可能輕易放棄的,好不容易來一次,總不能空手而歸吧。小毛賊都講究一個盜不走空,何況是天下第一強盜的西玄人呢。但是今天對方為什麽那麽容易就退兵了,他也不太清楚。陰謀嗎?也許吧。


    “寂言,在想什麽呢?”腦子裏正天人交戰的夏寂言,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轉過頭一看,不是穆流汐還能是誰。


    “沒什麽,汐兒,還沒睡呢?”夏寂言一臉笑意的看著盈盈而立的穆流汐,掩蓋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和壓力,這些事情他不願穆流汐知道,如果可能的話,他希望自己心愛的女人永遠開開心心的,可世界上哪有這麽多可能呢。


    “別騙我了,你心裏想什麽,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呀。”穆流汐沒好氣地看著故作開心的夏寂言說道,她當然知道對方的心思,但是她是穆流汐,她是他的妻。


    “嗬嗬,讓你看出來了!”夏寂言苦笑著搖了搖頭,尷尬的笑了一下。如果這個場麵讓手下的將士還有醫院人看到一定會驚得連下巴都掉了下來,這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取,天下無敵,冷血殘酷的大帥嗎?不過西玄人一向稱唿他惡魔。


    “傻瓜。”看著夏寂言的樣子,穆流汐嗔怪道,“我知道你是在擔憂戰事,真希望天下太平,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到時候,我們把這如畫江山交給四哥,我們兩個就可以策馬郊野,吟詩放歌,看冬梅似雪,賞秋葉蕭落了。”


    “會有那麽一天的。”看著穆流汐一臉憧憬的樣子,夏寂言深情地握住她的手,鄭重地說。


    “嗯,我相信!”穆流汐輕輕的依偎在夏寂言的懷裏,兩個人靜靜地看著遠方。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夏寂言便將守將吳應熊叫了過來,詢問西玄的動作。


    “迴大帥,敵人暫無任何異常。”吳應熊恭敬地迴答,心裏一點兒脾氣也沒有。雖然才被罰了六十軍棍,命差點丟了,但他知道,夏寂言是那種外冷內熱的人,不然也不會讓長公主親自送來金創藥。


    “仔細觀察,不得有一絲懈怠,哪怕敵人有一絲風吹草動也要匯報。”對於吳應熊的迴答,夏寂言也有一絲疑惑,西玄人向來詭計多端,這一次,究竟要弄什麽玄虛他也不甚清楚,隻能等待西玄的下一步動作。


    “報,西玄大軍正在集結,疑似準備攻城。”


    正當夏寂言心中打鼓的時候,手下一名副將匆匆來報。


    聽到這話,他的心反而放下了,不怕敵人不出招兒,就怕對方冬眠了。


    “來得好,眾將士,隨本帥登城作戰。”


    “是!”


    站在城頭上,看著腳下的西玄士兵如潮水般的湧來,眾人的心頓時揪了起來、雖說,上次攻城對方看在主帥的麵子上早早鳴金收兵。但是今天恐怕就沒有那麽幸運了,看西玄大軍的氣勢洶洶的樣子,看來,這一次,可能要來一場硬戰了。


    終於,西玄的第一波士兵開始登城了。


    “弓箭手搭箭,放!”小隊長聲嘶力竭的聲音響起,西玄士兵就像是無根的浮萍重重的栽倒在地。


    漸漸地,敵人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開始攀登。


    終於有幾個西玄士兵登上了城牆,可是沒等他們高興,一道寒光閃現,幾個熱氣騰騰的的腦袋便滾了下去。


    “大帥,箭矢用完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吳應熊的這個消息不怎麽悅耳,聽在眾人心裏很沉重。


    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湧上了城頭,駙馬麵無表情地命令道:“滾石準備,放。”


    “滾石準備,放。”


    “滾石準備,放。”


    各自的小隊長將主帥的命令傳達了下去。


    一個個圓腰粗膀的大漢抱起重達百石的石頭狠狠地砸在了趴在雲梯上的西玄人,頓時慘叫聲傳來,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之氣。


    “啊!”


    突厥人慘叫著滾下雲梯,血肉模糊。


    “上,都給我上,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拿下清平城。”布那末看著自己的士兵不斷地掉下去,心裏很著急,但為了那個計劃的順利進行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上,衝進城裏,搶他們的女人,拿他們的銀子。”底下的牛錄用這種方式來激起士兵的血性。不得不說,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手下的士兵聽到了自己長官的話,頓時兩眼放光,嗷嗷叫地衝進了人群。一層一層,倒下了一排西玄士兵,就會又繼續在補上一排,夏寂言站在城頭,眼神兇狠,上官無邪幾人早已飛到城下去殺敵。


    “火油準備,倒!”石頭用完了,隻能用火油了。


    守城士兵將滾燙的火油倒了下去,隻聽得陣陣茲茲嗶波的聲音伴隨著西玄人痛苦的慘叫,同時還有一股濃鬱的烤肉的味道蔓延在空氣中。血腥中夾雜著淡淡的肉香,這就是戰場。


    “上,繼續上。”布那末看著一切,臉色愈發深沉,看上去還有些猙獰,他的眼珠亂轉,也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麽。


    “啟稟大帥,滾石火油都用光了。”吳應熊像是一個報喪的,看著臉色嚴肅的夏寂言,他的臉色也逐漸不好。


    “命令知府孔穎達帶領衙役民夫,將附近的民房拆了,搬些石塊滾木上來。”無奈之下,夏寂言也隻有這麽一個勞民傷財的辦法了。戰爭就是這麽殘酷,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斷有傷兵被抬下去,戰事已經膠著到了白熱化。


    城下的百姓看著眼前的場景,紛紛自願上城協助抬傷兵,至於救治工作也很細心地幫著忙。他們知道,房子被拆了,可以重建,可是家園沒了,就再也無法重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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