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玄武湖中的亭子裏,穆流汐仔細的看著夜皓,“五哥,這三個月你的手段如此強硬,怕是宮勳那邊……”


    “汐兒,當初我便知那荷葉露有毒,我也知道是離心草,但我還是喝了,你知道為何嗎?”夜皓攆著手中的水紋琉璃盞,閑散的笑意綻放在唇邊。


    “當時你對四哥說了此事後,四哥便猜到了,為了引得宮家**,然後露出破綻。”穆流汐想起那日夜皓的樣子,至今仍是心驚。


    “汐兒,你知道嗎?自我記事以來,我便知道宮勳這人,權傾朝野,連父皇都忌憚三分,但是現在,汐兒,大哥不是父皇的孩子,守住夜家江山,是使命。”夜皓閉上了眼睛,這樣風流的王爺,如今,也必須卷入這場爭鬥,不為其他,隻因為他是夜家的後人。


    “我知道,五哥,如今灤南侯正在夜軒府上,而玄冥也聯絡了濮陽侯,兵力相仿,但是權謀之人,他夜軒,沒有。”穆流汐微微一笑,眼神清澈。


    “如今四哥凱旋,你們便談這些,當真不該。良辰美景,有酒在側,何不痛飲,一醉方休?”夏寂言端起琉璃盞,飲盡了杯中的荷葉酒。


    “你敢喝醉?”穆流汐惡狠狠的衝著夏寂言說道。


    “我曾說過,有你,我不因酒而醉。”夏寂言看著穆流汐,淡淡說道,卻掩不住那抹幸福的笑意。


    “汐兒,寂言如此對你,做哥哥的便放心了。”夜皓看著兩人眉目間的笑意,輕聲說道,“汐兒,我們得迴去了,出來太多時辰也不好。”


    “恩,五哥,寂言,我們走吧。”穆流汐點點頭道。


    玄武台正殿燈火輝煌,親貴大臣,權臣將軍,皆落座於此。輕輕的迴到了自己的席位,看著台下的眾人,穆流汐不禁覺得心中很累。


    “聽聞長公主琴技超長,不知可否彈奏一曲。”文臣家屬席位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惹得穆流汐皺了眉頭。


    向下望去,那女子眉目間盡是戲謔,巴巴的張望著台上的人。周遭的人聲鼎沸霎時沒了響動,此時的玄武台靜的到像無人在此一樣。


    青帝皺眉,示意林安,林安馬上反應過來,大聲道,“混賬東西,皇上在此,你也敢如此無禮!還不向長公主賠罪!”


    穆流汐微微一笑,“罷了林公公,有些人天生沒有禮數,無妨。”穆流汐自然識得那女子,盧花節之時的落水,如今的這般動作,不是程彩衣又是誰。


    座下的程彩衣聽聞穆流汐如此說,心中憤怒,那日的盧花節她便說自己沒有教養,如今又……當真讓人忍不下去。


    “長公主如今飛上枝頭,自然是不想理會彩衣了。”程彩衣隨手理了理散落的頭發,“況且寂言公子也成了你的駙馬,你當然心花怒放不在乎我說什麽了。”


    青帝眉頭越皺越緊,“林安。”


    程南岸皺著眉頭看著程彩衣,程一塵在武將的坐席上已經站立起來,林安此時已經在青帝身邊站立,隻聽青帝緩緩開口,“程南岸之女程彩衣,屢教不改,以下犯上,程愛卿,你還有什麽可說的嗎?”


    程南岸滿臉汗水,馬上跪了下來,“臣,不敢。”


    “你不敢,可是你的女兒膽子可是很大呢。”青帝聲音深沉,“不知半年你是如何管教的。”


    “臣,有罪。”程南岸聲音幾近顫抖的說道。


    青帝擺了擺手,不在說話,林安在一旁接受示意,尖利說道,“來人,將衝撞長公主的女子帶下去至慎刑司嚴加管教。”


    程南岸聽聞不在說話,閉上了眼睛,不想看到程彩衣的麵容,那是自己的骨肉,卻與自己要走的路背對而馳。


    隨後,程彩衣在哭喊中便被帶走。在此期間,程一塵一句話都沒有說,看著坐在坐上流淚的二夫人,程一塵輕輕笑了。但是沒有人注意。


    “汐兒,莫要理會。”青帝看向穆流汐,輕輕說道。


    “多謝皇上。”穆流汐福了福身,“臣女不在乎其他人怎麽說,做自己便好。”不卑不亢,聲音適中,卻讓所有的人都能聽得見,幽蘭長公主,當真無二。


    夜軒在穆流汐對麵的桌上冷眼看著這一切,讓程彩衣找事,是他的授意,為的是接下來的節目。他抬頭,看向天空,月亮高懸,時辰快到了。


    一朵巨大的煙花高高升起,在半空驟然爆開數層,金銀兩色交織,映的四方夜色有如白晝。爛銀碎金,炫耀長空,清晰地照在每個人的臉上。秋風颯颯,吹拂衣衫微動,眾人看著這美麗的煙花,一時忘卻了剛才的事情。


    煙花耀目此起彼伏,似是綻開了無數的喜悅,叢叢簇簇,天上人間。逝者如斯夫!穆流汐微微仰首,看著彩亮光明灑照長空,絢麗多姿,絕豔驚人。如此的奪目明亮,卻又如此的短暫。星輝流火,將最燦爛輝煌的一刻盡情綻放,轉瞬即逝,隕落凡塵。


    夏寂言同她並坐,看著她的神情,不禁將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這美麗的煙花,全然不知這莊重的大正宮中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注意到,太子夜軒,早已經離開了席位不見。而五王爺夜皓,上官無邪也已經不見。


    風過,雲動。深遠的宮門前,羽林禁衛持戈而立,見到夜皓和上官無邪後幾乎是不約而同地一凜,整肅軍容,同時行禮。夜皓眉梢微緊了一下,稍縱即逝,他隻抬了抬手,在宮門前靜立了片刻。現在已是羽林衛統領的方卓正巡視至此,快步過來,扶劍往前一拜:“見過五王爺,見過上官將軍!”


    四周安靜,整個皇宮此時無人走動,白玉甬道寬闊地顯出一種肅穆下的莊嚴,巍峨大殿,層疊起伏。夜皓垂眸往方卓看去,竟連一句“免禮”也沒說,隻是負手身後,凝視於他。


    那目光中有種壓力,方卓不得甚解,抬頭看去,夜皓眼波一動,環視周圍:“羽林衛很好,沒讓本王失望。”


    便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遠遠響起,瞬間便接近宮門。已經走出數步的夜皓聞聲迴頭,他眼力極好,穿過幽深的門洞尚隔著段距離便已看見了馬上來人,朗目如星,身姿瀟灑,除了顧青城還會是誰?


    黑驥如風,眨眼的功夫已到近前,顧青城甩蹬下馬,將馬鞭一擲丟給了侍衛,大步向前走去,玄衣玄袍,一身犀利。


    “臣顧青城拜見殿下。”


    “顧將軍起來吧。”夜皓點點頭,“怎麽樣了?”


    “夜軒已經整裝待發,現在應該正等著時辰一到吧。”顧青城輕笑著說道,“五王爺與長公主還有駙馬爺當真神人,竟然能夠斷定夜軒選擇今日動手。”


    “所有人都沉浸在四哥凱旋的喜悅中,放鬆了警惕,若是我,也會選擇今天。”夜皓也笑了,“我們的人都準備好了嗎?”


    “全部準備好了,玄冥的九幽宮也都已經準備好。”顧青城點點頭。


    “恩。那便準備浴血一戰吧。”夜皓嘴角上揚,看著月亮。


    “王爺,昨日我見到,七王爺了。”上官無邪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說道。


    夜皓一驚,“你說什麽?你見到了夜北?”


    “不錯。”上官無邪點頭。


    “上官,七王爺不是自幼就出了狀況,傻了嗎?”顧青城一臉疑問。


    “哼,”夜皓輕哼一聲,“涼嬪心機很重,誰知道呢。”轉頭又看向兩人,“夜北的事日後再說,先將今日之事做好。”


    “是。”上官無邪與顧青城同時說道。


    夜深人靜,露水微涼,月輝在通往宮闕的天街之上灑下神秘重紗,煬城萬千人家街道縱橫,如同一盤巨大的棋局,鋪展在天地之間。一陣陣馬蹄聲打在玄武朱雀街的青石路上,落如急雨,憑空給這深宵月華蒙上了一層肅殺之氣,遙遙遠去,先後消失在宮城深處。


    宴會已經結束,所有人都已經迴到了家中。夜軒站在玄武門前,看著這偌大的皇宮。


    一抹輕雲遮月,在他臉上覆上了漸暗的陰影。


    “太子!”灤南侯在前麵催促了一聲,他舉步往前走去,身旁盡是全副武裝的灤南侯的軍隊。從這裏踏入了大正宮,離金碧輝煌的太極殿便隻有一步之遙,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路的盡頭。夜軒嘴角浮起別有意味的隱笑,隨著他抬手揮落,叛亂的刀光劃破了整個宮闕的寧靜。


    致遠殿中,林安剛剛服侍青帝就寢,深夜聞訊,不免被震在當場。


    飛奔前來報訊的內侍跪在地上抖成一團,寢殿之中頓生慌亂。


    林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厲聲喝止眾人,匆匆趕去稟報青帝,卻見黃龍寢帳內青帝已然起身,揮手拂開雲帷。


    “林安,外麵為何喧鬧?”


    林安趨前跪倒:“皇上!太子與……與灤南侯帶兵攻入宮城,要求麵見聖上!”


    青帝一愣,霍地直身坐起來:“所為何事?”


    林安道:“外麵報說,太子帶領著京畿衛是為了抵製兵員裁撤,欲請聖上收迴成命。而灤南侯是因為要削藩。”


    青帝心下頓生驚怒,以手擊榻,“混帳!”


    此時外麵隔著夜色傳來一聲巨響,似有無數重物齊聲落地,震得大殿地麵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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