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清早的陽光照進穆流汐的房間之中,在綠綺琴上閃著晶亮的光芒。穆流汐呆呆的坐在書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小姐。”雲梅匆匆跑了進來,“清顏小姐說清歡小姐不見了!”


    正在發呆的穆流汐聽見雲梅的話猛地一抬頭,“你說什麽?清歡不見了?”


    雲梅現在門口使勁點了點頭,穆流汐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快步到了古清歡的門口,便看見古清顏滿臉淚水,“清顏……”


    “流汐,我,我不知道清歡去了哪裏,早晨一進門就發現她不見了。”古清顏嚶嚶的哭著。


    “清顏,你先不要哭,我們,我們去找侯爺!”穆流汐急急說道,拉著古清顏就向大堂跑去。


    大堂之中,夏侯已經坐在正坐之上,穆流汐兩人來時正飲著茶,夏寂言也靜靜的坐著等待幾人來吃飯。


    夏侯見兩人臉上都帶著淚痕,有些詫異,“流汐,你們這是怎麽了?”


    “侯爺,清顏一大早起來發現清歡不見了。”穆流汐看著夏侯急忙說道。


    “清歡姑娘一向身體不好,怎會不見呢?”夏侯有些不相信,平日裏古清歡大多數都在侯府之中走走,不會出去,“你們沒在侯府中尋找嗎?也許她是醒來感覺好些便在府中散步呢。”


    “沒有,我發現後便讓雲梅都找遍了,沒有她……”古清顏低聲說道。


    “我們先等等,說不定沒事,你們不要自己嚇自己。”夏寂言看著兩人,“清歡不像是會鬧出什麽事的孩子,她很懂事,或許覺得悶了,出去走一走也不是不可能。”


    “寂言說的是。你們就先不要自己嚇自己,坐下來先等一等,清歡姑娘也不是小孩子了,應該不會出事的。”夏侯聽夏寂言的話也點點頭道。


    “是啊,清顏,說不定清歡就是去散步了,我們不能總想壞事。”穆流汐看著古清顏緩緩說道。


    古清顏抬頭看著穆流汐的臉,良久點了點頭,兩人坐在大堂之中,眼睛卻是不住的向門口處望去,生怕看不到古清歡的身影。


    煬城郊外的小樹林中,藍衣女子正呆呆的看著麵前的男子,眼神中是無盡的愛戀。男子卻並沒有任何波動,隻看著手中的畫,久久未曾說話。


    “這次,你滿意了?”藍衣女子雙手緊握,看著他恨恨說道。


    “嗬嗬,”男子邪魅一笑,“藍衫,我知道你不會不幫我的。這女人,我見過了。”


    那男子突然收起臉上的笑容,緊緊盯著畫中的女子,明媚的臉龐,淺淺粉嫩的嘴唇,閃著光芒的眼眸,還有那嫋嫋的身姿,這女子。分明就是當日在禦花園中所見!


    “夜軒,我的太子,”藍衣女子突然吼道,“你為何不殺了我!”


    “藍衫,或者說清歡,我怎麽舍得殺你呢?”夜軒大笑,“若是沒有你,我的大業也成就不了。你放心,等我順利登上皇位,不會虧了你的。”


    陽光下,古清歡的臉閃動著些微的光芒,她緊緊閉著雙眼,腦海中閃現了無數畫麵,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穆流汐。十一歲,與古清顏在安山上采草藥被蛇咬傷,是穆流汐救了她;十二歲,三人最終在一起生活,穆流汐把她當成親妹妹一般對待;後來,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好,穆流汐使出渾身解數用盡無數藥材為自己治病;這樣平靜安寧的生活了四年,而後,便遇到了他,這個男人,夜軒。從此,為了這個男人,她不顧穆流汐的好,不顧穆流汐的疼愛,在暗中悄悄的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他,這半年多來,他甚至不知道究竟告訴了他多少關於穆流汐的事隻是,她的名字樣貌她卻從來沒有透露。而今,卻為了自己這條苟延殘喘的命,將那畫像給了他,還真是諷刺啊。


    淚水悄然滑落,古清歡搖搖欲墜,夜軒站在一旁,微微有些動容,伸手將她籠在了懷中,掏出褐色瓷瓶,拿出藥丸塞到了古清歡的口中。


    古清歡看著夜軒,“為何要救我?”


    “我答應你隻要你給我畫像便給你解藥,本太子從不食言。”夜軒看著那晶亮的雙眼冷冷說道,“你可以走了。”說完將她推出懷中,轉過身去再不看她。


    看見夜軒如此,古清歡搖了搖頭,向侯府走去。剛剛走到門口,便看見穆流汐與古清顏瘋了一樣衝向自己,“姐,你們怎麽了?”


    “清歡,你沒事吧?”古清顏滿臉淚水的輕撫著她的臉龐,眼中是無盡的擔憂和疼惜。


    “我沒事,早晨起來有些胸悶,便出去走了走,姐,流汐姐姐,你們怎麽哭了?”古清歡心中隱隱疼痛。


    “昨晚,姐姐看到你很痛苦,流汐便替你把了脈,發現……”


    “姐,”古清歡突然打斷古清顏的話,“我沒事,不然讓流汐姐姐在給我把一下脈看看?”


    穆流汐站在一旁,手搭到了古清歡的手腕上,表情有些驚訝,“清顏,清歡沒事了。除了舊疾,並無其他不妥。”


    “真的?流汐,此話當真?”古清顏有些不信,仍舊追問。


    穆流汐笑著點了點頭。


    “如今清歡姑娘迴來,你們也就放心了吧。”夏侯坐在椅子上微微笑道。


    “對不起侯爺,是流汐不好,一大早的來讓您……”


    “流汐哪裏的話,”夏侯一嗔怪,“你們安好就行,何來這樣的說辭。”


    “是啊流汐,”夏寂言站在一旁,“還是先讓清歡去歇一歇吧,一會我命人將飯菜送去青竹苑,你們便一起吃飯吧。”


    “恩,謝謝你寂言。”穆流汐笑道。


    “喲,你我還談謝謝?怎麽如此生疏。”夏寂言一笑。


    穆流汐也笑了,點了點頭便同古清顏一起將古清歡扶迴了房間。沒過多久,廚房便送來了精致的食物。


    “來,清歡,過來吃飯。”穆流汐招唿到,“清顏也不要坐著了,快些都過來吃飯吧。”


    “好,我們馬上來吃飯。”古清顏拉著古清歡笑道。


    三人坐在桌子前,看著幾樣精致的菜品,都不由得想到了當年在賀州城的日子,那段日子,雖然清苦,卻是歡樂無比。而今,在這夏侯府之中,錦衣玉食,亭台樓閣,雖然夏侯一家都對幾人十分好,但是卻沒有當初的感覺。


    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時三人會手拉手走在栗河岸,看著河上的小貨船來來往往,有時會劫富濟貧,偶爾被人發現就迅速逃跑。雖然一切都要自己來做,但是那份歡樂,卻是再也尋不迴來。


    “姐,流汐姐,是我不好,讓你們擔心了,”古清歡突然說道,“我,我隻是想迴賀州了,想看看小盒子如今是不是還好,想聽聽張婆婆在巷子中的嘮叨,想吃一吃一品苑的桂花糕,早晨起來心中難受,就想著出去走一走,不想卻讓你們如此擔心。”


    “清歡,這不怪你,不要在這樣自責了。姐姐答應你,等姐姐把這些事情都弄好,我們三人就迴去賀州,還過我們當初的日子,好嗎?”穆流汐看著古清歡溫柔說道。


    古清歡點點頭,一絲笑容綻放,可是她永遠也不會想到,她這一生再也迴不到賀州城,再也迴不到過去,她更沒有想到,她這短暫的一生,會在兩年後戛然而止,隻有十八年。


    “流汐,”古清顏柔聲叫道,“我們姐妹三人已經好久沒有坐在一起吃過飯了。雖然平日都在大堂中,但是那種感覺,都不對。”


    “你們會怪我嗎?”穆流汐凝視著兩人,“要不是因為我,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身份,我們現在可能還在賀州城逍遙自在,可是,現在卻都被禁錮在煬城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你們會不會後悔。”


    “流汐,若是沒有你,就不會有今日的古清顏和古清歡。”古清顏也凝視著她,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


    “清顏,謝謝你。”穆流汐眼眶突然紅了,緊緊的握住古清顏的手。


    這一天,三人在房中談了好久好久,沒有人去打擾她們,隻是遠方的寧然堂一直響著優美的笛音,就那樣穿梭在青竹苑的竹林之中,環繞在夏侯府的花草之中。


    這一天,三人在房中哭哭笑笑,將過去和現在都說了一遍,誰會知道,這樣的暢談,這樣的交心,在漫漫的歲月中,再也沒有出現過。


    光耀碧空雲遊天,


    青竹幽幽掩窗簾。


    笛聲高轉繞山間,


    此事難得共歡顏。


    也許生命就是這樣,你錯了一步,剩下的路,就都是錯的,無論怎麽補救,怎麽去挽迴,都已經迴不到最初的起點。人生的路就那麽一條,不小心拐錯了胡同,那一切或許就都覆水難收。人生一世,或許有很多迫不得已,或許有很多無可奈何,有些事明明你不想去做,但是還是要去做。人都是自私的動物,所以,在這世界,沒有誰對不起誰,所有人都是那樣,也就不得不隨波逐流,在時間洪荒的衝擊之下,就會慢慢看清,看透,其實到最後,誰都不過一捧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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