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半月餘,青帝特許夏寂言在侯府中陪穆流汐,沒有讓他上早朝。夏寂言便樂的清閑,每日陪著穆流汐彈琴吹笛,偶爾進宮去探望周皇後,大多數兩人都在侯府中你儂我儂,夏夫人也是十分開心,倒是總想著讓兩人早些要個孩子。


    八月份天氣更熱了,穆流汐正慵懶的躺在竹床之上,夏寂言便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汐兒,父親說宮勳馬上就要過來。”


    穆流汐抬頭愕然,“宮勳?他向來與父親為敵,怎麽此刻……哼,宮勳這個老狐狸,指不定又有什麽陰謀。我們出去看看。”


    夏寂言點點頭,輕輕在穆流汐臉上親了一下,“娘子,我們走吧,我們就看看,這隻公雞究竟有什麽企圖。”


    夏寂言穆流汐兩人手拉著手自寧然堂中走了出來,大堂之中,宮勳正與夏侯並肩坐在上座之上,見到兩人進來,急忙起身。


    “臣參見長公主,駙馬爺。”


    穆流汐冷冷笑了一聲,“宮大人莫要多禮了,快快請起吧。”


    夏寂言也帶著冷意笑了,“宮大人請就坐吧,不需多禮。”


    “多謝公主駙馬。”宮勳再次頜首,“長公主請上座。”


    “父親坐於上座,作為兒媳,即便我是長公主也不能壞了倫理規矩,”穆流汐看了看一臉笑意的夏侯,“宮大人便坐在寂言下方吧。”


    不等宮勳開口,兩人便麵對而坐,宮勳知曉如今夏侯為一等侯爵,相當於親王,也不敢多說什麽,隻得坐在夏寂言下方。


    夏侯在這之中並未說話,他知道穆流汐定然可以處理好這座次的事情,眼見三人都已經坐下,夏侯輕咳了一聲,緩緩開了口,“今日一下早朝宮大人便前來我這侯府,倒使得侯府蓬蓽生輝啊。”


    宮勳聽了有些笑意,“侯爺說的這是什麽話,倒讓我不好意思了。”


    夏侯聽了哈哈道,“不知宮大人今天前來有什麽事情嗎?宮大人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怎麽今日……”


    宮勳抬眼看了看穆流汐,沉聲說道,“想必司韻姑娘迴來各位應該知道吧,司韻姑娘的父親司正大人曾與夏侯有過約定,如今司韻姑娘孤身一人,無處可去,隻能寄居在我府中,有些話,侯爺我是不得不說啊。”


    夏侯聽聞此言有些警惕,“不知宮大人這是何意。”


    宮勳摸了摸唇上的胡子,看著穆流汐,笑意盈盈的說道,“侯爺真是貴人多忘事,當初我妹妹與夏夫人同時有孕,曾有約定,若兩人為一男一女,那便結為夫婦。如今我妹妹與司正大人早已殞命,但這約定還在,而夏公子卻娶了公主,這不重要,皇上賜婚,怎能拒絕。如今司韻姑娘隻想嫁過來,做妾就可。不知……”


    “這一生,司韻都不會進這侯府的大門。”穆流汐看著老奸巨滑的宮勳,一字一句的說道。


    宮勳沒有料到穆流汐竟然會這樣說,一時間找不到理由反駁,夏寂言看見宮勳語塞,笑了笑說道,“宮大人應該忘不了吧,三年前,司韻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宮大人,自那時起,司韻與我,早就不存在任何約定,還請宮大人迴去告訴她。”


    “不需要了,夏寂言,我都聽到了。”門口突然傳來弱弱的聲音,循聲望去,司韻正站在門口,定定的看著夏寂言,“三年前是我的錯。是我,把你親手推了出去。”


    夏寂言看都沒有看她,徑直說道,“宮大人前來若就這件事,還是請迴吧,我夏寂言此生,就隻有汐兒這一個妻子,至於其他女人,再美我也看不上。”


    起身,輕輕拉起笑意盈盈的穆流汐,轉頭看向夏侯,“父親,我與汐兒先迴去了,天氣熱了。汐兒會難受的。”


    夏侯看著自己的兒子和兒媳,眼中是掩不住的笑意,“也好,迴去吧,流汐的身體也不大好,若是中暑了就不好了。”


    宮勳聽見此言,也急忙起身,“臣,恭送長公主駙馬爺。”


    穆流汐走至門前,“宮大人,若你不情願,不送也無妨。”頭微微轉向司韻,“寂言此生都不會再看你一眼,司韻姑娘,你便死了這條心,我也不會,讓你進入侯府的大門,還有,告訴你的太子哥哥,我與他,爭定了。”


    司韻聞言愣了愣,轉身看著已經離去的女子,有些驚愕,卻不想承認自己比不上她。昂了昂頭,看了看宮勳和夏侯,“侯爺,叨擾你了,舅舅,我們迴去吧。”


    夏寂言負手站在窗前,看著穆流汐靜靜站立,院中湖光瀲灩,夏寂言不知為何穆流汐非要到青竹苑來。


    他的心思一時還沒有自剛剛的事情中收迴,轉瞬又想了過去。宮家,竟然會出如此計策,難不成當真是走投無路。


    初時洶湧波濤如今化做細水緩流,更何況青帝如今更喜歡穆流汐與夜離,即便宮家是權傾百年的仕族閥門,對此事,也沒有辦法。


    夏寂言眼底掠過冷芒肅殺,然冰冷如澌的神色卻在抬眸時微微一斂,明淡水色中穆流汐依然站在了他的身旁,青竹在她身後搖曳,青鳥迴繞湖中,如同一幅淡淡的畫卷。在夏寂言看向她的時候,穆流汐似是無意抬眸,潛靜的一絲星光微銳,如水,幽幽一晃,掠過幾絲飛花飄旋在湖水之上。“怎麽,還想著呢?”穆流汐撫開遮了眼的幾縷發絲,淡淡開口問道。“我幹嘛去想她。”夏寂言亦頗不在意地道。


    “我說的話是不是過了?畢竟再毒,她也隻是個女子。”卿塵轉身在旁邊坐下,輕咳了一聲道。


    夏寂言垂眸看她,輕輕將手撫上她後背:“為什麽這樣說?”


    他手心溫熱的順撫讓胸臆間的滯悶鬆緩許多,穆流汐道:“也許司韻還是真心喜歡你,寂言,你若還喜歡她,娶了她為妾倒也無所謂。”


    穆流汐微挑著秀眉將夏寂言深深打量:“我倒不知道還有人如此想嫁給我的男人。”


    夏寂言靜靜迴望她,唇角略揚:“我心中有誰你還不清楚?更何況,枕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


    穆流汐璨然一笑:“所以你不能再去招蜂引蝶,我不在乎你曾有千嬌百媚姹紫嫣紅,我要的是,此後你隻屬於我一個人。”


    “在我眼中,你已是千嬌百媚姹紫嫣紅。”夏寂言的手輕輕沿著她的耳側撫過,說得極輕,甚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地隨意,如同一道冷冽的清泉微轉,劃過心扉。


    穆流汐迴頭嫵媚一笑,淡淡容顏暈著絲淺緋,在夏寂言黑瞳中央映出一抹桃色清豔。她抬手將發絲理順,“好了,你以為我真的想管這些事情嗎?”


    “何苦去管呢?母親閑著便由母親來,你要做的,不是管理這些事情。”夏寂言搖搖頭,寵溺的說道。


    夏寂言將她掠著發鬢的手捉住,手指在腕處滑下挑起那串剔透的冰藍晶,突然問道:“為何帶著這個?”


    穆流汐素手微垂,那冰藍晶自腕上脫下,掛在夏寂言指尖晃了晃:“這個冰藍串珠,含地、水、火、風四大元素,具有強大的治療淨化和靈通力量,是最具療效的晶石,尤其對應人體喉輪。早晨喉嚨不太舒服,便隨手拿來帶了。”


    夏寂言神色微怔,似是出乎意料,沉聲道:“這是玄冥送的。”


    穆流汐不想他竟然如此說,微微垂首,卻突轉而揚眸看他,笑說:“你在吃醋?”


    夏寂言臉色微紅,“是又怎樣?你能奈我何?”


    “我喜歡看你吃醋的樣子。”穆流汐笑道,卻沒聽到夏寂言又說了什麽話,一抬頭,見他隻靜靜的看著自己,一言不發。


    穆流汐扭頭望向窗外,眉宇間如那渺遠的靜湖煙色,籠上了一層輕愁。極輕的依稀蹙眉,幾乎未來得及在眉心留下一絲痕跡便逝去了,卻叫夏寂言看得如此清晰,心底深處濃濃一窒,眼中鋒銳不由得便換做了淡淡柔憫。


    隔了稍會兒,夏寂言清冷的聲音在穆流汐耳邊響起:“怎麽突然皺了眉頭?”。穆流汐搖頭:“我不知道,就是心裏突然發慌。”夏寂言微微詫異,穆流汐又道:“總覺得有什麽事情在發生,卻又不知道是什麽。”


    夏寂言蹙眉,穆流汐卻不在皺眉,取過銅鏡,反手抽下發間的簪子,發絲如瀑,襯在雪白輕絹上,黑白分明。夏寂言扶在她肩頭的手順勢接過玉梳,替她梳理著長發,發絲帶著若有若無的清香錦緞般垂瀉在他指間,這種溫涼的感覺異常熟悉,隱約在靈魂最深的地方多年前便有過如此景象,一絲一梳,久遠而宿命的糾纏。


    “汐兒。”夏寂言看著鏡中淡影成雙:“我們是不是,這樣過了很久了?”


    銅鏡微光,映著繾綣柔情似水,穆流汐揚起笑顏:“嗯,很久了。”她認真的說道。


    聽著這頗帶點兒傻氣的答話,夏寂言薄唇優美而舒展地揚起,整個人似是籠在了一層異樣的柔軟中。。穆流汐微微垂眸,窗邊風淡,遠遠送來湖水的氣息,沿著窗遠遠的望出去。浮光掠影淡籠著如煙水色,倒是淺淡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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